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和他无数次相爱,无数次在生命真谛的深处结合过的名为绘里香的女孩分手竟然是如此地残酷、如此地悲伤,让他感觉到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凄绝之美。
此时此刻,在他这颗裂开的空虚之心中深埋着的是一个强烈的念头…只有找到一份崭新的爱、一个比佐智子比绘里香更加完美的女性给他的爱,才能够填补自己心灵上的空虚。
蒲生稔再一次趁着闲暇的时候在街头彷徨,但是这一次他的心中却有着一个明确的目标和念头。
蒲生稔要找一个女人,他要找到一个外表美丽、散发着爱心的女人。
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这份永恒的爱。
没错,如果只是像对待绘里香那样把她带回家里是显然不够的。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变成丑陋的肉块,这让他感到痛如刀割,不,比那还要痛苦。
蒲生稔突然想到了录像带。
我们的文明难得创造出了这样的利器,实在没有不去好好利用的道理。当然了,绝对不是说有了录像带就足够了,但是无论怎么说,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回味那一晚的甘美情意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蒲生稔十分后悔当初没有把自己与佐智子以及绘里香共同度过的晚上录下来。
为了不再度陷入这种悔恨当中,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比那两个女人更加完美的女人,我一定要得到那份永远留存的爱情记录。
蒲生稔从家里拿出摄像机,装在书包里。他心中有一个念头告诉他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去池袋和新宿。因此他每天利用从大学回家的这段时间,挎着书包一边听着CD随身听一边在涉谷、六本木一带的大街上闲逛。虽然在大街上能看到各色各样的女孩,但是能让他为之心动的却屈指可数。虽然有不少能称得上长相可爱的,但是她们身上却很难寻觅到那种高贵的气质。可能是受最近的减肥热影响吧,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都瘦的夸张。这不禁让蒲生稔感叹,他之前与佐智子以及绘里香的相遇说是奇迹也不为过。诚然,佐智子和绘里香虽然不具有模特一般的美貌身材,但是她们的身上却隐隐散发着一种连蒲生稔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一种强烈吸引着他的东西。
在度过了毫无收获的一周之后,蒲生稔在二月三号那天看见她的那一刹那,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那天,蒲生稔一无所获。他心里想“今天算了,这就回家吧”,于是便朝着通向地铁六本木站的地下道走去。这时,她突然走下出租车,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从他身前走过。她身穿一件浅茶色的大衣,里面穿着灰色的套装,肩上挎着一个大概只装得下钱包大小的小包。她实在与六本木的气氛不相吻合,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朴素了。她理所当然地比绘里香要成熟得多,比起佐智子来也是。估计她今年应该不到三十岁,但是应该超过二十五了。当她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蒲生稔注意到她的睫毛膏被什么东西冲出了几片晕圈。
她在哭吗?
她寻视四周良久,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便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朝青山方向走去。不过,她那沉重的脚步似乎在告诉别人,她前往的地方不会有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等着她。
蒲生稔在心里推测着这个女人的情况:看她的样子,她应该不是去见等待她的恋人或者朋友;就算是有人等她,她也并非很愿意去见他们。
二月的寒风吹得行人瑟瑟发抖,以至于让人觉得还是下雪的时候会更暖和一点。十几分钟过去了,她依然在冷得可以冻僵耳朵、冻伤脸颊的寒风中继续向前走着。她刚才明明是乘着出租车过来的,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不知道她是刚才没有和出租车司机说清楚自己要去的目的地还是说她只是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当她慢慢走过繁华的街区,走到一处没什么行人的地方时,她突然从人行道上消失了。
蒲生稔慌忙加快了脚步。他在路边发现了一家容易让人忽略的小店。小店样子很保守,不怎么起眼。表面上看来,整个店面犹如一个规规矩矩的混凝土立方体,外面只有一个一次仅能通过一人的楼梯,可以直接通到地下室。
看来她一定是顺着这个楼梯下到地下室,进了这家小店了。
蒲生稔注意到楼梯的入口边上立着一块蓝色的霓虹灯招牌,霓虹灯的形状好像螺旋形的吸管。招牌上面写着店名:Mirror on the Wall 看来这家小店应该是个酒吧什么的了,因为像她那么朴素的女性,不太可能走进那种浮华喧闹的迪厅。
蒲生稔在一瞬之间不禁有些踯躇不前。不过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眼睁睁地把她漏掉,她除了下到这个地下酒吧之外不可能去别处了。于是蒲生稔便打定主意走下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小小的木门,他本以为推开这个门之后,吵闹的音乐会如洪水一般迎面扑来,岂料流入他耳中的却是让他颇为失望的蓝调爵士乐。
酒吧的里面是一个长长的吧台,还有几把貌似不太好坐的高脚椅子和几张圆桌,天花板上一个老式的电风扇在慢慢悠悠地转着。
她孤零零地坐在吧台的右侧,身体几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持似的靠在墙上。
蒲生稔这回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向她走过去,坐到她旁边的座位上。
“你是一个人吗?”
她忽地挺直了身体看着他,仿佛随时准备逃走似的把后背紧靠在墙上。蒲生稔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地想,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不过他马上重新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顺便向过来招呼的酒保点了一杯掺水威士忌。
“给您来一杯Early Times 可以吗?”
蒲生稔本来不喜欢波本威士忌,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等酒保离开,便再次跟她搭话。
“刚才让你受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想过来搭讪?真的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只是偶然注意到,我看到你好像在哭,所以才……”
蒲生稔一副为她担心的样子,让她有点惊讶。她慌忙擦了擦眼角,随即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蒲生稔跟着解释道:“我真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只不过我自己最近刚好也很失落。我想如果我们能够好好聊聊,说不准双方的心情都会有所好转。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如果你觉得我打扰到你,我现在马上就离开……不知道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蒲生稔没打算对她说谎,他只是十分自然地对她诉说着自己的心情。其实在失去绘里香之后,他一直无法摆脱失落的心情。更何况这些天他在大街上看到的女孩当中实在难以找到符合他标准的完美女性,这更加让他感到绝望。
蒲生稔在此时此刻感到一股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焦虑:如果她拒绝我那该如何是好?
只见她略微想了想,缓缓地摇摇头,露出了微笑。
酒保把他点的威士忌送了过来,一同送过来的还有她已经点好的马丁尼。
蒲生稔本来想和她一起喝,但是她一直没有抬头说话,他也只好先喝上一口,主动地继续说道:“我姓蒲生,叫蒲生稔。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现在在大学的研究生院里可是个研究哲学的。”
他又把对佐智子说的那个谎话重复了一遍,这样说其实也是想让她感到他们的年龄相近。
“你在上班吗?工作中是不是也遇到一些心烦的事情?”
她依然一言不发地坐着,只是摇摇头。
蒲生稔暗自思忖,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那么就是感情方面的事情了,不过我现在还是先别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引得好。
“那我猜猜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吧……嗯,你是做和电脑相关的工作吧,我猜的对不对?”
她又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没法让她开口说话……
“是在银行上班吗?不是?……那,你难道在大学上班?”
“你觉得我像吗?”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一种冷冷的声调,十分透明的声音,和他之前想象的一样。
“因为你看起来是那种很踏实很认真的人,我刚才猜得太随便了些……那么我不猜了,我投降。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个护士……”
蒲生稔再一次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十分明智的。她是个护士!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那种仿若大理石般高贵的女性所应该从事的工作吗?
她是那种虽然身体内流淌着热血,但却能将其隐藏在白衣之下,以冰冷的视线注视着他人的身体被切开而又保持平静的完美女性。这样的女性,应该可以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接受我的“爱抚”
蒲生稔尽量不表现出自己内心亢奋的感情,继续说道:“原来你是护士啊!听说护士的工作很辛苦的,还听说你们经常人手不足什么的。”
“……是吗,其实还可以……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蒲生稔还来不及开口,她便从座位上起身离开,横穿过整个酒吧消失在另一边的尽头。他生怕她就这样逃出酒吧,不过后来发现她消失的那边应该是洗手间。没办法,他只好小口小口地喝着面前的掺水威士忌耐心地等她。她过了五分钟之后才回来,看来是去洗手间补妆去了。好像在补妆的这段时间里也把自己的心情粉饰了一番似的,她回来以后明显变得精神了很多,也不像刚才那样低着头了,脚下也一改刚才的沉重,变回了普通人那样轻快的步伐。
她坐下以后便拿起面前的那杯马丁尼,咕咚一口全部喝光,然后捏起插在杯子口上的橄榄。
“你刚才说你是……蒲生先生,是吧?你刚才说你自己现在感到很失落,你为什么感到失落呢?”
蒲生稔十分高兴,不管怎么说,她看起来愿意和他说话了。她略微端详了一会儿手上的橄榄,随即把它扔进嘴里。
“只不过是一个失恋的故事。这种事情,你愿意听吗?”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愿意,如果你不介意说出来的话……”
“是吗,其实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不算什么新鲜事……是这样,去年秋天的时候,我和一位女性不期而遇。我爱上了她,爱到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居然可以这样爱一个人。说起来有点难为情,我们有了十分亲密的感情,我们深深地相爱着。”他回忆起与她…与江藤佐智子、与绘里香=的那些超越性爱的结合。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仍然不禁潸然泪下。
对于蒲生稔来说,那是一场既美丽又痛心的爱情仪式。
“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她死了…他犹豫着要不要这样对她说,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为好。
“……为什么要分手什么的,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她变得冷冰冰的。”
变得冷冰冰的…我说得一点儿都不假。她变得冷冰冰的,而且正在慢慢地腐烂。
“原来是这样啊……”她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即便一言不发地盯着磨得发光的吧台桌面,一副沉浸在某种回忆当中的样子。
蒲生稔继续说着,他想把心里的一切都说出来,虽然他知道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不能说的一些事情说出来,但他还是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我自己也知道不能就这么放弃。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否还能像爱她一样再一次爱上别的女人,我就会忍不住感到害怕。那样强烈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