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提起过克雷格额前的立式刘海儿很特别。再说我在化妆方面也是非常老道
的。卖报亭上的海报很好处理,塞给卖报的半个克朗就齐了。他得卖多少份报纸才
能赚半个克朗啊!我的解释是不是都清楚了?”
我禁不住问:“福尔摩斯,如果事实果真都像你说的那样,而且克雷格也不是
凶手,你干吗费那么大的劲乔装打扮,还要麻烦代文特先生拍段电影呢?”
福尔摩斯的回答透着一丝歉意:“我和代文特先生拍摄你们刚看过的电影片断
时,我以为克雷格就是凶手。只是不久前我才确信他不是。”
莱斯特雷德此时怒气冲冲地责怪福尔摩斯:“我说福尔摩斯,你把我们警方的
人力调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抓小偷?我的任务是抓杀人犯的!我现在仍
不能排除克雷格没有杀人。我打算逮捕他,并把电影没收作为证据。花了人力物力,
我对上级得有个交待。”
福尔摩斯说:“警长,你要是抓住了真正的凶手,不更能取悦你的上司吗?”
连我都觉得福尔摩斯对莱斯特雷德太过分了点儿。不管怎么说,福尔摩斯的电
影片断的确很出彩,但对莱斯特雷德没什么作用,只能让他生气。
福尔摩斯像个能变出兔子的魔术师,他自信地说:“莱斯特雷德,我跟你说你
今晚可能能抓住凶手,晚上不是还没过去呢么?耐心点,如果我的推理正确,你肯
定能完成任务。今天我跟你说你晚上能抓住凶手时,我已经确信克雷格是无辜的了。
我的对象并不是他……”
“哦?”莱斯特雷德对贝克街的侦探又表现出求援的模样。“你是说你知道谁
是凶手?”
“我想我知道,而且我很少判断失误……华生可以证实这一点。”
莱斯特雷德急不可待地说:“福尔摩斯先生,请快说!”
我朋友下面的描述让所有在座的人都感到震惊。
“我好奇地发现,西兰诺化妆间里的壁橱和旁边那间空房子里的储藏柜之间有
个连结门,是很简单的那种。我当时并不想让人知道我发现了这一秘密。后来我又
听到演员之间传说,那个锁着的房间里时常传出类似闹鬼的声音。由于它里面有重
要的物品,所以窗子和西兰诺那屋的不一样,是封死的。”
莱斯特雷德不耐烦地问:“你是说凶手是从连结两个房间壁橱的一道门溜到西
兰诺房间去的?”
福尔摩斯略一点头:“别着急,莱斯特雷德,我这就讲到了凶杀的方法,即用
马斯凯尼的卡尺作案的方式。这个方法说明,我们不能只把目光投向人高马大的人。
我记得在西兰诺的相册里看到过一组矮人演员。而且据演员们说,西兰诺对其中一
个矮人非常不好。”
我问:“可是福尔摩斯,那个房间并不大,恐怕矮人也无处藏身吧?”
“当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呢……”
福尔摩斯接着说:“我把那张照片拿到金斯克劳斯地区给一个戏剧经纪人过目。
他认出了其中一个矮子,名叫科特·施米特,他还给我介绍了另一个经纪人,此人
有时为施米特寻找演出团体。”
接着福尔摩斯抛出了他的“定时炸弹”,令莱斯特雷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这个经纪人对我说,他最近为施米特找到了演出合伙人,即埃及剧院的马斯
凯尼先生。”
“什么?”莱斯特雷德警惕地问,“没有这么巧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莱斯特雷德,但这个剧院的节目单上并没有那个矮人的节目。”
警长朝站在机器人旁边的马斯凯尼走去。
“马斯凯尼先生,这是真的吗?你是不是雇用了那个矮子?如果是,我们怎么
一直没见过他?”
墓地,马斯凯尼仿佛又老了一截。他说:“警长,我的确请了一个矮人,不过
你看,他好像没在这里。”
他的儿子奈维尔插进来说:“警长,我父亲上了岁数,他的心脏受不了激动。”
“但我必须知道真相!”
福尔摩斯又担当起左右局面的角色:“警长,还是让我来解释,不必麻烦这两
位马斯凯尼先生。”
莱斯特雷德说:“那就请快说吧!”
“由于马斯凯尼先生严守秘密,我对放在空屋子里的机器人没能进行仔细的检
查。不过我还是发现安放机械部分的空间非常大。总而言之,我并不相信这样一部
简单的机器能承担复杂的听写打字功能。甚至在我听说施米特的名字之前,我就怀
疑可能机器里藏了个人,可能是个孩子,他手里也有一套打字键盘,与露在外部的
键盘相连接。我十分清楚秘书机器人只是魔术师的戏法,后来明白它的机械部分也
是假的。
“后来又发生了卡尺丢失和再度出现的事,并证明它是作案的凶器。卡尺的真
正作用是偶尔给机器人上发条,让它走动起来,给人一种假相。于是事情的整个前
因后果就在我脑海中联系起来。马斯凯尼有强烈的保密欲望,但又觉得需让小矮人
时不时从机器里出来,甚至到屋外走动走动,所以连结两个壁橱的门就成了矮人的
出口。这就是说,等剧院的人都不在时,马斯凯尼就给小矮子几小时的自由,省得
去开空房间那把复杂的锁。西兰诺化妆间的锁用个小孩用的铅笔刀就能捅开,但谁
也没想到要用这个方式进去,窥探神秘房间的秘密。不管矮子心中有何仇恨,反正
他发现西兰诺就在隔壁房间后,便计划把他杀死。马斯凯尼把他带到楼上他的房间
时,矮子设法偷走了卡尺,作案后又送了回去。”
老头子插话说:“我一点没怀疑他,还经常请他上楼吃夜宵呢!”
福尔摩斯最后说:“可能有些细节我没有说到,但大体的经过就是如此。”
奈维尔·马斯凯尼说:“你真精明,福尔摩斯,而且你刚才提到我父亲有强烈
的保密欲。但你要是看到我父亲及德科塔先生被盗技术的人坑得有多惨,你对他的
做法就不会持批评态度了。”
莱斯特雷德说:“我想我们在听你叙述时,施米特是不是已经溜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恰恰相反,莱斯特雷德。我和代文特早做了安排,演
出结束后,机器人一直放在舞台的侧翼。你会发现科特·施米特还在里面。”
莱斯特雷德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机器人,说:“除非有个大活人从里面走出来我
才相信里面有人。谁都看得见,上面的假人是靠机械操纵的。”
他拉开机器人下面的门,暴露出底下的机械。我得承认,里面很小,无论多矮
的人也无处藏身。
但陡地,机械装置像面墙似的推开了,证明福尔摩斯的推理是对的,从机械后
面的空间里走出一个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矮的人。他的年龄很难判断,但体型十分
匀称,所以说他不是株儒。他留着小平头和两撇坚硬的像打了蜡似的小胡子,即德
国皇帝留的那种。他用浓重的德国口音,清晰尖细地说:“先生们,我想你们是在
找我吧?我叫科特·施米特,威廉皇帝陛下的臣民。你们讲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想
告诉你福尔摩斯,你对我一切行动的推理都准确无误。我曾发誓早晚要杀死西兰诺。
后来机会来了,我没有错过。就算我手中有卡尺,杀他也不容易,好在我把他绊倒
了,他就没戏了。”
福尔摩斯用严厉同时带有三分同情的目光看向那个怪异的矮人,说:“关于你
的动机,我的推理没错吧?”
“没错,他不仅在维也纳时对我不好,而且还大大伤害过我。他干的最损的一
件事就是偷偷把我的手杖去短了一截,好让我觉得我长个儿了。”
我傻乎乎地问:“难道你不想长高点儿吗?”
他说:“医生先生,看来你对演戏界和杂耍圈子的事一无所知。要是25年前,
只要能长高,我牺牲什么都无所谓。但一旦我已接受了个儿矮的悲剧,并认识到我
可以利用这一特点,我的想法就改变了。我的身高是37英寸。有的人跟我一样高,
但二十甚至三十岁时又开始往高里长。虽说也就长出八寸,但演员的生涯就断送掉
了。你们想啊,一个4 英尺的矮人有什么稀奇的?高不高矮不矮的不伦不类。”
福尔摩斯问:“你跟他有恋爱纠纷吧?”
我以为福尔摩斯开了一个不得体的玩笑,却见小矮人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吧。西兰诺的搭档帕特里西娅一直对我很好。但又蠢又恶的西兰
诺净往歪里想,要狠狠报复我……”
帕特里西娅站在一旁,吃惊地用手捂住嘴。她突然跑上前,将一只手温柔地搭
在矮人的肩膀上。
她说:“我的朋友,我一点都不知道他想害你,只以为你生了大病。”
施米特用一只小手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亲爱的小姐,你一向对我不错。
我病了,是因为一想到在长个儿我就愁眉不展。游乐园一传开我在长个儿,别人就
对我说:‘嘿,科特,你看上去真的高了……你肯定又长了。’现在我知道,他们
没什么恶意,有恶意的是西兰诺。从此我的工作受到影响,人也开始酗酒。演杂技
时我老出错,就丢掉了饭碗。”
我问:“后来你干吗了?”
他说:“我后来在一个杂耍队找了份薪水特低的工作。那种工作只有个子又长
高的小矮人才去干。后来大约一年以后,我出了个事故,头被磕伤了。在医院里医
生给我做了彻底检查。那个医生对我很好奇,我想碰到个小矮人对他来说也不容易
吧。他还给我量了身高,发现我正好是37英寸!自那以后我又时来运转了。但一想
到西兰诺给我造成的痛苦,我仍决心要杀他。后来我听说他在英国,我就来到这里,
为乔治·桑格‘爵士’干了一阵儿。西兰诺为这家剧院工作后,我就赶到了伦敦。
当我听说马斯凯尼先生需要一个‘秘密的小矮人’时,便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要
不是了不起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帮忙破案,背信弃义的克雷格就得替我和他自己犯
下的罪过顶罪了。”
福尔摩斯微微一点头,说:“那样的话你可能觉得是公平的,施米特先生,但
在英国,事实和正义是至高无上的。”
施米特说:“可这事不会在一个英国法院得到审判,至少我不会。作为一个德
国公民,我可以要求引渡。德国人对此事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
一直听得目瞪口呆的莱斯特雷德突然采取了行动。他打了个手势,把一位警察
叫到他身旁。然后他狠狠地低头看着小矮子说:“科特·施米特,你因谋杀艺名为
西兰诺的西瑞尔·伦道夫,我现在逮捕你……”
“我反对,我是德皇的子民!”
“就算是吧,但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你说的任何话都可能会作为证据……”
这次警长算抓对了人。
至于克雷格,他算走了运。他不仅逃脱了罪责,而且他的主子贝提尔·德科塔
也饶恕了他的不忠,说这事他也有责任,因为付给克雷格的报酬太低。并说报酬低
的事他要予以纠正。
我们回到贝克街,晚上喝着睡前酒时,我对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