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庞然大物晃动着,好像要摔倒,却猛然转身,伸出爪子去抓温内图。温内图几乎没有时间后退,生命面临着危险。我立即站到熊的后面,举刀就刺,又马上把刀抽回。”这时,熊既不转身,也不摇晃,而是站着动也不动。这种姿势持续了10秒、20秒、30秒、40秒。然后,它像一把重型铁锤,跌落在原地,不再动弹了。
“好,命中了。”阿帕奇人向我伸出手说。“它站不起来了。”
“我只是补了一刀,”我回答,“这头巨兽的心脏要用一个大它十倍的口袋才装得下。这家伙发出一种气味,使人倒胃口。猫科食肉动物的气味一般比熊的气味好闻。这头熊是个例外。”
同伴们跑过来,把灰熊的身体拉直,对它可怕的身形赞叹不已,不由得想起,如果我们躲不开它的爪子,会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想到,”老枪手说,“只用刀子就撂倒了这样一头怪物。真正是上帝保佑。我不是弱者,也不是懦夫,可是却不敢这样做。”
“我的兄弟错了,”温内图回答,“一把锋利的刀加一只可靠的手,往往胜过一颗目标不准确的子弹,不是每头熊都有这么强大。”
阿帕纳奇卡没有说话。一边思索一边观察这只死熊,抽出我的刀,欣赏着。哈默杜尔的话最多,看着伤口说:
“两刀并排,离得很近,怎么才能知道刺入的部位?”
“没有一定规则,靠眼力,”我回答,“熊的身体结构与别的动物有所不同,对它的皮毛的特性了解不够,就容易遇到危险。”
“嗯,如果刺它的肋骨,会怎样?”
“刀子会打滑,很可能被它抓掉带发头皮。”
“谢谢。我还是赞扬我的枪。为了腾出一只手拿刀刺,另一只手一定要能够从容地找到位置。以后,我也可以试试。”
“与熊斗,不同于杀猪。”
“这次我看清了。现在,我们拿这个‘父亲埃弗赖姆’怎么办?”
“我们带走皮,让它躺在这儿。”
“肉不带?”
“谢谢。像啃熊掌一样,我们得赶快,因为温内图好像有事要我们做。”
“我的兄弟老铁手猜对了”,阿帕奇人说。
“还有一头熊的足迹?”
“是的,但是离这儿很远,在这个山谷的最上头。”
“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灰熊不可能互相靠得很近,海狸和草原野狗也是这样。温内图认为,我们今天晚上之前可以完事?”
“我是这么想的。”
“我还可以跟去?”哈默杜尔问。
“不,”我回答,“这不行,必须考虑让马托·沙科去。如果又不带他,他会认为受到侮辱,想想就知道,他自己曾经消灭了七只灰熊。”
“他受不受排斥,这无关紧要。如果只是跟在后面,我宁愿回去。”
“宁愿不宁愿,这无关紧要。如果您必须去的话,”我学他的口气,“快回去取一匹马来,免得我们背这么重的皮。”
他执行这个命令,带来了他的老马和霍尔贝斯。老马放在下面的泉边,他和皮特在上面接熊皮。然后,哈默杜尔说:
“这是您想要的马,老铁手先生。”
我们的事情办完了,熊皮被剥掉了。于是,我命令:
“把熊皮放到这匹马背上去!”
“怎么?驮到我的马背上?”哈默杜尔问,“我是给自己牵来的,不是用它来驮熊皮的。”
“那么,谁驮呢?”
“您要的那匹马,是这条蝗虫,霍尔贝斯,老浣熊。”
现在,皮特才明白,他的胖朋友带他来的目的。他气愤地指责他:
“你想的好事。我还以为自己是我们中间第一个被允许看到这只熊的人,谁料到又是你的恶作剧。”
“不要这么嫉妒嘛,亲爱的皮特,难道你不是我们中间第一个看到这只熊的?”
“不过,皮我不带。”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的马背上有多少东西要放。你只管到马的身边去。开路!”
他们拖着沉重的熊皮慢慢走,我们则迅速地离开。
到达营地的时候,我们对马托·沙科说,他现在跟我们走。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特里斯柯夫、哈默杜尔、霍尔贝斯、阿帕纳奇卡留在熊皮旁边。
我们骑马往山上走,经过我们与老枪手会面的地方,温内图给我们讲了我们要行进的路程,没有暗示将会冒的风险。
山谷特别长,越往高处变得越窄。我们偶尔遇到水牛,有单个的,也有几头一起的,但是没有较大的群体,因为还没有到秋天大迁徙的季节。这种动物不怎么怕人,见了我们不逃,而是让路,我们得出结论,他们在夏季没有受到猎人的干扰。甚至有些老牛,见了人不让路,而是惊奇地看着人,充其量是低着巨大的头,用强有力的角对着我们,直到我们过去为止。我们心里当然激起一股打猎的欲望,可是必须克制,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何况,从熊身上得到的肉足够我们吃的。
西部人如果不需要肉食,是不伤害动物的。有人说,印第安人在水牛两次大迁徙的季节,大量杀害美洲野牛,这种说法是不真实的。红色人知道,没有这些畜群,他们就不能生活,而会走向毁灭,所以,他们保护的动物,总是多于他们的需求。现在,水牛濒临灭绝,完全是白人的罪过。例如,他们成立为数众多的所谓“射手”协会,租用火车专列,草原上哪儿有牛群,他们就在哪儿安营扎寨。除了用火车运走以外,他们还纯粹出于杀戮目的,肆意射杀动物,不杀个痛快不罢休。然后,他们换个地方,继续为非作歹,至于被打中的牛是伤是死,他们是不过问的。受到攻击的动物尽可能逃得远远的,结果是聚集到一起,被老鹰和恶狼撕得粉碎。成千上万的美洲野牛仅仅由于人的嗜血欲望而惨遭屠杀和伤害,数以百万吨计的牛肉腐烂发臭,对人类没有产生任何好处。我本人没少经过发生这种屠杀的地方,看见成堆的白骨、皮毛和兽角无人问津。
在看到这种水牛尸骨堆的时候,每一个正直的西部人都必然不忍目睹。印第安人所想和所说的,都不难理解。他们认为,政府对这种无情的杀戮不仅不制止,反而纵容,从而加速红色人种因饥饿而灭绝的过程。红色人起来反对这种射杀,结果也像水牛一样惨遭无情杀害。
美洲野牛何在?骑士般傲慢的红色和白色猎手们何在?我断言,现在,再也没有一个,哪怕是唯一的一个西部人,听说过当时人们在每一堆篝火旁边讲述的行为和经历。他们的尸骨分散于各处。如果现在从地下挖出尚未完全腐烂的头盖骨,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当时阴险偷袭或殊死争斗的战场。在那个地方,与在血流成河的西部其他地方一样,无情的强权战胜了公理。
我们虽然走得并不慢,也花一个小时才到达“熊谷”的尽头。温内图终于停步说:
“温内图以前在一个地方看见过被打倒的水牛,我们现在休息两分钟,去找那个地方。那头牛是被灰熊撂倒的,胜者只吃了它很少的肉,折断了它的脊梁骨,吸走了骨髓,这种事只有灰熊才做。这头灰熊的足迹一直通往山谷的边缘,延续到上面的一小片山坡。”
“温内图发现了它的窝?”老枪手问道。
“没有。我只打算寻找它的足迹,并没有干扰它,以便我的兄弟们可以说,他们消灭了一头灰熊。我想,我的做法是正确的。”
“是的。是正确的。我如果拿出一张皮给别人看,就想说,我至少有一分贡献。”
“老枪手是不是想要我们把这只灰熊让给他?”
“是的,这是我的请求。”
“那他就干吧!他想借用老铁手的猎熊枪?”
“不,我想用自己的枪。”
“我干些什么?”奥萨格人首领问,“难道让别人在议论马托·沙科的时候说,当着他的面消灭了四只熊,他没有伸手?”
“我的红色兄弟大概是也想找点事做,”温内图说。“如果我们找到那只灰熊,要视情况确定行动方式。我们将呆在附近,而且
在讲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温内图又勒住马,伸出手臂指点前进的方向。这时,我们看见大约一千步远的地方,有一只灰熊从山谷左侧的树后面出来,正好横过没有树木遮挡的开阔地,头低得几乎贴近地面,并不向两边看。如果它向我们这边看一眼,一定会发现我们。它不可能闻到我们的气味,因为风是向山下吹的。
“在大白天,”老枪手说,“这家伙肯定是饿了。”
“是的,”温内图点点头,“它现在离开窝,就是一个信号,表明它有胃口。但是,这也表明这个地区好久没有猎人光顾了。”
“水牛在哪儿?”我问。
“我的兄弟在这儿看不见,因为有一小丛灌木挡在中间。”阿帕奇人回答。
“这只熊一反常态,现在出来,这节省了我们的时间。我们不需要去寻找。我们把马拴在一个地方。温内图所说的这片灌木林,使我们可以接近它,而不会被它发现。”
“我的兄弟们再等一会儿,我向他们提个建议。”奥萨格人说。
“什么建议?”老枪手问。
“我不反对我的兄弟老枪手猎这只熊,但是我要求参加。”
“用什么方式?”
“哈默杜尔对我说过,老铁手和温内图杀死了他们的熊。所以,我想与老枪手一起来消灭这只熊。”
“这太大胆了。”
“不。”
“是的,我没有把握用刀子命中,马托·沙科也许有把握?”
“我还没有仅仅用刀杀死过灰熊,我的意思也不是要用刀子。老枪手能不能信得过他的枪?”
“可以。”
“那就容易杀死这只熊了。我的兄弟带着枪藏起来。我把熊带给他,正如老铁手所做的那样。”
“如果马托·沙科敢做,我不反对。”
“不是敢,只要子弹只到它该去的地方。”
“我的子弹从不虚发。”
“温内图和老铁手同意?”
我们当然同意,并且把马拴好,一个接一个地到了指定的灌木林中,看见灰熊在水牛旁边,离我们大约一百步远。它把背对着我们,用爪子去抓肉。前额附近的骨髓是灰熊最喜爱的食物。离我们大约30步远的地方有一块石头,其大小可以在后面藏一个人,奥萨格人指着那儿说:
“我的兄弟老枪手藏在这块石头后面,我去把熊引过来,这像小孩做游戏一样容易。”
我和温内图都不怎么同意马托·沙科这种做法,熊与石头间的距离太长,但是,为了不伤害奥萨格人的自尊心,我们没有吭声。
他把枪留给我们,向石头爬去,老枪手跟着他,当然带着枪。到了石头旁边以后,老枪手停在那儿不动,奥萨格人继续向前爬行。
熊还是没有发现有人要攻击它。它尽管离我们很远,我们还是听见骨头在牙齿之间发出的响声。马托·沙科继续前进,与其说是勇敢,还不如说是小心。
“喔!”阿帕奇人说,“我们要准备好枪,奥萨格人首领不知道怎样把路分成段落。”
我也不能理解马托·沙科,他根本没有估计到灰熊的速度。他与老枪手之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以便他回来时不会被熊追上。他一直前进,前进,没有考虑到,熊发现他以后,会追赶他。他还没有回到老枪手身边,就会被熊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