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远处有位老人正牵着狗慢腾腾地穿越人行横道。
没有一辆汽车,老人和狗从人行横道上过马路这一情形,更渲染了无人的气氛。
“哎呀,真是来得太早了。”
笔直的站前马路的西边都是低层的民房,横渡眺望着空无一人的马路叹了口气。
“饭馆似乎也开不了门.还是到附近的旅馆去弄点早点吃吧。”
“好!”两个人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旅馆,敲了敲门,门上的招幌是“宫田旅馆”。边吃早饭,边向旅馆的人打听八尾町的大致情况,这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们计划先去镇公所,查阅中山种的户籍薄,调查她娘家的情况。即使现在娘家人没了,也许还有年纪大的人了解中山种的情况。
要找与50多年前的离乡者有关的人,这可真是大海里涝针,难啊。
他们当初对这个小镇就没抱多大希望,现在见到清晨站前的空荡萧条景象,更使他们感到这次调查将一无所获。
旅馆以还没准备好早饭为由拒绝他们,但他们硬是闯了进去。等吃上早饭已经是1小时后的事了。
“二位客人来得可真早啊!”
年轻的女招待端上来饭菜,上下打量着他们。
“从东京来就这么趟列车。”
“哎!是从东京来的呀?”
栋居无意中说了一句,年轻女招待听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没想到在这个“电视文化时代”里,竟有人对东京反应如此强烈,这使栋居非常吃惊。
由于有电视,无论在日本的什么偏僻地方,凡大城市流行的东西,都会同时迅速地流行。与城市相比,有时小地方赶时髦反倒更大胆、快捷。其实眼前这个年轻女招待的打扮,同东京街头上所见到的年轻姑娘并无丝毫变化。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栋居对她那种夸张的反应苦笑道。
“我特想去东京,即使不是东京也行,反正我想离开这个镇子。”
“为什么?这个镇子又安静又整齐漂亮,多好啊!我要是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那该多幸福!”
“你没在这儿住过,所以才会这么说。我倒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在这儿,出门全是熟人,大家低头不见拾头见,一生一世生活在这么个小圈子中,想想就觉得乏味。”
“在大城市,有的在公寓里生了病谁也不来探望,有的死了几天也一直挺在那儿也没人知道,你觉得这种日子好过吗?”
“我就不愿意在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生活,人们彼此不了解,连私生活都了如指掌。无论怎么安稳,我也不喜欢这毫无生气的日子。也许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突然死去,但我还是想到外面的天地去做事儿。如果有谁愿意把我从这儿带出去,兴许我马上就会跟他走。
那种口气简直就是只要栋居说声“来吧”,她马上就会跟着走似的。
栋居本来想说你的想法十分危险,但他欲言又止,因为即使说了她也不会明白。年轻人向往大城市。但又不了解它。不在外面尝尝苦头,是不去明白故乡好的。所谓年轻人的美梦,归根到底要靠自己亲身去体验,这是一位和中山种的孙女静枝想法截然相反的姑娘。不过,也许静枝的祖母就是出于和这位女招待同样的动机离开故乡的。
“哎呀,光顾说话了,饭菜和酱汤都凉了,实在对不起。”
女招待有些不好意思了,说着马上往碗里盛饭,香喷喷的酱汤味扑鼻而来,引得栋居他们的肚子咕哈咕咆地响了起来。
“两位从东京来干什么?”
盛完饭后姑娘又问。这工夫旅馆似乎开始忙碌起来,但姑娘却毫不在意。仍然无动于衷。这对于要了解本地情况的东京刑警来说。可是绝好的机会。
“有点事儿想了解一下。你知道一位叫谷井种的人吗?她生在这儿.但50多年前就离开这儿了。当然这是你出生以前的事,你从父母、祖父母那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吗?”
“谷井”是中山种结婚前的姓。
“谷井种?”
本来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好像知道似的。
“知道吗?”栋居迫不及待地问。
“我也姓谷井呀。
“你也姓谷井?”
“这镇上姓谷井的人多啦。
“那么,也许还是你的亲戚呢。”
“要说亲戚的话,整个镇子上的人几乎都是亲戚,追宗问祖,都是一个老根儿。这也是我要离开这儿的原因之一。
“你没听说过谷井种这个名字吗?”
“这个我就不大有印象了。”
横渡和栋居换了个眼神,相互点了点头,似乎是说只有到镇公所去查了。
吃饭当中,旅馆前的站前广场上热闹起来。上班的高峰到了,行人匆匆忙忙,似乎有了站前广场应有的模样。
乘客下车的少,绝大多数是上车的,学生啦,上班的啦,几乎都是往富山方向去的。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不少下车的人。公共汽车一班一班发得很快。路上的车辆也多了。
他们刚下车时觉得站前的马路和广场是那么宽敞,可现在看来却显得很窄小。这个偏僻的小镇已从寂静之中苏醒过来。开始了新的一天。
吃完饭后,已到了镇公所办公的时间。他俩按照刚才女招待提供的路线,径直朝镇公所走去。笔直的站前马路两旁低层的民房错落有致。沿路一直走到头是个丁字路口,由此右拐就是河畔,河畔附近有两个叉路,左边路面有座桥,河面宽广,流水清澈见底。
据女招待介绍。这就是“井田河”。桥是钢筋水泥结构的永久桥,河畔的牌了上刻着“十二石桥”。
云开雾散。大地沐浴在阳光之中。河面上反射的强光使得惺忪的睡眼更是欲睁不能。
他们在桥畔站下来,欣赏了一会儿井田河及其两岸小镇的景致。富山平原在这一带开始出现丘陵,小镇正好位于平原与丘陵的交界处。
小镇沿连绵起伏的丘陵发展。井田河横贯而过,流入北面的富山湾。
这里还没受到高层西洋建筑物的“入侵”,低矮却标准统一的和式琉璃瓦房,给小镇平添了别具一格的古色古香。上班高峰过后,整个镇干好像又要陷入沉睡般的安静。这是日本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偏僻村镇。依然保留着那种古老的地方村镇的风貌。
“嘿,日本还有这样的小镇哪!”
横渡咪起眼睛说道。
河面波光粼粼,反射过来的阳光像是十分刺眼。
“真是一个避开了‘机械文明’冲击的小镇!几乎连个车影都见不着。
“‘机械文明’决不去漏过这个小镇的。车辆肯定会越来越多。是保持河水清澈和古镇风格,还是将其拱手让给公害。这完全要靠居民的意识。”
横渡的话音刚落、几辆大卡车吐着废气驶过了十二石桥。
卡车驶过之后,他们才猛然意识到此行的目的。镇公所建在桥右面的坡上。钢筋水泥房子非常漂亮,是镇上为数不多的洋式建筑之一。也许是跟街道房屋配套设计的,这栋两层楼的官厅房合同那古老的镇子并非格格不入,外观看倒像是个疗养的医院。
他们进了大门,来到“居民课”窗口。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轻女办事员接待了他们。这种制服像件孕妇衫,近来在东京已极少有人穿了。栋居向她出示了警察证,并说明了来意。
“是谷井种吧?”
管居民的办事员看到警察证,又听说是大正13年的事。目光中流露出吃惊的神色。查阅古老的户口,这并不希奇,感到吃惊的大概是警察证吧。
“请稍候。”
她从背后的档案柜里抽出一本户口簿。
“谷井种的原籍在上新街27X号,大正13年3月18日因结婚迁往群马县。”
一看办事员拿来的户籍簿,和松井田镇公所的户口完全吻合。中山种的父母均已去世,她是个独生女,这在当时十分少见。曾有一个哥哥,7岁时病死。
中山种的父亲也出生在这个镇上。一直原户籍簿,伯伯、叔叔们也全都过世了。只有她叔叔的女儿.即中山种的堂姐妹还健在,就住在镇上的福岛,婚后改名叫“大室言野”。如果问她,或许能了解到中山种过去的情况。
为了慎重起见,他俩要了一份中山种原籍的复印件,并向女办事员问明了上新街中山种娘家的旧址和大室吉野家的所在地,便出了镇公所。
上新街是商业街,中山种娘家的旧址已辟为停车场。他们向停车场的主人一一一紧临停车场的渔店老板,问了中山种娘家的情况,但一无所获。因为那块土地的权利,在转到渔店老板手中前,已经经过了好几代人。
这里是八尾最具有活力的一角,50多年前的一切已经荡然无存。在这寂静的小镇上,人们着实在日复一日地操劳着,日新月异的生活毫不留情地将过去日子的痕迹抹去。搬离这儿的人未给新搬来的人留下任何记忆。
俩人由此感到了人生的残酷无情。
也许了解中山种的只有她的唯一亲人大室吉野了。为了拜访她。他们直奔其住处。“福岛”是在车站周边发展起来的八尾的新开发区。寻着门牌号码往前找,像是到了今天早晨小憩过的那家旅馆附近。跑到路边的巡警岗亭一问。要找的门牌号正是早晨那家旅馆的门牌号码。
“宫田旅馆的经营者就叫大室。”
岗亭的巡警为东京来的这两位刑警所感动,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宫田旅馆。
一进旅馆,正巧先前的那位女招待迎了出来,她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
“哎,事情调查完了?”
他俩临走时虽说过,也许今晚要住在这儿,可现在还是上午呀?
“不,还没完。这儿有人叫大室吉野吗?”
“吉野。那不是我祖母吗?!”
“大概是吧。”
因为是中山种的堂妹年龄倒是差不多。看来这位姑娘也和这旅馆沾亲带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