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向我做个眼色:“越和你接触,赖,我越欣赏你,现在我要你为我做件事。”
“说说看。”
“我知道警方有一名证人,可以确定曲保尔被谋杀的时间,就是听到枪声那一位,我想是个年轻女郎吧。”
“是的。”
“我不知你能不能安排使我能见到她,不是问询式或公事化的,而是很自然无意的安排。”
我说:“已经安排好了。今晚9时,灯笼夜总会,准时候教,我已经探过路了。”
“噢,真是有效率!你看来对我任何下一步棋都已计算过了。赖,你真行。”
我说:“今晚9时,灯笼夜总会门口见。”我走出门外。
我看一下表,加州比这里早2个小时,我发了一个电报给我们的侦探社。电文如下:
郜豪得,1937年6月6日被谋杀,可能与进行中案件有关。请收集资料,特别注意郜之生活习惯及恋爱史。
13
海先生说:“这地方真特别。”
“所有新奥尔良法人区的夜总会,都是这个调调儿。”
一个侍者过来:“是不是要张桌子?”
我点点头。
我们跟他到一个指定的桌子,坐下。
海先生问道:“温玛丽在这里工作吗?”
“是的,那边那个穿乳银色缎子的就是。”
“曲线真好呀!”海先生感叹着说。
“嗯哼。”
“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你说,我们怎么能和她谈谈。”
“她会过来的。”
“你怎会确定呢?”
“我有预感。”
温玛丽在这一行已太久了,只要有人在她背后紧盯着看她,她会立即自动转过来。
她向我们远远的笑了一下,走了过来。
“哈啰。”她对我说。
我站起来说:“哈啰,玛丽,这是我的朋友海先生。”
“噢,海先生,你好。”她把手伸向他。
海先生那么高的身材,也站了起来,向下看着温玛丽,但脸上的表情到有点像小孩在看地摊上的糖果。
“要不要在这里坐一下?”我问道。
“谢谢。”她说。
我们帮助她坐定,男侍已经在等候叫酒了。
“威士忌加水。”她说。
“琴酒加可乐。”我说。
海先生把两片嘴唇合在一起,停了一会儿说:“我来想想看,你这里有没有真正好的法国白兰地?”
我代替男侍回答:“没有。”我说:“既然你到了新奥尔良,你应该来一点新奥尔良的饮料。琴酒加七喜;琴酒加可乐;甜酒和可乐或者波旁和七喜。”
“琴酒加可乐?”他的问话好像我建议他来一杯“巴拉松加辣椒”似的。他又说:“他们把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
“给他来一杯。”我对男侍说。
男侍离开后,温玛丽对我说:“上一次,你为什么逃开我?”
“什么人说的?”
“一只小鸟说的,再说我自己也有眼睛。”
“你眼睛真美。”
她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唐诺。”
“下次不可以引起了小姐注意,又溜走了。”
海先生问:“你和温小姐说过话?”
“没有,我很希望,但是不知怎么缘分没有到这一地步。”
她说:“没有胆,怎么会得到小姐的心。不要怕,唐诺。”
男侍拿来饮料,海先生付了钱。他拿起酒杯,一脸大不以为然地小心试着,只啜了一点点。
我看到他脸上惊奇的表情,于是又饮了较大的一口,他说:“老天,赖,这酒还真不错。”
“我告诉你,蛮好的。”
“奇怪,我很喜欢,饮起来很欣快。比常用的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要好得多,他有一切优点而且不甜得发腻。”
温玛丽饮着她的“冰红茶”说:“我的威士忌加水也不错,每天喝太多酒的话即使可乐和七喜也会发胖。”
海先生同情心大发,看着她说:“你每天喝很多酒吗?”
“有的时候,没办法避免。”
我问她:“来支烟?”
“请。”
我给她一支纸烟。海先生自己有雪茄,我们点上烟。
“你们从哪里来?”她问。
我说:“我朋友来自纽约。”
“一定是很大的城市,我从未到过纽约,我想我会怕去纽约。”
“为什么?”海先生问。
“噢,自己也不知道。我怕大城市,我会迷路。”
海先生尽可能使自己成为发言中心,他说:“我想在纽约混比较容易,芝加哥及圣路易才比较困难。”
“对我说来,都太大了。”
“万一你到纽约去,一定要让我知道,我带你观光。”
“还是观‘光’?”她问完了,自己也笑了。
“有意思。”
“会不会迷路?”
“不会。”海先生慢吞吞地看了我一下,嘴角开始向两侧拉开:“只要你跟住我,迷路也不会太远。”
“真的?”她用恰到好处的升高语调问着,主要还是灵活的眼睛,使简单的两个字有独特的效力。
海先生笑得很高兴,好像才打了一针高单位维他命。他说:“我喜欢这种饮料,赖,我很喜欢。我真高兴你建议我喝这个,我也喜欢新奥尔良式的夜总会,很轻松,很亲切,标准法人区的味道。有一种特有的,随意的气氛,别地方是没有的。”
我向温玛丽笑道:“你猜,我们三个人目前谁最愉快?”
“我看绝不是你。”
“何以见得?”
“你没有说你不愉快呀?”
“我是属于坚强、静默一派的。”
露莎走过我们前面。温玛丽像看狗一样全神注视着她。露莎没有给我任何表示,玛丽不再看她。突然露莎向我送来一个数分之一秒的亲近的笑容,立即又把脸变成毫无表情,死板板的。
我把香烟尾在烟灰缸中弄熄,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把纸包中的香烟都抖落在口袋内,只剩一支在纸包中。
海先生又在说:“这是我一生喝过最好的一种饮料。”
温玛丽喝干她的“冰茶”说:“你一口气喝上三、四杯,才真会感到它好喝。你不会醉,但情绪越来越高。”
“真的?”
她点点头。
“我还是喜欢慢慢喝。”
我说:“识相一点,玛丽是要我们再买酒。”
她向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会算,我通灵。”
“我相信你。”她把手从桌面上伸过来,握住我的手。
真真通灵的是那男侍,没有人招他,但他来到桌前。
“给我们再加。”我说。
我把香烟纸包从口袋中取出,伸向玛丽。“再来一支怎么样?”
“谢谢。”
她拿了那一支,我用左手食指在纸包中掏了又掏。
“我是不是拿了你最后一支?”她问。
我把香烟纸包摇了一下,笑笑,把纸包捏皱,说道:“没关系,我再去弄一包。”
“叫小弟送来好了。”
“不要,没关系。那边不是有贩卖机吗?”
我替她点了烟,把火柴熄掉,站起来走向香烟自动贩卖机,快到的时候,又假装没有足够硬币,拿了张纸币走向酒吧去换硬币。弄到了香烟,我走向弹球机,玩了一盘弹球。一面玩弹球,一面抽空伸手到口袋中,把落在口袋中的香烟捏成一团,顺手抛在弹球机边上的痰盂里。
第二盘完了时,我得到免费再玩的奖励。
我回望我们的桌子,温玛丽在注视我,海先生上身前倾,不断在把废话灌向玛丽的耳朵,3杯新饮料已在桌上。
我向他们摇摇手,大声地说:“机器不要我回来。”转头又再玩弹球。
露莎走过来站在香烟贩卖机前,伸手到皮包中摸硬币,对着贩卖机她说:“头不要抬起来。”
我低头继续玩弹球。
“不要接近我,我会被开除的。她对你很有兴趣,你溜走,她很不高兴。但是……不要过分了。”
“为什么?”
“你会后悔。”
“谢谢你。”
她拿到香烟,自然地走开。我把头转向另一边,找到一面玻璃,自反射中望着我们的桌子。温玛丽眼都不眨的在看露莎,有如一条蛇昂头在注视移动中的麻雀。
我继续打弹球,免费的玩过了之后,开始喂硬币。
海先生愈来愈进入情况,情绪很激昂,双手乱动着加强语气,两眼猛看温玛丽的脸,偶然移开看别的地方,目的是横扫她裸露的肩部。
我走近我们的桌子。
海莫莱正在说:“……真是令人入迷。”
温玛丽对他仍是原样,她说:“我很同意你的看法,最近我时常感到成熟的男人,比和我相同年龄的男人,要有意思得多。渐渐的,我对年轻的男人不感兴趣了。每次见到年轻的男人,只要他们开口多了,我就厌倦。莫莱,这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我有什么不正常?”
海莫莱微笑着凑近她,他早已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他不转身,也没有注意我已回来。
“说呀!”玛丽继续:“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改变,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清清我的喉咙,他们两个都没有抬头。
他说:“亲爱的,那是因为你头脑很先进,你对平凡、琐屑的青春发育期会话,已经失去兴趣。不要看你年轻、美丽,但是你的成熟已……”
我退后两步,大声咳嗽,走向桌子。
温玛丽说:“我们以为你失踪了。”
“我去买香烟呀。”
“给我一支。”她说。
我开香烟纸包的时候,海莫莱还是继续看着她。
“弹球打得好玩吗?”玛丽问。
“还不错,赢了一、二次。”
“换现钞了?”
“送还给它了。”
“我也老做这种事,有人说这样很笨,赢了应该换现走路。”她说。
“也差不了什么。”
“你不换现,最后还不是送还机器。”
“换了现,还不是再要花钱玩。”
她看着我,想一想,做个无奈的姿态。
海莫莱清清喉咙:“正如我刚才所说,成熟的人对事情看法,会有深……”
她抢着说:“喔,小弟又来了,你们看看他的眼。我想他看到我的杯子是空的。只要他看到我的杯子是空的,他就不走,瞪着我,像要催眠我一样。唐诺,你的酒,你还没有碰呢。”
我说:“是呀!我应该把它带到弹球机那里去喝的。来!庆祝今晚愉快。”
“但是我没有酒来庆祝呀。”
“这很容易补救。”我说。
海先生说:“我觉得你头发十分漂亮。”
“谢谢……乔,我再要杯威士忌加水。”
男侍,转向海莫莱。
“再给他来杯琴酒加可乐,”我说,“加重点味道,否则宴会要散了。”
侍者看看海先生,又看看我。“是,”他说,“先生你呢?”
“我暂停,这一杯还没解决。”
他说:“你可以再来一杯不增加消费的酒,当你有小姐在座的时候,你……”
“这里规矩我都知道,”我告诉他,“快替他们两位去取酒吧,没看见他们快渴死了。”
温玛丽在笑我们的对白。
海莫莱伸长头颈在环视四周。
温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不在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