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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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天女传-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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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住,严似铜铁壁,哪推得动,钻又钻不出去,心中大急,骂道,“喂,十六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女于,还要脸么?”情急之下,一低头便硬冲过去。忽听得当前的两个喇嘛“唁唁”的笑了两声,笑得甚怪,脸上一派正经神色,好像突然给人抓着痒处,不由自己的笑了出来似的,这两个喇嘛一笑之下,身形歪过一边,李沁梅从缝隙中一钻而出,心中大是奇怪,想道:“哈,是了,他们定然是给我骂得不好意思,所以故意放我走了。”回头做了一个鬼脸,拔脚便跑。

刚跑得两步,两头白象已拦在面前,象背上两个喇嘛各伸一很丸环锡杖,拦住去路。李沁梅道:“喂,真要动手么?”拔出短剑一削,叮陷两趋势,短剑给反弹起来,那两很禅杖却纹丝不动,原来这两个喇嘛正是白教法王最得力的弟子,前年春初派去抢金本巴瓶的就是这两个人。

李沁悔给拦住去路,背后那十六个喇嘛又转上来,李沁梅正想撒野乱骂,忽见骑在中间那头白象上的那个脸色红润发光的高大喇嘛道:“孩子无知,由她去吧。”在象背L挥起拂尘一拂,李沁梅陡觉一股劲风吹来,借势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后面那十六个喇嘛果然散开,无人阻挡,那白象背上的喇嘛又道:“这孩子说得不错,活佛理该慈悲,吨哈叶咪喇哄……”叽哩咕嗜的说了一句藏话,似是给她祝福。李沁梅想道:“这个喇嘛一定是什么活佛了。”回过头去看,却见那些喇嘛个个神情肃穆,李沁悔有点胆怯,不敢多看,急急奔逃。

霎时间走出了二三里路,忽见山坡上有人招手道:“沁儿,你好大胆,快过来!”抬头一看,正是她的母亲。

李沁悔大喜,急忙跑去,投入母亲怀中。冯琳笑道:“连我也不敢去招惹他们,你却胡闹。要不是我,你这次苦头有得吃呢!”李沁梅道:“哈,我知道,那圆圈中的两个喇嘛是你用暗器打着他们的笑穴的,我还以为他们是给我骂怕了吧!”冯琳的飞花摘叶,可以伤人立死,也可以打入穴道,但由于李沁梅功力未到,尚未能学。她猜中是母亲暗中助她,笑道:“我还以为活佛是个好人,原来是他怕了你,才放我的。”

冯琳面色一端,道:“那白教法王豁达大度,我也对他起敬,你怎好胡乱说他?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来的吗?”李沁梅道:“不知道。”冯琳道:“适才我去打听,原来前面就是萨迎城。白教法王与黄教喇嘛讲和,班禅许他回西藏传教。萨迎起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白教喇嘛寺庙,白教法王是率领他的弟子来主持开光大典的。”李沁梅道:“这一回子功夫,你竟然到了萨迦城吗?”冯琳笑道:“还说一会子,好半天了呢!你们谈得还不够吗?嗯,金世遗呢?他这回倒很正经了,嘎?没有跟你来胡闹?”李沁梅心头一酸,道:“他又发疯了呢,跑得无影无踪了。”

冯琳道:“胡说,我连日用‘潜心魔’的内功,助他制住内魔,最少在七十二天内可以无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疯?你和他说了什么来?”李沁梅道:“我哪有说什么,我只是说你要将他带上天山,请姨父救他。”冯琳叹了口气,道:“呀,你真是不懂事。我就是怕他心高气做,不愿受人恩惠,所以故意瞒着他的。你却偏偏给我拆穿了。你不知道,他和唐经天还有心病呢。”李沁梅好奇心又起,问道:“什么心病?”冯琳叹口气道:“咳,你这痴丫头比我当年还傻,比我还更欢喜理闲事。不说啦,谁叫我是你的母亲,只得又费心机给你找他啦。呀,女儿大了,真是麻烦。”李沁梅面上一红,赌气说道:“谁要你去找他?稀罕么?”冯琳笑道:“好,不稀罕,不稀罕!天下男子有的是。可就没一个对你心思,是么?”李沁梅道:“不错。”冯琳扮了个鬼脸道:“是,不错了吧?既然没一个对你心思,那就只好找他了。去,去,咱们到萨迦瞧热闹去,金世遗也是个爱热闹的人,他一定不会走得远的。”

萨迹是藏南的一个山城,平日寂静得有如世外桃源,这回白教法王来到,乃是旷古未有的大事,顿时热闹起来了,许多远地的香客都闻风赶来,萨迎的土司和清廷派驻萨迎的宣慰使陈定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连日打点,替白教法王安排行宫,筹备供奉。只有一个人这时却闲得无聊,独自在宣尉府的后花园中徘徊叹息。这人就是陈定基的儿子陈天宇。

陈天宇自从随他的父亲重回萨迎之后,土司旧事重提,又要迫他和自己的女儿成婚,陈天宇用个“拖”字诀,拖得一天算一天。陈定基念念不忘故乡,他亦不愿儿子做土司的女婿,可又不能不敷衍他,陈定基本有打算,他听儿子的话,派了江南携函入京,求一位做御史的亲戚,请他转奏皇帝,求皇帝念他迎拦金瓶的功劳,赦他回去。可是从西藏到北京路途遥远,江南去了半年,兀无音讯,两父子真是度日如年,土司又常常招请他们去赴宴,硬叫女儿出来纠缠陈天宇,令陈天宇苦恼非常。

幸喜这几天土司忙着迎接白教法王,陈天宇倒乐得耳根清静。这一日法王来到,陈定基和土司都去陪伴法王,衙门里的人也上街去瞧热闹,陈天宇百无聊赖,什么事都无心绪,一个人躲在衙门里面。只听得打了三更,城中还是处处飘起烟花,喧闹之声未减。父亲又未回来,与外面热闹的气氛相比,衙中更是寂静得可怕。陈天宇独自一人到后花园去散步,月凉如水,寒气袭人,陈天宇幽幽叹了口气,道:“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一样的春夜,一样的月光,可是我的芝娜却在何方?”

一个藏族少女的倩影在他心底慢慢浮起,冷艳的颜容,神秘的微笑,曾在多少个梦中困惑过他,陈天宇与芝娜虽然是会少离多,但那几次短短的聚会,都是他一生中永难忘怀的事件,他想起了在土司家中飞刀劈果救她的事,想起了在荒山月夜,第一次知道了她的身世之谜;而更难忘怀的是在冰宫的那几个晚上,在那神话船的仙境里,听芝娜细诉衷曲。可是谁也料不到世变之奇,冰峰倒塌之后,自己又重回到这令人烦恼的萨迎而芝娜却从此沓无音讯。

“芝娜是不是在那场天灾巨劫之中死去了呢?”陈天宇真不敢这样想,可是却又不能不如此想。暮然间他又想起幽萍,想道:“幽萍也逃得出来,芝娜未必遇险。”自宽自解,心中却仍是抑郁难消。若将芝娜去比土司的女儿,那真无异于把灵芝仙草去比残花败柳。怪不得土司越是迫婚,他就越发思念芝娜了。

夜更深,外面喧声渐渐平静,陈天宇自在花丛中痴痴的想,忽听得花丛中似有细微的脚步声,陈天宇怔了一怔,只见一个披着白纱的少女,分花拂叶,轻轻的走了出来,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深情的注视着他,脸上有一朵笑容,淡淡的笑容更衬出她神情的忧郁。陈天宇叫道:“这是做梦吗?你是芝娜!”那少女道:“不是做梦,但和做梦也差不多。你把它当做一场春梦好了。”笑容未敛,眼角却滴下两颗亮莹的泪珠。正是:如此良宵如此月,尚恐相逢是梦中。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正文 第二七回 云破月来 空劳魂梦绕 钟声梵贝 惊见剑光寒

陈天宇将中指送进口中一咬,疼得跳了起来,大喜叫道:“芝娜,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咱们是真的相聚了;咱们从此永不分开了!”芝娜笑道:“好,咱们永不分开。”陈天宇紧紧将她搂住,好像生怕她突然飞走似的,但见她眼角泪珠莹莹,脸上的笑容也带着一股凄凉的况味,更显得神色十分忧郁。陈天宇吸了一口凉气,担忧说道:“芝娜,你在想些什么,你真的答应了么?咱们从此永不分开?”芝娜道:“我什么时候都在你的身边,你没有在梦中梦见我么?”陈天宇道:“是呵,我每一个梦中都梦见你。有时你向我拈花微笑;有时又见你在月夜的悬岩边,偷偷地哭泣。然而这都是梦境,这些都过去了。以后咱们没有哭泣,只有欢笑。”芝娜道:“我也时时梦见你。这可见得,咱们本来就没有离开过。”陈天宇叫道:“不,我要的不是梦境,蠢要的是永恒的相聚。”芝娜幽幽说道:“什么是真?什么是梦?什么叫做一瞬?什么叫做永恒?”

这几个问题,是千古以来,多少哲人所苦思未解的问题,陈天宇突然觉得被她的忧郁情绪所传染,一时间茫然不知所对。园外钵声梵呗,隐隐传来,跑江湖的贩马人唱起《流浪之歌》:“你可曾见过荒漠开花?你可曾见过冰川融化。你没有见过?你没有见过!呀!那么流浪的旅人哪,他也永不会停下!”这贩马人的流浪之歌也已唱到尾声了。

芝娜接着轻声唱道:

“永恒的爱情短促而明亮,

像黑夜的天空暮地电光一闪!

虽旋即又归于漠漠的长空,

但已照见了情人最美的形象!”

这是从尼泊尔传来,在西藏流行的一首民歇,是欢愉的情歌,也是悲凉的情歌。陈天宇心头似铅般沉重,讪讪说道:“什么是一瞬?什么是永恒?不,我要的是欢乐的永恒!”

芝娜微笑道:“那么咱们就不要尽在相聚与分离上纠缠,咱们现在到底是见着了,虽然‘像黑夜的天空暮地电光一闪’,咱们在电光一闪的瞬息之间,难道就不能尽情欢乐,天宇,你说些欢乐的话吧,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陈天宇叫道:“什么?咱们的相会只能像黑夜的天空摹地电光一闪?为什么你不能留下来?”芝娜道:“只是这瞬息的时间我已不知冒了多大的危险,天宇,说吧,说些我欢喜听的话。我不能再逗留啦,我就要走啦!呀,我就要走啦!”

芝娜沉郁的面上现出一派决然毅然的神气,陈天宇心中一动,突然起了不祥之感,“芝娜是来向我诀别的么?”这念头瞬息之间在他心中转了无数次,他不忍说出来,呆呆地望着芝娜。芝娜反而微笑道:“天宇,说些欢乐的话儿吧。”她声音抖颤,虽然勉强露出笑容,那笑声比哭泣还更凄酸。

陈天宇道:“离开了你,还有什么欢乐;嗯,芝娜,咱们这次都在冰峰浩劫之中逃出性命,咱们难道还要再受第二次更大的劫难?”芝娜道:“我一出生。劫难便随之而来了,要避也避不开,呀,你不晓得。”陈天宇叫道:“不,我都晓得。我知道你要报仇。芝娜呀,咱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我和你一道去报仇。若然激幸不死呢,我就和你立即逃回南边去,逃回我的家乡去。”芝娜凄然笑道:“傻想头。血海深仇岂能请人代报?再说,我能令你为我的私事而引起西藏的风云么?我的报仇事小。你一扬手进去,纠纷可就大啦!”

陈天宇一想,自己父亲是清廷派驻萨迦的“宣慰使”,芝娜的仇人则是萨迦的上司,清廷为了怕西藏各土司反叛,所以除了派福康安镇守拉萨之外,还派有各地的“宣慰使”,宣慰使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笼络土司。若然自己真的助芝娜刺杀土司,父亲必被处死无疑;而且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纠纷,弄出西藏的动乱。

芝娜抬着泪眼凝望天际浮云,陈天宇心情激动之极,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芝娜道:“不,还是活着好。多少事情还要你做呢。再说,我也未必准死。”陈天宇道:“那么,我就等着你,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等着你。”芝娜叹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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