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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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光-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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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弯下腰就要和他吻别……但是听见我自己又问了一句:“你看见了什么?” 
  他那微闭着的眼睛一下子朝我这边看过来。“嗯?” 
  “你看见的东西。”我低声说。我不想听,但是我不得不听。我的全身冷热交加。 
  “是一只鸟。”他说。“那些披着白被单的人逃走的时候,它就飞在最后一个人的头上,也许是一只猫头鹰,但是它非常大。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那只鸟的双翼展开大概有60英尺长,简直就是一架日本‘零’式战机。但是我看见、看见了它的眼睛……我想……它看见了我。” 
  他的头转向了窗户那边,外面黑暗正在降临。 
  “它俯冲下来,一下抓起了那个人。它抓住了白被单……我听到了翅膀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大火在燃烧……然后它盘旋着……我想鸟是不能盘旋的……但是那只鸟可以,因为……因为……” 
  他停住不讲了。 
  “为什么?爸爸?”我小声问道。“为什么它能盘旋?” 
  “它不是在盘旋。”他回答。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觉得他就要睡着了。在我的一生当中,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因为4年前,我见过那只鸟。尽管我几乎忘记了那样的梦魔,但是父亲又把它带了回来。 
  “它不是盘旋。”他说。“它在飘浮。它飘浮。它的每个翅膀上都系着许多气球,它就那么飘浮着。” 
  父亲睡着了。 

  1985年3月1日 

  它又回来了。我现在知道了。我将等待,但是在我心中,我已经知道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小的时候,我能够对付它,但是现在不同了。在许多基本方面,已经不同了。 
  昨晚我疯狂地写完了所有的东西——要不是那样,我早就回家了。德里被厚厚的冰遮盖了;尽管今早出了太阳,但是冰一点没有融化。 
  我一直写到早上3点,而且越写越快,想要写完全部的东西。我已经忘记了自己在11岁的时候见过那只巨大的鸟,是父亲的故事又把它带了回来……我再也忘不掉它了。一点也忘不掉。我想那是父亲给我的最后的礼物。一个可怕的礼物,也许你会说,但是它似乎很神奇。 
  我就枕着胳膊,在桌子上睡着了。今早醒来,我的全身都有些麻木,但是感到某种自由……某种被那个故事净化了的自由。 
  然后我看见了当我熟睡的时候,一直和我陪伴的东西——在地上有一道淡淡的痕迹,一直从图书馆的前门(那扇门我总是锁得严严实实的)通到了我坐的桌子旁。 
  不管它是什么,它曾在夜里来到我这里,给我留下了它的纪念物……然后就消失了。 
  我的台灯上面系着一个气球。它就在早晨的阳光中飘浮着。 
  气球上面画着我的脸。眼睛没有了,鲜血从两个黑洞中流淌下来,那张嘴痛苦地扭曲着。 
  看着它,我尖叫起来。尖叫声在整个图书馆里回响。 
  气球啪地一声进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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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死光 ───

第十章 重逢·1


 
1
电话铃声把他从梦中吵醒。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接电话,预感到那是麦克·汉伦从德里打来的电话,要他必须回来,必须记得自己曾经发过誓。斯坦利。尤利斯砸碎了一个可乐瓶,用玻璃划破他们的手掌,他们都发了誓——昨天下午他才到这里——准确地说,是6点之前。他想如果他是最后一个接到麦克电话的人,那么他们都已经先后来到这里了。他还没见到其中任何一个,也不想见到他们。登记之后,就直接来到房间,叫了一份晚餐,却一口也吃不下去,便倒在床上一觉睡到现在。 
  比尔睁开一只眼睛,伸手去摘电话的听筒,结果听筒从桌上掉了下去,他睁开另一只眼睛,在地上摸索半天,才把电话捡起来。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喂?” 
  “比尔?”正是麦克·汉伦的声音。上个星期他还一点也想不起这个声音,现在只要对方一开口,他就能知道准是麦克。真是不可思议……不地好像很不吉利。 
  “是我,麦克。” 
  “吵醒你了吧,嗯?” 
  “哦,是的。没关系。”电视机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神秘莫测的油画。画面上一群捕龙虾的渔夫正在收网。看着那幅画,比尔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梅恩北大街上的德里宾馆。再往前走半英里,街道对面就是巴斯公园……开心桥……运河。“现在几点了,麦克?” 
  “10点一刻。” 
  “几号?” 
  “30号。”麦克被逗乐了。 
  “噢,好了。” 
  “我安排了一个小小的聚会。”麦克说话的语气有些异样。 
  “是吗?”比尔抬腿下了床。“他们都到了?” 
  “除了斯坦利。”麦克说。比尔好像没听懂他的话。“贝弗莉是最后一个。她昨天半夜才到。” 
  “为什么说是最后一个,麦克?斯坦利也许今天就到。” 
  “比尔,斯坦利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他的飞机——” 
  “不是。”麦克说。“哦,如果这个对你不是非常重要,我想最好等到大家聚齐了,我一起告诉你们。” 
  “跟这件事有关吗?” 
  “是的,我想是。”麦克顿了顿。“肯定有关。” 
  比尔又一次感觉到那种似曾相识的恐惧——这是那种很快就能适应的东西吗?还是就像自己终有一天会死这个不可逃避的事实一样,它一直就在你的身边,只是你不去感觉,不去想。 
  “昨天他们没见面吗?” 
  “没有——我相信他们没有。” 
  “你也没见到他们任何一个?” 
  “没有——只跟他们通过电话。” 
  “噢,”他说,“在哪里聚会?” 
  “你还记得原来那个铁制品厂在哪儿吗?” 
  “当然,帕斯彻路。” 
  “你太落伍啦,老朋友。如今那里是商业街。缅因州第三大商业步行街就在那里。有48家商号在同一个屋檐下为您提供购物的便利。” 
  “听起来真有美、美、美国味儿。” 
  “比尔?” 
  “怎么啦?” 
  “你没事吧?” 
  “没事。”但是他的心跳太剧烈了,手中的香烟都有点颤抖,说话给巴。麦克听出来了。 
  一阵沉默之后麦克说:“一出商业街有一家叫‘东方之珠’的餐馆。那里有可供聚会的单间,昨天我已经定好了位置。我们可以用一个下午,如果需要的话。” 
  “你觉得吃饭要用那么长时间?” 
  “我也不知道。” 
  “计程车能开到那儿吗?” 
  “当然。” 
  “那好吧。”比尔说着把餐馆的名字写在电话旁的便笺上。“在哪儿?” 
  “因为是新开的餐馆,”麦克不慌不忙地说,“好像是……我不知道……” 
  “饭好吃吗?” 
  “不知道,”麦克回答,“你的胃口怎么样?” 
  比尔吐出烟雾。一边笑着,一边咳嗽。“不太好,老朋友。” 
  “是的,”麦克说,“我听出来了。” 
  “中午?” 
  “大概一点钟。我们得让贝弗莉多睡一会儿。” 
  比尔使劲吸了一口香烟。“她结婚了吗?” 
  麦克犹豫了一下说:“到时候就都知道了。” 
  “就像10年后回去参加中学同学的聚会一样,嗯?”比尔说。“你就知道谁发福了,谁的头发秀了,谁有孩子了。” 
  “我希望如此。”麦克说。 
  “是的,我也是,麦克。我也希望如此。” 
  他挂断电话,好好洗了个澡,叫了一份早餐,随便吃了几口。 
  不,他根本没有一点胃口。 
  比尔打电话叫了一辆计程车,一点一刻的时候来接他。他以为到帕斯彻路有15分钟足够了,却没想到午饭时间车流如潮……没想到德里居然变化这么大。 
  1958年这里还不过是一个大镇子,市区居民大概有3万,还有7000人住在周围的村庄。现在,这里已经发展成为城市——跟伦敦或纽约相比当然小极了,但是缅因州最大的城市波特兰也只有30万人口。按照缅因州的标准,这里真算得上是颇具规模了。 
  计程车慢慢地驶在梅恩大街上(我们在运河上行驶,比尔想;虽然看不见它,但是它就在脚下,在黑暗中静静流淌),然后拐上中央大街。这里的变化可真大啊。惊叹之余,比尔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沮丧。他记得自己在这里度过的那个可怕的童年……不仅是因为1958年夏天他们7个共同面对死亡的恐怖,而且还因为乔治的死。他死后父母好像就在梦中沉睡不醒,经常责骂他的口吃病。在班伦的一场恶战之后,鲍尔斯、哈金斯、克里斯经常找他们的麻烦(鲍尔斯、哈金斯、克里斯,噢,天啊!鲍尔斯、哈金斯、克里斯,噢,天啊)。他感觉德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地方,从不给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一点快乐。即使他们战胜了小丑潘尼瓦文,也绝对不会给他们任何回报。德里人已经和那个乔装成各种模样的小丑结邻而居太久了……甚至也许逐渐地开始了解它、喜欢它、需要它。爱它?也许吧。对,也许还爱它。 
  那么为什么这么沮丧呢? 
  也许是因为这些令人生厌的变化。或者,也许是因为在他眼中昔日的德里已经不复存在了。 
  宝石影院已经被拆掉了,代之而起的是停车场。旁边的小餐馆也被北方国家银行支行代替了。原来给艾迪买哮喘喷雾剂的那家药店也不见了。这条街已经改成一条小商业街。音像店、食品店、玩具店外都贴着清仓甩卖的广告。 
  车子猛地刹住了。“得等一会儿了,”司机气愤地说,“我真希望那些该死的银行都误了吃午饭的点儿。请原谅我说脏话了。” 
  “没关系。”比尔说。车上的收音机里放着音乐。比尔问:“是什么时候盖起来的?” 
  “什么?那些银行?” 
  “啊哈。” 
  “哦,60年代末,70年代初。”计程车司机打开了话匣子。“他们弄到一笔市政改造资金。于是他们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拆掉了,盖起了这些银行。他们振兴城里的商业区。这下可好了,从前的大部分商店都被拆了,修了这么多银行、停车场。可是你还是找不到他妈的一个车位。那些该死的市政官员都该千刀万剐。对不起,我又说脏话了。” 
  “你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了吧?”比尔问。 
  “住了一辈子了。生在德里家庭医院,死了他们还会把这把骨头埋在希望山公墓。” 
  “那也不错啊,”比尔说,“这里也没全变。”穿过邦比的银行、停车场,车子驶上中央大街。“阿拉丁剧院还在那里?” 
  “是的。”计程车司机表示赞同。“不过差一点儿就被那些骗子给拆了。” 
  “再盖个银行?”比尔问,觉得自己为这种想法感到震惊很可笑。 
  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拆掉这座庄重典雅的剧院。他们怎么就能想出要拆掉阿拉丁来盖银行呢? 
  “啊,对,一家银行。”司机说。“那些人看中了阿拉丁,想要拆掉它,盖什么金融街。甚至得到了市议会的同意。于是有一些市民——那些在这里住了很久的人——一成立了一个委员会。他们请愿,游行,喊口号,最后市议会召开了一次公开会议讨论这事,汉伦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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