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上了沉重的负担,怎么也抬不起来。
理奇的目光落在那张大蛛网上。上面挂着许多吃剩下、腐烂的尸体。
贝弗莉和麦克紧紧地抱在一起,呆若木鸡,看着眼前的一切。
当那只蜘蛛落在地板上,向他们爬过来的时候,它的扭曲的身影映在墙上。
比尔的眼里充满怒火。他看了大家一眼,好像示意他们退下。
然后转过身,面对那只蜘蛛。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朝它走了过去,没有跑,只是攥紧了拳头,走得很快。
“你、你、你杀、杀、杀了我弟、弟!”
“不要,比尔!”贝弗莉尖叫一声,挣脱了麦克,向比尔飞奔过去。“放开他!”她冲着那只蜘蛛高声喝道。“不许碰他!”
糟糕!贝弗莉!班恩也向前跑去,隐隐约约地感到艾迪就在他的左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里握着哮喘喷雾剂。
这时它扑向手无寸铁的比尔,将比尔整个人都理在它的影子里,前腿在空中挥舞。班恩伸手去抓贝弗莉的肩膀。她猛地转过身。
“帮帮他!”她高声叫道。
“怎么帮?”班恩高声反问道。他一回身,听到它急切的低叫,看着它深不可测、邪恶的眼睛,看到了它的壳之后的真面目——比蜘蛛可怕得多,令人发疯的光。他的勇气没了……但是贝弗莉在请求他。贝弗莉,他爱她。
“找死啊,别管比尔了!”他尖声叫道。
一只手用力拍在他的后背,他差点摔倒。是理奇。虽然他的脸上还流着泪水,但是他还发疯似地笑个不停。“咱们去抓住他,干草堆!”理奇大声喊道。“Chud!Chud!”
她?班恩感到迷惑不解。她,他是这么说的吗?
他大声喊道:“好吧,但是那是什么意思?Chud是什么意思?”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理奇大声叫着,跑向比尔,跑进它的阴影。
它蹲在后腿上,前腿在比尔的头顶不停地挥舞。斯坦利也被迫上前,看见比尔直视着它,他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它那双橘黄色、射出可怕的死光的眼睛。斯坦利停住脚步,明白除魔仪式——不管那是什么——已经开始了。
2
——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的麻烦?我是比尔·邓邦。你知道我是谁,来此的目的。你杀了我弟弟,我来这里就是要杀了你。你杀错人了,婊子。
——我是永恒。我能吃掉整个世界。
是吗?果真如此?那么,你吃的就是最后一顿饭了。
——你没有力量;力量在这里;感觉一下,小毛孩,再说一遍你是怎么来杀上帝的。你认为你看到我了吗?你只能看到你所能想象得到的东西。你能看见我吗?那么,来吧!来吧,臭小子!来吧!
被扔了出去——(他)
不,不是被扔了出去,而是像子弹一样被射了出去。他被高高举起,扔到房子的那一边。这只是我的想象!他高声对自己说。我的身体还站在那里,与它对视,勇敢点,这只是幻觉,勇敢点,真实点,站直了,站直了——(砸)
耳边风声呼啸,猛地冲进了一段漆黑、滴水的管道,经过一个个交叉口,经过一堆堆白骨,就像火箭助燃的飞镖,飞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的拳头)
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里的地板很硬很硬,好像打过蜡的硬橡胶。他就像游戏转盘上的一个跨码,旋转着向前滑去。他趴在永恒的舞厅地板上,永恒即是黑暗。
(柱子上)
——住口,你为什么说那些东西?那也帮不了你,傻小子。
还是觉得他看见了鬼!
——住口!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还是觉得他看见了鬼。
——住口!住口!我命令你,命令你,住口!
不喜欢,是吗?
比尔想:只要我能大声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一个字也不结巴,我就能挣脱这个幻觉——这不是幻觉,傻小子——这是永恒,我的永恒,你在这里迷了路,永远找不到回去的路;注定要在黑暗中流浪……跟我面对面地交锋,就是这个下场。
但是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比尔感觉到了,奇怪地闻到了:前方的黑暗中有一个巨大的身影。一个壳。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油然而生一种敬意;这是一种使它的魔力也相形见细的力量,比尔没有时间细想:求求你,求求你,不管你是什么,记住我是非常渺小的——他一路冲过去,看见一只海龟,壳上有各种耀眼的色彩。它的头慢慢地伸出壳来,比尔感到那个把他抛进这无边的黑暗中的怪物暗暗吃了一惊。海龟的眼睛很慈祥。比尔觉得它一定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比那个自称是永恒的它还要久远。
你是谁?
——我是海龟,孩子。我创造了这个宇宙,但是请不要责怪我;我的肚子很疼。
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我不应该插手这些事情。
我弟弟——在这个无限广阔的宇宙中有他自己的位置;能量是永恒的,这一点连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懂。
他飞速向前滑行。听到它的叫骂,它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憎恨。但是当海龟说话的时候,它的声音就完全消失了。海龟在与比尔的思想对话。他知道了还有“另一个”,那个终结者住在比这个宇宙还要遥远的太虚中。这个终结者可能创造了这个只会观望的海龟和只知杀戮生命的它。这个终结者是宇宙之外的一股力量,超越一切力量的力量,是世界万物的缔造者。
他突然明白了:它要把他抛到这个宇宙边缘的那道墙的那边,抛进另外一个——(被海龟称做是无限广阔的宇宙)
它住的地方。在那里,他能看见它的真面目,无形的、摧毁一切的光。在那里他或者被杀死,或者他变得精神错乱但还有几分知觉,永远生活在它的无边无际、无影无踪、嗜杀成性的生命里。
请救救我!为了其他的人——你必须帮助你自己,孩子怎么做呢?请告诉我!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
他已经滑到海龟长着厚厚的鳞片的后腿,被它的巨大的脚指甲惊呆了——在那对罕见的黄蓝色的指甲里,漂动着银河。
求求你,你是善良的,我感觉得到,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我求你……你不愿意帮助我吗?
——你已经知道了。只有Chud和你的朋友。
求求你,哦,求求你。
——孩子,你必须把你的拳头砸在柱子上,还要坚信你看见了鬼……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了。你来到这种地方,就应该抛开那些限制——他感到海龟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他已经从它的身边经过,滑向更深的黑暗。海龟的声音淹没在把他抛进这个黑暗的虚无中的怪物的声音里——蜘蛛的声音,它的声音。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小朋友?喜欢吗?喜欢遇到我的朋友海龟老头儿吗?我还以为那老东西几年前就死了,你觉得它能帮你吗?
不不不不他砸在不他砸——砸——啊——啊——在不——不许胡说!没时间了;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来谈谈,谈谈你自己,小朋友……告诉我,你喜欢这里冷冰冰的黑暗吗?你喜欢这次宇宙之外的虚无中旅行吗?等你滑过去,小朋友!等你滑过去来到我住的地方!等着吧!等着死亡之光!你只要看一眼,就会发疯……但是你会生活……生活……生活……在死光之中……在我的身体里……
它一阵狂笑。比尔感到它的声音在消失,又在增强,好像他被推向远方,同时又被拉近。是的,他觉得是如此。因为当那些声音还清晰可辨的时候,他又奔向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那是死光的声音,他想。
——没时间了;趁现在还有机会,我们谈谈——他离那个会说人类语言的它越来越远,与它之间的这种神智清醒的交流很快就要中断了。他明白了它并不是只想把他送到真正的它所在的那个地方,而是要切断他们之间精神上的交流。如果那种默契被隔断了,他就彻底毁灭了。中断了交流也就没有获救的希望了。
离开它……又在接近它。如果它想在这个地方吃掉小孩子,或者把他们吸进肚里,或者怎么样,那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扔进这无边的虚无中来呢?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它必须除掉与蜘蛛躯壳里的它对峙的那个孩子。蜘蛛躯壳中的它与被称做死光的立以某种方式联系着。当它在这里的时候,它是不可战胜的……但是它也在地球上,在德里地下,是一种具体有形的东西……任何有形的东西都可以被杀掉。
比尔滑向无边的黑暗,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为什么我总觉得它说的那么多都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为什么?怎么会?
他明白了,也许……只是也许。
海龟说了只有Chud。假设这个就是?假设他们都死死地咬住了对方的舌头,不是实际上的,而是在意识里,精神上?假设如果它把比尔扔进遥远的太虚,扔进它的永恒无形的自我,那么这个仪式就结束了?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攻击他,杀死他,同时赢得了一切。
——你干得不错,孩子,但是再迟一会儿,就没有时间了——太可怕了!吓死我了!吓坏了我们所有的人!
——滑行,滑行,他已经感觉到了,前面有一堵墙,在绵延无际的宇宙的尽头有一堵墙,越过那堵墙就是死光——别跟我说话,孩子,别跟自己说话——那会使你崩溃。咬紧了,如果你敢,如果你够勇敢,如果你还坚持得住……咬紧了,孩子!
比尔咬紧了牙关——不是用他的牙齿,而是用意念的牙齿。
他压低声音,是那听起来全然不像他自己的声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他一拳砸在柱子上,还是觉得他看见了鬼。
松开我厂他感到它在他的意识里发出一声尖叫——阴谋破产的狂怒,还有恐惧和痛苦。它还不习惯自己的计划被破坏;它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直到片刻之前,它从没想过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比尔感到它因为他而痛苦万分,现在不是在拖,而是在推——想要甩掉他。
“一拳砸在柱子上,我说!”
“住口!”
“把我送回去!必须这么做!我命令你!命令你!”
它又发出一声尖叫,现在疼痛更加强烈了——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它这一生一直在制造痛苦,以痛苦为生,自己却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
它还是把他往回推,想要摆脱他,就像以往它总是战无不胜,现在还是盲目、倔强地坚持自己的胜利。它还在推……但是比尔感觉到速度已经慢下来了,一个奇怪的意象浮现在他的脑海:它那条像厚厚的橡胶皮带似的舌头在断裂、流血。他看见自己用牙齿紧紧地咬住那条舌头,脸浸在它的令人浑身痉挛的血液里,呼吸着它的令人窒息的恶臭的气味,但是还坚持着,坚持着。虽然它在痛苦。
愤怒地挣扎着,他还是不放松,不让它的舌头缩回去——(Chud,这就是Chud,坚韧、勇敢、忠诚、代表你的弟弟,你的朋友;相信,相信一切你曾经相信过的东西,相信只要你告诉警察体迷了路,他就会把你安全地护送到家;相信圣诞老人就住在北极,用他所收藏的那些喜欢恶作剧的孩子来做玩具;相信爸爸妈妈会重新爱你;相信只要有勇气,就能流利地说出每一句话;再也不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