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乖,有东西吃就吃,没东西吃时就躺在桌子下睡觉,真像小狗。费青龙平时不
出去,就在屋子里看电视,他专门有间屋子的,有时候睡着了会发现阿冬躺在自
己胸口睡觉,寒意一阵一阵。
晚上,费青龙有时候背阿冬去散步,很像自己的小孩,阿冬的骨头很柔软。
刘思远交给费青龙的事情越来越多,存款自然是越来越多,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
杀人时心惊胆战的样子,觉得好笑了。人是善于嘲笑过去的自己的奇怪的动物。
费青龙是天生的杀手。为此,刘思远给他配了不错的行头,新的口罩,防滑
的鞋子,一把勾肠子的刀——有些买家恨事主,非得要求把肠子勾出来。仇恨这
件事情挺可怕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之前关系很好,后来关系破裂的,朋友、伙伴、
情侣、夫妻,只要有钱,管他三七二十一,冬瓜白菜豆腐肯德基。
想着,电话又响,没有号码,难道是国外的?还好,接电话不要钱。刘思远
关小电视声音,环球小姐在选美,一个女的在镜头前展示比基尼。
“帮我杀个人。”电话里的声音沙哑,像人妖做完变态手术。
刘思远认识这个声音,他有天生的辨音能力。
“好。”刘思远拿笔记下地址和姓名。
费青龙逗着阿冬,让他咬一根铁做的骨头,上面布满牙印和血。
看见刘思远走出来,费青龙仰望着。他是邪恶的巫师,但他是救我命的上帝。
我现在每活一天,都是赚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日记日记,天天要记,一天不记,就要忘记。”这是方芬芬日记本开头的
一句话。有了这个习惯,方芬芬觉得很开心。最近写的是结婚的细节,她还写了
一篇纪念邓益明一家的日记,写着写着就哭起来了,“为什么,我在幸福的时候,
你们总是看不见,就离开了。”
婚期将至,江希文对自己越发体贴温柔,方芬芬也接受了现实,家境殷实,
老公英俊,公婆不反对,还张罗这张罗那,一般的女人恐怕是做梦都想的。
江鼎盛最近很少见到江希凡,据说是和一个女学生在外面买了房子,两三天
回来露个面,也只是回来拿衣服。
白洁劝道:“他爱怎样,由他去。”
江希文也附和着,“是的,最好让李云儿和他结婚,管着他不那么花心。”
江鼎盛看了白洁一眼,意思是“你觉得怎样”。
“说曹操,曹操到”,江希凡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车钥匙往桌上一扔,“我
的画板呢,我的涂料呢,都收到哪去了?”
“在储藏室里,以为你不画了。”江鼎盛有点不耐烦,“是女朋友,就带回
来让你妈好好和她谈谈;如果是随便玩玩的,就别害人家。”
方芬芬看了看江希凡,她平时和他说话很少。他很高傲,只有李云儿在的时
候才笑。
“是的,我打算和她结婚啊。最好是和哥哥同一天,妈,你觉得怎么样?”
江希凡看了看方芬芬。
白洁手里的咖啡洒在了桌子上,咳嗽了一声,“很好啊。很好,你们自己决
定好了。”
方芬芬做梦,梦见她得到了幸福。白色的婚纱,英俊的丈夫,亲友的祝福。
可是,在祝福声里,分明有人在叹息。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很复杂,复杂的事情简单地想,就简单;有些简单的事,
复杂地想,就很复杂。方芬芬不喜欢运动,觉得很复杂,也不懂打网球是什么意
思,两个人站网的两边,你一拍子来,我一拍子去,跑得大汗淋漓。
方芬芬觉得跑动的白洁像个鬼影,江希文手里拿着的网球拍像变了形的苍蝇
拍,坐在自己身边的江鼎盛像个干尸,而卫生棉上的血粘着大腿,不停地流,感
觉很大一块废血块坠落下来,眼前迷糊。
江希文放下球拍,走到方芬芬面前,“肚子痛,回床上休息一下。”
方芬芬舍不得三月的太阳,太阳里有蜂蜜的甜香。在这太阳下晒着,人不容
易发霉。于是,江希文在旁边陪,握着她的手,尸体一样的温度。
白洁支着球拍,一只脚腾空,唤着江鼎盛,“老头子,你来陪我打。好不容
易休息一天不去公司。”
江鼎盛摇头,无奈又内疚,“老了。”
高胖子一直在旁边守着,插嘴道:“我可以陪您打一阵子。”
白洁看了看球场外面身体有点横向发展的男人,想起来了,救过江希文的保
安高胖子,现在升为保安队长了,还经常搞军训,让江鼎盛和白洁“检阅”。有
一天清晨白洁开车去公司时,听见他在晨光中给十几个手下训话,“大家要时刻
保持警惕,要保证好江宅的安全。不要怕,不要自卑,振作,振作!我们不就是
比派出所的学历低了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然后,其余的保安就认认真真地喊
口号:“振作,振作!警惕,警惕!”白洁觉得这小伙子不错,还救过江希文一
命,说话也挺逗乐的。可惜,那天刚好江希凡休息在家睡觉,外面震慑人心的吼
叫声惊醒了美梦,推开窗户一声大喊,“才七点喊个屁啊喊”,从此以后,高胖
子把训练时间改为上午十一点了。这不刚好结束训练在网球场巡查呢。
白洁打得很满意,高胖子的网球技术不错,重要的是懂得怎样输球输得不露
声色,输得漂亮,还会说话,每次故意漏接球就说“太太您的球打得那么好,姿
势又标准,难怪身材那么好”之类的恭维话。江希文和江鼎盛同时哼了一声,然
后相视而笑。女人总是要听好话,说到点子上,甚至可以陪你上床,然后被你一
脚踢得老远,都是无怨无悔,还会痴呆地幻想“他是爱我的啊,至少我曾经爱过
啊,我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回忆呢,多好的人。”
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白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拍了拍高胖子的肩膀说:“你
这个队长网球打得不错。”
三个作陪的人见女王尽兴,也愉快地回到屋子,菜还在做,方芬芬独自回房
躺着去,肚子里那个倒挂的血鸭梨,正在折磨她脆弱的神经。
“喝咖啡吧。”白洁递过杯子给江希文,“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
江鼎盛不喜欢喝咖啡,但白洁喜欢,而且喜欢自己煮。
三月的太阳,照着有钱人,照着穷苦人,照着悲伤的活人,照着快乐的死人。
阿冬在阳台上看外面的世界,他在帮费青龙嚼核桃壳,“嘎嘣”一下碎了,然后
用小手递过去。费青龙笑笑,核桃很香,禽兽之间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而为什
么有的男人女人曾经那么相爱,一转身就变得彼此陌生。
阿冬见刘思远走过来,也歪歪斜斜地挪动,张开牙齿咬碎核桃然后吐出来要
他吃,嘴里咿咿呀呀含糊地叫着,有点类似母鸡的声音。
刘思远买了费青龙这具丧尸赚了个小鬼,喜出望外。昨天晚上费青龙去杀人
的时候,阿冬那可怜的样子让人心软,于是也让费青龙带了去。
事情是由于一个有钱人的三岁小女孩被人贩子拐卖,当残废乞丐,两条腿当
时就被打断了,过了两年的乞讨生活。那家人的父母疯狂地到外地寻找,直到有
一天,那女孩的母亲去超市买东西准备上车被一脏兮兮小乞丐抱住大腿,准备拿
高跟鞋踹的时候,那小乞丐喊了声“妈妈”,于是才破了那拐卖团伙。据说又没
枪毙,那头儿又租了房准备招募人马。有钱就是好,那家人看着自己小孩一生被
毁,气得要命,要仇人的命,贩卖小孩的人都该死,生个孩子容易嘛!
费青龙进去的时候,那家伙正睡得猪样,打鼾的声音还挺有规律,高低错落
有致。费青龙一刀子对着肚子扎了下去。
第十三章
李云儿的三月,桃花开在心里。新房子漂亮,尤其是那张大沙发。
有一个房间,一个自己爱的人,米色墙纸,淡蓝色地板,果绿色的灯,阳台
宽敞,阳光充足,种满珍珠玫瑰的花槽被一阵清风迷惑了,那些昙花开的时候总
是来不及欣赏,不知死了还是没死,也没有人管,薄荷草不把它蹂躏便发不出薄
荷香气,因此那些小圆叶片看起来很乖。红发女人慵懒地躺在大沙发上,电视不
知在演什么,你看我,我看你。饭是自己做,菜是你来做,无人打搅,只有你我。
李云儿喜欢这样的生活,这就是她期待已久的生活,没付出什么努力就轻易
得到,愉快得像在做梦,而江希凡在厨房,用他天才的画画的手,洗着那些青菜,
透明的水,从手背滑过,头发依旧垂下来,回头笑了,李云儿站在厨房门口念起
了《恐龙特急克塞号》里面的一句台词:“时间,停止吧!”
“你在念叨什么?”江希凡把青菜放到盆里。他在法国的时候也自己动手做
菜,不娇气。
“你不懂啦,你知道哥得密斯和阿尔她夏是谁吗?”李云儿得意地说。
“好奇怪的名字。”江希凡顺手把水珠轻轻地甩在李云儿脸上。李云儿一躲,
跑到房间电脑前玩游戏去了。
江希凡MSN 上一个叫“大佬”的发过来一条消息,“你准备好了吗?”
李云儿发了消息回过去,“马上就好”。知道是江希文要过来这边吃饭,就
回应了,也懒得叫江希凡,厨房太远,懒得跑。
游戏是CS,李云儿的枪法准,匪,啪啦爆头,嘴角点了一根三五小雪茄,食
指一放下烟,嘴唇吐出三个烟圈,上升,缥缈,消散,仿佛从没有发生。
游戏间隙,李云儿偷偷地从门缝里看江希凡忙碌,没有油烟,只见他有条不
紊地在切这切那,突然想起一个念头,“呀,他是我男朋友呢,赚了赚了,这么
会做家务。”
既然帮不上忙,还是乖乖回去玩CS了。“大佬”已经下线,估计半个小时之
内就要到了。真不明白,为什么“大佬”要和方芬芬结婚,那个女人太呆了,什
么也不懂,但还好不努力装懂,“大佬”和阿呆(李云儿帮方芬芬起的外号)他
们生的小孩将来肯定是要被自己和江希凡生的小孩欺负的。想到这里,李云儿
“嘿嘿”地笑了两声,叼起剩下不多的烟,吸了一口,小心地放入烟灰缸中,里
面是咖啡渣,江希凡说这样看起来没那么脏。
门铃响,果然是“大佬”和阿呆。
方芬芬惊讶地看着江希凡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穿梭,她真不明白这么骄傲的男
人为什么要和李云儿结婚,那个女人太厉害了,说话也不会掩饰,眼睛看着人好
像要看到骨头里去,自己生的小孩将来肯定要被他们的小孩欺负的。想到这里,
方芬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边赞叹着那些插在花瓶里的长芦苇,是他们亲手摘
的吧。
“饿了吧,坐啊。”李云儿摆着桌子,白色碎花的桌布,椭圆形,上面有笑
脸和签名。
江希凡做的是法国料理,海带芥末沙司,胡椒鱿鱼,普通的小圆餐包,沙拉
颜色极美,小番茄红黄搭配,橄榄油和乳酪脆片搭配,酱汁是青菜泥,翡翠般的
颜色,还有一道烤小羊排,最后从烤箱里拿出来。
江希文对李云儿道:“真羡慕你找到这样贤惠的老公。”
话刚落音,江希凡做打人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