金田一耕助沿着墙壁摸索,终于找到电灯开关。
啪地一声,整个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正如宫川美津子所说,这间房里有一张附镜子的梳妆台、咕咕钟,角落还有一个瓦斯暖炉。
“警官,这么看来,可以确定是这间房间没错!”
金田一耕助说。
“嗯,可是‘幽灵男’把人形蜡像放在这里……它又跑去哪里了?”
房间角落还放着一个像棺材似的白色木箱,金田一耕助紧盯着躺在虎皮上的白色裸体,突然用力地握住等等力警官的手。
“怎、怎么了?金田一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警、警宫!那个人形蜡像身上有汗毛……”
“什么?汗毛?”
等等力警官吃惊地看着人形蜡像的背部。
“啊!她的手真的有、有汗毛……”
等等力警官用力喘息着,大步走过去将人形蜡像的脸拉起来,看了一眼之后,不禁惊呼道:
“可恶!这、这不是蜡像,而是模特儿——宫川美津子!”
宫川美津子的颈动脉好象被人咬断,身上的血几乎都流尽了,全身一点血色都没有。
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茫然地互望着。
这时,隅田川那边突然传来巨大的引擎声,然后停在这栋房子的后面。
“警官,有人来了。”
金田一耕助迅速关上灯,和等等力警官一起蹲在黑暗中等待来人出现。
意外的入侵者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楼下还有五、六名便衣刑警在看守,他们一定也听到引擎声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在黑暗中屏息以待,并仔细地倾听楼下的状况。
过了一会儿,某处发出轻轻的关门声,紧接着,像是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来。
楼下的刑警很有默契地不发出一丁点声音,静静地看着这位意外的访客上楼。
金田一耕助与等等力警官听见那人上楼来了,两人在黑暗中侧耳倾听来人的脚步声,发现他像喝醉酒一般,走起路来有气无力、摇摇晃晃的。
屋内一片漆黑,他可能正用一只手摸着墙壁慢慢走上楼来。
那名男子的喘息声渐渐靠近,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终于停在房门前。
喀嚓!他们听见转动门把的声音,这时房内的空气缓缓流动,男子从外面打开房门。
他脚步蹒跚地走进房间,然后关上门,并将门上了锁。
男子的态度如此小心谨慎,不禁让躲在黑暗中的金田一耕助的心狂跳不已;等等力警官也是手心冒汗,紧紧地握住手枪。
他们两人背靠着背,躺在门旁的角落。
顷刻间,灯光啪地一声亮了起来,这时他们才看到那个男子的模样。
他戴着一顶软呢帽,穿着一件防水雨衣,并将衣领高高竖起遮住脸孔;金田一耕助与等等力警官看到他的背影,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可是,那个男子似乎没有发现他们俩躲在门边的角落。
更何况电灯一亮,首先映入那个男子眼帘的是血色尽失的女人裸体。
他一边皱起眉头,一边呻吟道:
“喔……”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只见男子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直视着那具趴卧的白色裸体。
“夫人?是夫人在那里吗?”
他轻声细语地询问着,声音中充满浓浓的爱意。
“是夫人来找小三了吗?夫人还爱着小三吧!我、我……真的好高兴哦……”
男子的身体往前倾,一步步靠近裸体女人,他的体内仿佛盛装了满满的热情,全身不停地颤抖。
“夫人、夫人……让我看看你的脸,自从你离开我之后,你知道我有多寂寞吗?”
男子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神情痛苦地哽咽道。
他跪在色彩鲜艳的虎皮上面,将手轻放在裸体女人身上,仿佛在碰触一颗尊贵的宝石般轻抚着。
可是就在下一秒钟,他像是被毛毛虫咬到似的,一脸惊慌地收回手。
他发出一阵暴风雨般激烈的喘息声,死盯着白色裸体看。接着,男子伸手去摸躺卧的女子的脉搏,然后喘着气抱起女人。
他看了女人一眼,说:
“不对!”
他尖声大叫之后,猛力推开裸体女人。
可是,那男子叫喊的声音中包含着痛心、失望、惊讶、愤怒等无法言喻的强烈感受。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然后一个箭步冲到男子的背后问:
“加纳医生,您说什么事情不对呢?”
X夫人
先前那位“意外的入侵者”正是医学博士——加纳三作。
加纳医生吃惊地跳了起来,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脸上露出愤怒与憎恨的表情。
“你、你们……”
他咬牙切齿他说:
“是谁……告诉我是谁做出这种事情?”
“我们正好也想问您这个问题。”
等等力警官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问、问我?”
“是的,这里应该是您的房子,同时也是您金屋藏娇的地方吧?可是现在,宫川美津子却死在这里……不久以前,她曾经被一个奇怪的计程车司机带来这里,那个计程车司机可能就是‘幽灵男’;这里的虎皮、涂上夜光漆的咕咕钟、附镜子的梳妆台……房间的陈设就跟宫川美津子说的一模一样,加纳医生,你是否可以说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力警官一边说,一边往加纳三作身边走去。
加纳三作充满血丝的眼睛闪闪发亮,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由于过度愤怒,只见他额头上的青筋都浮起来了。
接着,加纳三作大喊: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
等等力警官低声笑道:
“医生,不管您怎么辩解,都无法否认这里就是‘幽灵男’躲藏的地方;我们已经发现车库旁的小屋里面有饲养蜘蛛的容器,宫川美津子被带来的同一天晚上,小林惠子的弟弟——小林浩吉从司机的小屋里看到吸血画家津村一彦在玩蜘蛛,因此,这里应该就是‘幽灵男’躲藏的地方。
另外,根据邻居所说……这里也是您金屋藏娇的地方。关于这一点,你也该解释一下吧?说,津村一彦现在在哪里?”
等等力警官厉声问道。
加纳三作的怒气未消,但是听完等等力警官的话之后,不禁露出一抹疑惑、混乱与不安井警官交杂的神色。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刚才说的是事实,那一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
“加纳先生,别再说这种骗小孩的话了!”
等等力警官大骂道。
“好了,警官……”
金田一耕助制止等等力警官说:
“你这样紧迫盯人的问话方式,让加纳医生很难回答。加纳医生……”
他一说完,转向加纳三作那边说:
“我想请问您以前是不是在这里跟某位女士幽会?”
加纳三作惊讶地看着金田一耕助,不发一语;但是由他的表情来判断,他已经承认金田一耕助所说的事情。
“请问您幽会的对象是谁?”
加纳三作摇摇头,露出一脸悲哀的表情。
一谈到他的幽会对象,不仅他的怒气渐渐消褪,就连态度也变得温驯多了。
“医生,您摇头的意思是……”
金田一耕助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谁……”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象在呜咽似的。
“你不知道自己幽会的对象是谁?”
金田一耕助震惊地注视着加纳三作。
“是的,金田一先生,这是真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我……别说她的名字了,就连她的身分我都不清楚。”
加纳三作悲哀他说。
“可是医生,你们俩应该……很相爱吧?”
“是的,我很爱她,到现在都还非常爱她。我想,她应该也是爱我的,可是……”
加纳三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是怎么样?”
“有一天,她留了一封信在这里……信上说为了我们两个人好,最好不要再见面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想她想得都快发疯了,我真的非常、非常爱她,甚至可以为她而死……我到现在还想着她也许会来这里,所以才经常跑来这里等她。金田一先生,如果你知道她的身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她到底是谁?现在又在哪里呢?”
金田一耕助看着加纳三作泪眼模糊的模样,不禁同情道:
“医生,如果情况真如你所说,那么你怎么称呼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情人呢’?”
“我叫她‘夫人’,我只能叫她‘夫人’这两个字,她要我记得她是‘X夫人’,她……”
“她大概几岁?”
等等力警官在一旁问道。
“大概三十岁左右吧!也许还不到三十岁……唉!我不太会判断女人的年龄。”
金田一耕助叹了一口气说:
“她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当然。”
加纳三作还想说话,偏偏一时悲从中来,泪水潸潸落下。
等到情绪比较稳定时,他才继续说:
“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我易怒、逞强、动不动就跟人吵架,她知道我有这种暴躁的个性,总是替我担心,温柔地安抚我,啊!夫人……夫人……你到底在哪里?”
加纳三作压抑想尖叫的冲动,在一旁低沉而悲凄地呻吟着。
他用双手捂住脸庞,任泪水从指缝间流泄而出,落在地板上;肩膀因情绪激动而剧烈颤抖着,整个房间只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见状,只能无奈地对望着。
这位日本知名的外科医生竟会为了一个女人,像孩子一般大声哭泣;眼前这副景象对金田一耕助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金田一耕助难以消受地注视着加纳三作半晌,突然开始用五根手指抓着鸟窝头,这是他发泄情绪时的一种习惯动作。
另一方面,等等力警官则显得相当冷静沉着,他冷冷地注视着加纳三作的脸说:
“医生,请先把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
加纳三作满脸疑惑地抬起被泪水濡湿的脸庞,然后动作迅速地用手帕擦干泪水,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
等等力警官接着说:
“加纳医生,您刚才锁上那个门了,现在你得给我钥匙,让我叫在外面等候的刑警进来处理尸体。”
加纳三作点点头。
“嗯,这是必经的程序……”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似地说:
“不过,等等力警官,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把美津子……”
等等力警官沉着地回答:
“这件事情没办法在这里讲清楚,所以待会儿要麻烦您跟我们一起到局里去。”
“等等力警官,你……”
加纳三作的额头上浮现两条青筋,双眼射出凶恶的光芒,瞧他那种气势,好象准备破口大骂似的。
但最后他还是压抑胸中的怒气,耸耸肩膀,把手伸进口袋里。
就在这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房间一角突然传来尖锐的女人声音说:
“小三!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