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老警官哧哧地笑着说,「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我的儿子。」
「对,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埃勒里哀号似的。
「当你真正再仔细推敲,你的『证据』根本就是那么一回事。」
「嗯,」奎因先生说,「好吧,你说对了。可是要记得,我可是即兴表演把事情解决掉。我没有时间来预备我的突击行动,我不能让婚礼继续进行,我必须当场做我所能做的,依照我的方式一步接一步做。」
「你真行,」维利警佐说,「他按照他的方式一步一步做,像不像一只山羊?」
「不过我还是有某些优点的。查尔斯是在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被抓走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以为他已经顺利完成了所有的计划,并且逍遥法外。」
「现在他在监狱里一定悔不当初,」维利警佐说:「他这辈子完了。」
「全是临时编造的证据。」老警官嘴巴还是硬。
「可是却是强而有力的临场证明,爸。最后一个关键点——关于密封信封里的自白书——多么强而有力啊。这是我手中的一张王牌。而这张王牌使得查尔斯·帕克斯顿功败垂成。是的,他崩溃了,并且认罪了。不过我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下场,经过了这段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之后,没有人可以抵挡毫无准备、突如其来且来势汹汹的攻击。查尔斯是属于智慧型的凶手,面对一般的恶棍根本不觉痛痒的攻击,他这样子的人往往无法承受而垮掉。」
「没错,警官,」维利警佐点点头说,「昨天在这里,今天在监狱,这值得你好好想想。」
「这使我想到没什么事比看到这个案子终结更令我高兴的了,」老警官打了个呵欠,「好一个谋杀案!」
「你还没真正看到案子终结。」他儿子恭敬地卖着关子。
「啊?」老警官跳脚起来,「不要告诉我你刚刚想到你又犯了什么错误!」
「某方面来讲,是可以这么说,」埃勒里暗忖,然而他眼神闪烁,「席拉·布伦特打过电话给我,她就要过来了。」
「过来干嘛?」老警官嘴巴张得大大的,一会儿他摇摇头,「我想她大概还有什么事。可怜的女孩遭到这么大的打击。她想做什么,埃勒里?」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想做什么。」
「什么?」
「帮助她,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啊哈,」他父亲说,「维利,我们离开这里到外头去吧。」
「好主意,」警佐站起来伸伸腿,「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帮布伦特小姐的忙,大师,你可以帮助她花那一大把一大把的钞票。」说完警佐离开,嘴巴一边还唠叨着警察的待遇是如何微薄。
「我可不这么想,维利,」埃勒里在他背后喊,「那正是医生要布伦特小姐做的事。」
然后他坐下来想着各种帮忙的方式,直到他听到门铃响起。
「看到你脸上少了急于追查真相的神色,感觉真好,」埃勒里说,「我都快开始担心它要变成永久的梦魔了。」
不过席拉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她今早脸色苍白,两个酒窝也失去了神采:「谢谢,可不可以跟你要一杯冰饮料?」
「天气干燥容易口渴——没问题,马上就来。」然后埃勒里立刻跑去泡一杯冰镇饮料。他很紧张,席拉也注意到了。
「希望我没有带给你任何麻烦,」她叹了口气,「我好像一直缠着你——在一些事情上——自从……哦,谢谢你,奎因先生。」
「叫埃勒里就行了。」
他看着她吸饮那杯冰镇饮料,心想如果能一直这样服务下去该有多好。
「对于昨天我不得不做的事情,不知道如何跟你表达我的歉意,席拉——」
「歉意!」她放下饮料,「不,我非常高兴——」
「你没有受到太大的刺激吧?」他焦虑地问,「你知道,我来不及警告你——」
「我了解。」
「我当然不能让你被蒙在鼓里,不明就里就嫁给他。」
「当然。」她甚至笑了,「这是男人的骑士行径吗?把一名女子从——」她有点发抖——「从最可怕的错误里救回来……却还要道歉!」
「可是我想——」
「好啦,可是你是一个好人,」席拉古怪地说,「而且我对你实在感激不尽,那就是为什么我问你可不可以顺道过来拜访的原因,我必须当面跟你道谢。」
「不敢当,」埃勒里颇感为难,「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感谢我,我在你的心目中一定是个大坏蛋,老狐狸,臭警察,讨厌鬼——」
「哦,别傻了!」席拉叫道,然后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奎因先生。」
「叫我埃勒里。」埃勒里觉得非常高兴,「席拉,你为什么不开始一个新的生活?」
她愣住了,直盯着他看:「你总是语出惊人!」
「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离开滨河大道那个充满悲伤记忆的家,离开那群脑筋有问题的人,到一个崭新的愉快的环境去做你人生中真正喜欢做的事情——」
「你说的当然没错。」席拉脸一沉,「我真准备离开那里进入社会,并且尽可能忘记过去的一切……我已经觉悟到钱不能解决人生大事,我一直想做些有用的事情,可是我父亲不允许。如果我能够找到什么工作——那种我会感兴趣的工作……」
「啊,」埃勒里说,「谈到这里,我顺便提一个重要的问题,布伦特小姐。」他摸摸耳朵,「你——啊——愿不愿意考虑一下我介绍的一份有趣的工作?」
「你?」席拉面无表情。
「想不想帮我做事?」埃勒里很快地又加了一句,「当然啦,是领薪水的。不用说,我是不会利用你的万贯家财的。」
「帮你做事?」席拉一手顶着膝盖,握拳撑住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再说详细一点,奎因先生。」
「你不排斥?真是了不起的女孩!」埃勒里笑起了,「席拉,把过去忘掉,包括你所有的一切,你周围的环境,生活的方式、服装、习惯。就当自己是重生一样。」
席拉的眼睛开始展露出神采,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暗淡下来了:「听起来很不错,埃勒里,可是那不可能。」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然而席拉、摇摇头:「你忘了我是一个名女人。我是席娜·波兹,或者是席拉·布伦特——管它是哪一个名字。大家都知道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很刺耳,我这众人皆知的知名度只会搅乱你的生活,而我永远也没办法忘记我自己是谁……我母亲是谁……我同母异父的哥哥瑟罗……我差点嫁的那个人……」
「胡说八道。」
席拉一脸好奇:「可是这是真的。」
「如果你认为这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但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使它变成不是真的。」
「要怎么变?」她大声说,「有什么方法——尽管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多么想在人群中消失掉,管他是平凡人,高尚人,正常人……怎么变,埃勒里?」
「换个名字,」埃勒里镇定地说,「继续过你的人生。假如奎因先生,侦探故事的大作家,突然间请了一位秘书叫苏丝·麦克加尔格,她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就说是从堪萨斯市来的——」
「秘书,」席拉轻声说,「哦,真好!可是……」她的声音沉下来,「这办不到,你好心提供这个工作机会,可是我资格不够,我不会打字。我不会速记——」
「你可以学,那就是秘书学校的用途。」
「没错……我想……」
「而且我认为你会发现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老板。」
「可是我得花那么久的时间来学习!」
「六个星期,」埃勒里的反应快得很,「在外头学两个月——为成为一个有史以来最有效率的速记员涂涂鸦,或者让打字机手舞足蹈,喂它文章吃。我给你两个月,不能再多了。」
「哎。」席拉几近兴奋地说,「如果我可以……一个崭新的生活……跟你一起那一定很好玩!如果你是说真的——」
「我是说真的。」埃勒里斩钉截铁地说。
「那我就接受这份工作!」她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发誓,我要做这份工作!」在兴奋激动的情绪之下,她开始上上下下到处跑来跑去,「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吗?难不难做呢?从来没人清理过这张书桌吗?你这张照片看起来真糟糕。这里光线不好。你的打字机在哪里?或许我今天就可以开始工作。我是说,秘书学校……哦,天啊,一个崭新的人生,一个新的名字,和埃勒里·奎因一起工作……一个新的名字,」她沮丧起来,「可是我不喜欢苏丝·麦克加尔格这个名字。」
「那个啊,」埃勒里很高兴地瞄了她一眼,感到颇意外地说,「那只是临时随便想出来的,举例说明而已。」
「你是随便说的?」席拉笑了。这么久以来,埃勒里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的笑声是那么的好听,「好吧,那我要取什么名字?主意是你出的——你帮我取好了。」
埃勒里闭上眼睛:「就叫做……这是一个令人喜爱的习题,替美女解的有趣习题。红发,酒窝……」他笑着叫起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一个明显的巧合!」
「是什么巧合,埃勒里?」
「我新书里的女主角也有红发和两个酒窝!」
「真的?她叫什么名字?不管是什么名字——就算是葛利梅卿——或是宾莉汪格——我都取一样的名字!」
「你要取一样的名字?」
「当然。」
「那么,你真是好运气,」埃勒里张嘴笑,「那是一个十分甜美的名字,我敢打包票。」
「是什么名字?」
奎因先生说给她听——
「妮契?」席拉露出迟疑的表情。
「听好,是妮姬。」
「妮姬,哦,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是个很美丽的名字。妮姬……奎因先生,就这么决定了!」
「至于姓的话,」这位绅士念念有词,「我不能让你取我女主角的姓……她姓丹普西……十分好的姓,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并不怎么适合你。我想想看,什么姓配你和『妮姬』好呢?」
「太沉重了,不好。太没有诗意了。妮姬·吉蒂?妮姬·罗威尔?」
「妮姬……妮姬·琼斯?妮姬·布朗?妮姬·格林?——妮姬·弗勒尔?……弗勒尔有个『尔』字。『尔』字,对啦,那很合适。姓氏的最后一个字是「尔」字的有帕克尔、法弥尔、波特尔特勒……波特尔!妮姬·波特尔!」埃勒里跳起来,「就取这个姓,」他大叫,「妮姬·波特尔。」
「太好了,」顷刻间妮姬·波特尔音调充满着温柔亲切快乐和感激,「太好了,奎因先生。」
「埃勒里敬你,波特尔小姐,」埃勒里开怀地笑。
「妮姬敬你……埃勒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