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出血,腹部里立刻开始积着血。为了不漏失动脉和静脉而用两手抓着。
“好了,慢慢放在铺着棉布的台子上面。”
青水战战兢兢地把双手插入肝脏下面,放在台子上。
“先暂时用夹子止血。”
“是、是的。”
回答的声音仍旧颤抖着。
止住血,将腹部的血吸出来一看,拟态内脏的本体一目了然。和肝脏一样,黏附在肾脏上面。
就那样用手术刀在肾脏上进行切除。
操着手术刀时我想着,这家伙的想法,一看就知道。
用腹部X光或什么的,发现在肾脏的不自然肿廇,要是打算将那个切除而对肝脏下手的话,小孩子会因此死亡。
这个一开始就是以杀死小孩子为目的。若是有打算把钱拿到手的话,孩子死掉绝对是一件糟糕的事。
太没人性了。
不让小孩子活,也不杀他而让他痛苦,让父母亲看到那个样子而付钱,这是金钱绑架的理论。
逐一将肾动脉、肾静脉切断,最后是尿管。
事实上是太过无趣、太过理所当然了。
腹部里面的构造就像是定律一样。把手放进胃的内侧,已经确认过单边的内脏了。这边也没有异状。
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呢?
脑中声音自行复制且回荡着,转换着姿态一直在耳边萦绕。
理所当然。普通。总是如此。定律。没有花心思。完成品。没有实验错误。
微妙地变换着用词,并在脑中思考着。
回响的话语互相影响,变得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明知道是自己在混淆自己,但是手却像平常一样动着。将切除了的肾脏放入处理箱,打算帮已经切除了的肾动脉和肾静脉止血。
“心经先生,心经先生,心经先生……”
“嗯,是。”
声音喊了三次左右,才让我回神。
“已经死了。”
“嗯,像平常一样放置三十六小时之后,用液态氮处理。”
“是。”
脱掉套装,走出处理室。
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倾听着现在仍残留在脑中的声音。
刚刚自己在想什么?
打算从残留的印象中读取一切,但是话语的粒子已经变小,在脑中四处散乱。
取而代之的是在脑中乱跳的问号,那声音不肯让我定下心来思考。没有办法形成话语的问号渐渐污染自己的想法。
在不知不觉间,脚尖开始动着,在地上敲出单调的节拍。
喀、喀、喀、喀。
配合着声音,重复浅浅的深呼吸。
脚尖的拍子变慢,深呼吸也慢慢变得更深。
听脚尖的声音,听自己的呼吸声,听自己心脏的跳动。
脚尖的节拍配合着呼吸,呼吸的节拍配合着心脏的跳动。
脑中的问号慢慢的被驱逐,话语回到了思考中。
突然从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红蜻蜓,呼吸仍然紊乱着,不过在深呼吸十五次之后按下电话的按钮。
“是。”
“心经,解体已经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我想问的是,感觉如何?”
“感觉指的是?”
“有没有和前面两个事件相同的感觉?”
压下脑中再度涌现的问号,我开口说道:
“没有,完全是不一样的东西。虽然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过这次事件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双亲痛苦,而且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他们不在乎钱。”
“是这样啊!现在我们的课长和搜查一课的课长起了争执,他说那是公安部的管辖。这么说来,的确不是我们的管辖。”
电话单方面挂掉了。
我一边听着嘟嘟的声音,一边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到眼前。
左手下意识动着,从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按下上面写着的号码。090开头的手机号码显示在画面上,用左手随意按下通话钮。
响了很久之后,对方接了。
“是。”
这一声让已经稳定的心脏失控,呼吸也跟着紊乱了。这次不是疑问,而是兴奋的感觉。
“喂!”
她的脸在脑中浮现。想起她在傍晚的休息室的身影,脸能清楚浮现,深深刻画在记忆里。
被打火机照亮的那张脸,飘摇着在脑中摇晃。
“喂、喂?”
“你打开礼物了吗?”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非常冷淡的声音回答道:
“昨天已经丢在可燃类垃圾桶里了。”
“啊,嗯,那的确是可燃烧的垃圾没错。”
“那真是太好了。”
“这次要送你别的东西,我想要见你。”
脑袋完全没有思考,是身体在说话。自己被说着这样的话的自己吓到。
“啊,是喔。我也刚好想要见你。礼物是不用了,不过有话想要问你。”
“太好了。什么时候比较好呢?明天我不用当班,所以明天可以见面。”
接着,有点严苛的话语传达到耳中。
“你是明白我的意思才这样说的吗?我是说我想要采访你。”
“嗯,我知道。那么,什么时候在哪里见?”
“你是认真的吗?”
“嗯嗯,当然是认真的。不过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我记得你的工作是主播,并不是记者。”
“并没有规定不是记者就不能采访啊。时间是明天晚上八点,地点我晚一点再跟你联络。”
“谢谢,我很期待。”
“……”
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挂断了。
挂断之后的嘟嘟声以令人讨厌的速度传过来。
胸中的心脏又不安分地从肋骨的内侧蠢动着。
刚刚在说着话的自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那样把手机贴着耳朵被心脏从胸部内侧粗暴的敲击着,把身体交给那异样的振动。
比什么感觉都好。
“心经先生,怎么了吗?”
青水的脸在上方。
“嗯,真的可能发生些什么了。”
青水就维持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掉进沙发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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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到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程度的楼梯,是让人觉得是不是直接通往地心的陡急与冗长。
在暗淡的照明下,终于出现了时光错乱的木门,上面挂着营业中的牌子。
地下茶馆的典型风景。
根据情报整合系统,店内的监视装置变成终年连接着警察的计算机后,就算再怎么限制,在店里卖着千手观音“无法看到”的东西并没有减少。
推开木门进入里面,眼前的收银台站着一位侍者,用绝对称不上有笑意的脸打量着穿着西装的我。
“橘小姐来了吗?”
侍者也不说欢迎光临,直接往和楼梯一样窄的走道前进。我默默跟在他后面,用手摸着墙壁上发着亮光的水泥凸块。墙壁上有无数个不知道设置目的为何的接合点。应该已经穿过两、三间房间的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制造气氛,天花板上只装了一颗颗像是从废弃屋捡来的电灯泡。拜此之赐,走道就像是会在侍者的白衬衫背后浮现鬼魂一样暗淡。
那朦胧的背影唐突地停下脚步,在水泥墙壁上敲了两下,接着里面传来小小的电子音,之后侍者便很理所当然似的把用右手推进水泥墙。右手好象是穿过薄薄的橡胶膜内,慢慢陷入墙壁中,微微转动手腕之后墙壁分开了。
“请进。”
初次开口的侍者低头致意。因为门打开了,所以我就像是被侍者的动作催促似的进入了房间。里面是从外面的光景来看想象不到的宽敞,一坪左右的空间里并列着古风的木制茶几和椅子,她身和那时候一样的胭脂色套装,加上淡色口红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
深呼吸一口气,安抚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静静地站起身说道:
“晚安,非常谢谢你今天来接受采访。”
固定型式的言词刺入了肌肤。
“晚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家店就像是防空洞一样啊。”
“太夸张了吧,应该说是像避难室之类的吧!”
的确,门的厚度是很像强盗来袭时供藏身的避难室。
“是为了躲避什么的房间吗?”
“当然是为了躲避在外面巡视的监视网。”
“啊,说得也是。这里要怎么叫食物和饮料呢?虽然照你的话来说,觉得这里是茶馆,不过……”
她将木制茶几的一部分滑开现出触控式面板而用手指着。
“从这里叫。”
就那样把手放在墙壁上,这次是移开墙壁。
“这个是配菜,你要叫什么呢?”
“那么,食物和饮料就交给你了。”
“要喝酒吗?”
“不,我不喝酒。你呢?”
“我都可以,那么我就随便叫一点东西过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嗯嗯,开始吧!”
坐在木制的椅子上,轻轻把体重靠在小小的椅背上,结果年代久远的椅背些微倾斜了。
她按完触控式面板,把纪录用录音机放在茶几上面。接着静静地吸气,吐气。
“首先从你的年纪和职业。”
“心经初,二十六岁,隶属警署机动队爆炸物对策小组第六班。”
“可以告诉我主要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吗?”
“将称为拟态内脏的危险物品,利用解剖取出,使其失去功效。”
“在之前的爆破世田谷警署爆破未遂案和关东电视台爆炸案中,进行解体作业的是你,对吧?”
“是。”
“那么,在关东电视台的作业是失败的吗?”
“我们的工作没有成功失败的观念。我的想法是,我们有尽可能地将伤害减到最小的使命。”
“新型犯罪的原貌初次在新闻媒体上揭露,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其中有人提出意见,说解体作业本身是警察权力失控,无视犯罪者的人权,关于这个意见你认为如何?”
“犯罪者的人权当然应该维护,但是在那之前,为了保护一般市民的人权,解体作业是必须的。”
每当从她的口中流泄出官式的言词时,那淡色的唇就会跳跃地动摇我的心。
心脏任意地指挥自己的嘴巴,声音并不是从声带出来的,而是从血液,从沸腾的血管壁满溢而出。
她提问的声音在房间墙壁简单朴素的内部装潢上来回弹跳着,在渐渐下降的温度中,只有自己的身体奇妙地发热。
问题继续,房间的空气像梅雨锋面一样,热空气和潮湿的冷空气很明确地分隔开来。
“对于激进派团体的行动,你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
“我并没有特别的想法。”
“并没有特别的想法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虽然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但是表现那想法的方式在这个社会是违法的。”
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她用好象没有办法抑制胸中怒气的样子,声音有些微粗暴。
“那么,你到底为了什么在做现在的工作?”
到刚刚为止都还是沸腾的身体主导一切,现在热度完全消失。方才话语从血液里涌出,接下来则由冷却的头脑接手。
“你觉得,对抗着激进派人士的警察,就一定要抱着反对激进派人士的思想才行吗?”
“什么?”
她表情很明显地退怯了。
我用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的冷静,观察着她的表情并且在言语上穷追猛打。
“我们并没有特别把激进派的人当成敌人。确实在警察里面也有那样的人,不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