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阿特伍德说,“如果你非要在这件事上一意孤行,咱们就走着瞧吧。”
“行啊,”梅森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悉听尊便。”
阿特伍德对他的委托人示意了一下,两人朝门走去。
阿特伍德毫不犹豫地大跨步出门去,可卡尔·格里芬到门口时手却放在门把上
停了一下,像是有话想说。
然而梅森的态度没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格里芬耸耸肩膀,跟着他的律师悻悻
地走出办公室。
没多久,德拉·斯特里特走了进来。
“你和他们达成协议了吗?”她问。
他摇摇头。
“他们赢不了我们吧?”她问,并不着他的眼睛。
他好像苍老了10 岁。“听着,德拉,我在争取时间。当初他们要是给我一点
儿时间,一点儿活动余地,这事情恐怕早都解决了。但那个女人却把事情搞得一团
糟。这就让我只有一个选择——让她进去以便我能留在外边,这样我才能起点儿作
用。”“你不用解释,头儿,”她对他说,“我很抱歉,如果我批评了你的话。一
切都是这么出人意料,完全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真让我吃惊,请别放在心上。”但
她仍然不正视他的眼睛。“不会的,”他说,“我要去趟保罗·德雷克的办公室。
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可以在那儿找到我,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哪里。”
17
保罗·德雷克坐在办公室隔间里的一张旧桌子后面,向坐在对面的佩里·梅森
笑着。
“干得挺妙的,”他说,“你是一直有准备呢,还是只在形势严峻时才想到把
她端出来的?”
梅森目光凝重:“我对于要发生什么早有主意,但有主意和得到证据是两件不
同的事情。现在我得救她。”
“算了吧,”德雷克说,“首先她不值得你这样做,再者,你也救不了她。她
唯一的机会就是说她开枪是出于自卫,这也无济于事,因为她承认她开枪时他在房
间另一边。”
“不,”梅森说,“她是我的委托人。我一贯和我的当事人站在一边。
是她逼我提前动手,我只能硬着头皮将错就错了。不这样的话,我们俩都会麻
烦缠身的。”
“我才不会为她做任何考虑呢,”德雷克说,“她是个瞅了个机会嫁个富翁的
小婊子,谁她都骗。你尽可大谈特谈种种对当事人的义务,但当事人开始往你身上
扣谋杀罪名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梅森以凝重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侦探。
“这不是一回事,我要救她。”
“你怎么救她?”
“要明白一点,”佩里·梅森说,“她在被判有罪之前没有任何罪过。”
“她承认了。”德雷克说。
“那也没什么。供词在案件中只是被用作针对她的证据,仅此而已。”
“那么,”德雷克说,“陪审团是干什么的?你得以精神失常或自卫这些前提
条件救她。再说她现在恨死你了。她会另聘律师的。”
“问题就在这儿,”梅森说,“可能有几种不同的方法。我现在说的是结果。
我要你尽你所能去把维奇那家人前前后后的所有资料搞到,越多越好。”
“你是说那个女管家?”德雷克问。
“我是说那个女管家和她那个女儿,全家人。”
“你仍然认定女管家还有隐瞒吗?”
“我对此很肯定。”
“好吧,我派人去盯那个女管家。佐治亚的那些东西对你怎么样?”
“极好。”
“你要我去搞那个女管家的什么东西?”
“所有你可以搞到的东西。还有那个女儿也一样。不要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哎,我说,”德雷克说,“你是不是已经胸有成竹,佩里?”
“我要把她救出来。”
“你知道你如何去做吗?”
“我已经有了主意。其实我要是没有主意如何把她救出来,就压根儿不会把她
送进去。”
“甚至当她要往你身上扣谋杀罪名时也对她网开一面?”德雷克好奇地问道。
“甚至当她往我头上扣谋杀罪名时也会对她网开一面。”梅森固执地说。
“你对你的委托人真是忠心耿耿啊。”德雷克说。
“但愿我能说服其他人相信这一点。”梅森有些厌烦地说。
德雷克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佩里·梅森继续说下去:“这是我的生活准则,保
罗。我是个律师。我接待身陷麻烦的人,我努力使他们摆脱麻烦。在这个案子上,
我不是要站在多数一方,只是要站在被告一方。地方检察官代表多数,他极尽他所
能做最大发挥。而我的职责是代表另一方尽我所能做最大发挥,然后由陪审团来决
定谁是谁非。我们就是这样得到公正的。如果地方检察官愿意公正行事,那我有来
有往也公正行事。但现在地方检察官千方百计要做出有罪判决,我则千方百计要争
取无罪宣判。这像两个足球队在进行足球比赛。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往一个方向冲杀,
而另一边同样使出浑身解数向相反的方向进攻。
“这种挥之不去的念头萦绕我心,使我最大努力地为一个委托人工作。
我的委托人有权利得到我的最佳业绩。决定他们是否有罪不是我的职责。那要
由陪审团来决定。”
“你要试图证明那个女人精神失常吗?”侦探问道。
梅森耸耸肩膀。“我要阻止陪审团对她做有罪判决。”他说。
“可你终究避不开贝尔特夫人的供词啊。”德雷克说,“它已表明谋杀。”
“有没有那份自供并不重要,在陪审团说她有罪之前,谁也不能证明她有什么
罪。”
德雷克富有意味地耸耸肩膀,说:“那么,咱们现在争论这个就没有什么用。
我将让我的人马放开手脚为你弄来维奇一家的全部情况。”
“我认为不需要告诉,”梅森说,“那就是分秒必争。我迄今左奔右突就是赢
得足够时间去搞到我要的证据。你得动作快一点。现在就是个时间问题,好啦,就
这些。”
佩里·梅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眼睛下面由于疲劳愈加显得肿胀,但是一双眼
睛仍旧沉稳、刚强。
他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德拉·斯特里特正坐在打字机前。她抬眼看他一下,又
低眉注视着她的工作。
梅森把门“砰”地从身后关上,走到她跟前。“看在上帝的份上,德拉,”
他恳求道,“你对我还有信心吗?”
她飞快地闪过一眼。
“我当然对你有信心。”
“不,你没有。”
“我只是感到惊讶,有点迷惑不解罢了。”她说。
他站在那里审视着她,目光里有一丝不快,一副不可救药的样子。
“好吧,”他最后说道,“你给州人口统计局打个电话,别放电话直到弄清情
况。最好找个那个部门的头头。别管电话费。我们需要这个情况,现在就需要。我
们想知道诺玛·维奇有没有结婚。我的猜测是她结了婚。我们还要知道她是否离婚。”
德拉·斯特里特注视着他。
“这和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别管这个,”他说,“维奇可能是她的真姓。就是说,是她母亲的姓,她结
婚时结婚登记上新娘的姓就是这个。当然喽,她可能没有结婚,可能没有在这个州
结婚。但这整个事情有些蹊跷。她似乎隐瞒着过去的什么事。我要知道是什么。”
“你认为诺玛·维奇和这件事有牵扯,是吗?”德拉·斯特里特问道。
梅森目光阴冷,脸上显出坚定的表情。
“我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向陪审团的成员提出一个持之有理的怀疑,”
他告诉她,“别忘了这事。打电话了解一下这个情况。”他走进里间,把门关
上。他开始来回踱步,两只大拇指勾在马甲的袖孔里,头低着,显得全神贯注。
半个小时后,德拉·斯特里特把门打开,他还在踱来踱去。“你是对的。”
她说。
“怎么样?”
“她结了婚,我从人口统计局得到这个消息。她6 个月前和一个名叫哈里·洛
林的人结了婚,没有离婚的记录。”佩里·梅森三大步迈到门口,急不可耐地把门
推向一边,走到外间,几乎是冲出走廊,跑向楼梯。他下到保
罗·德雷克办公的那一层,“砰砰砰”,用拳头急不可耐地擂着德雷克办公室
的门。保罗·德雷克打开门。
“见鬼,是你呀!你不呆在办公室会见当事人啦?”
“你听着,”梅森对他说,“我碰到好运气了。诺玛·维奇已结了婚!”
“这怎么了?”德雷克问。
“她和卡尔·格里芬订了婚。”
“那么,她就不能离婚了?”
“不,没有离婚。来不及离婚。结婚才六个月时间。”
“好极了,”德雷克说,“你要什么?”
“我要你找到她丈夫。他的名字叫哈里·洛林。我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为什么。我特别急于知道她在来贝尔特家探望她母亲之前是否认识卡尔·格里芬。
换句话说,我要知道在这之前她有没有来过贝尔特家看望过她母亲。”
侦探吹了声口哨。
“老天作证,”他说,“我相信你是要为爱娃·贝尔特从精神失常,援引习惯
法提出辩护。”
“你能马上去忙那件事吗?”
“如果他在这个城市哪怕任何一个地方,我可以半个小时内给你找到。”
德雷克说。
“越快越好,我会在办公室等着。”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德拉·斯特里特跟前走过时一声不吭。
他正要进里间,她叫住他:“哈里森·伯尔克打来电话。”
梅森扬起眉头。
“他在哪儿?”
“他不愿说。他说他过后再打。他连电话号码也不留。”
“想必他在报纸号外上读了事件的最新报道。”梅森说。
“他没说。只说过后再打电话来。”
电话响了。
她向里间示意。
“这可能就是他的电话。”她说。
梅森进了里间。
他听见德拉·斯特里特说:“请等一下,伯尔克先生。”然后他取下电话听筒,
电话上传来伯尔克的声音。
“喂,伯尔克。”他说。
伯尔克的声音仍旧非常洪亮,但声音里不乏惊恐。偶尔,他的声音似乎要升到
高音阶,快要劈裂了,但他总是及时设法使声音恢复过来。
“喂,听着,”他说,“太糟糕了。我刚看了报纸。”
梅森说:“事情还不错么。你已置身事外。至于其他方面你可以这家人朋友的
身份出现。事情不会太令人愉快,但还不至于被作为谋杀嫌疑遭拘捕吧。”
“但是他们会在竞选中用这事来攻击我。”
“用什么?”梅森询问道。
“我和那个女人的友谊。”
“这我就没办法了,”梅森告诉他,“但我正在为你寻找出路。地方检察官不
准备把你的名字扯到案子里去,除非他在法庭上要详陈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