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发现你姐姐尸体的宾馆还有一段距离。……你姐姐,她经常到这附近来吧。”樋口问道,两个人朝青山的方向走着。
“警察也这么问过我,但是我不知道。姐姐不是个嗜酒如命的人,她也不愿意去迪斯科舞厅这种喧闹的场所,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樋口心里很明白敏子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她是想借此排遣一下心中的寂寞。不知道敏子是想找一个容易被男人搭讪的地方,还是只是想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静静地买醉呢?恐怕是后者吧。从她一晚上喝下那么多的酒这点来看,她在与凶手进入宾馆的时候,大概已经意识不清了。
樋口希望敏子只是为了忘记他才会委身于这个变态的;他希望敏子的这些不幸只是因为喝得人事不省才会发生。
敏子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大概不会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起走进宾馆的吧,难道不是吗?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六本木的大街上走着,两旁的店家有许多还没开始营业。那天的敏子或许走进了一家只在半夜开门的店家,这也是有可能的。现在还早,最好找个地方消磨消磨时间。
“……现在时候尚早,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好的……”薰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食欲,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樋口看见一家店的招牌上写着“赞岐乌冬面”,心想,她现在稍微吃点乌冬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于是便打定了主意。这是一家修饰得整洁明亮的面馆,由于现在还没到六本木的人流高峰期,因此里面客人不多,只有寥寥数人。他们二人找了一张能容下四人的桌子坐下。刚刚点好东西,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子突然一屁股坐到了樋口身边的座位上。樋口吓一大跳,抬头一看,只觉得之前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却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男子笑嘻嘻地拿出两张名片,在樋口和薰的面前分别放下。名片上面写着“OFFICE EYES”,另外附带着一个眼睛的标志。标志底下写着“二十四小时竭诚为您服务”的字样。樋口有点奇怪,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名片正面写着齐藤信雄,樋口记得他是个小报记者。他就是那个得知岛木敏子与樋口之间的特殊关系,第一个打电话过来的人。他现在颇为消瘦,可以说算是骨瘦如柴,樋口记得他以前是那种偏胖的人。
怎么偏偏在这种地方碰上了这个家伙!樋口不禁在心里大骂厄运之神。他心里暗自向上苍祷告,希望面前的这个家伙至少不要认识薰,不过这明显不可能如他所愿。这家伙不可能连受害者家属的样子都不认识。
“哎呀,这位想必就是岛木薰小姐吧?你现在的打扮可是和之前大不相同了,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我差点就把你当成你姐姐了。我先前只知道樋口先生和敏子小姐关系亲近,但却没想到樋口先生竟然和妹妹也交往甚密,真是让我意外啊。”
要是这句话出自其他男人之口,樋口早就怒火攻心直接去揍他了,但这家伙一脸笑呵呵的样子,让樋口没费什么功夫就压住了心中的愤怒。
“……实在不好意思,正如您所见的那样,我们就要用餐了,您能不能不要打扰我们?”
“我无意打扰二位,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罢了。猎奇杀人事件受害者的朋友和妹妹会为了什么样的事情特地去拜访大学教授呢?”
樋口听到薰吃惊得大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马上意识到了,那个时侯…在他们离开大学的时候,那个刺在他背后的视线……原来跟踪他们的就是这家伙。樋口以前在警队的时候,应该会更加留意这方面的问题。不过现在,他虽然感到了自己被人监视,但却无视了这种感觉。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呢?
“您要点些什么?”一个中年女服务员问齐藤。
“天妇罗乌冬……居然要一千五百日元?那今天不要这个了……来一碗豆皮乌冬面好了,嗯,就要这个了。”
“好的,豆皮乌冬一碗!”
服务员离开后,齐藤又冲着樋口笑了笑。
“最近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缺钱病。”
“你想勒索我吗?”
齐藤大声地笑道。
“勒索?您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勒索的地方吗?我只是碰巧看见你们二位,过来打个招呼罢了。您在外面要是遇上了认识的人,也会过来问问对方这是干什么去对吧?比如,您这是去买东西吗?还是去哪里旅行啊?到哪个地方去啊什么的。”
“你一路跟踪外面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几个问题是吗?作为一名记者,你也真是够悠闲的啊。”
“我虽然是个记者,但其实也是个不受任何单位限制的自由职业者。我可以自由地去追寻我喜欢的东西,我觉得我还有那么点自由吧。”
“是吗,揭露他人的隐私也是你的自由吗?”樋口觉得自己渐渐开始克制不住怒火。当然了,现在绝对不能动手打他。如果今天在这里把他暴打一顿的话,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哎呀您真刻薄,我又不是你们的敌人,我只是想早日抓到杀害岛木小姐等人的凶手。如果调查没有进展的话,我们当记者的也就没有材料可写了。不过,竹田教授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从他那里肯定会套出一些事情啊。其实我今天也想去找他套套话来着,这不正好看见你们了。你们这对搭档真是有意思的很啊。我见过岛木小姐的父母,他们似乎不愿意多提有关樋口先生您的事情啊。而且,您也没去参加岛木小姐的告别仪式吧。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们两位早就认识了。”
樋口和薰之前点的野菜乌冬面被送了上来,齐藤见状这才闭上了嘴。樋口也不去搭理他,径直拿起筷子开始吃面。面条吃在嘴里,却完全没有味道,似乎樋口的味觉已经消失了一样。
“啊,您赶紧吃,不吃面就凉了。薰小姐您也是,先吃吧。竹田教授应该对您这位前警部说了不少绝对不会对我这种三流小报的记者说的消息吧?”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樋口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对齐藤呵斥道。服务员和其他客人纷纷回过头来看着他们这桌。樋口怒目回瞪,那么看热闹的视线立刻主动闪开。
樋口压低声音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吧就!”
齐藤那双大大的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刚才在脸上装出来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他毫无表情地说道:“那我就直说了。你们两个好像正在调查什么是吧。你们先拜访精神鉴定专家,然后又跑到六本木…警方判断岛木小姐就是在这里与凶手相遇的。难道你们想自己抓住凶手不成……”
“没错,我们想自己抓到凶手。”樋口打断他的话,说道。
齐藤的眼睛再次从眯缝状变成圆滚滚的样子。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就是想自己抓到凶手,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打算追查到底。”樋口一副挑战的语气向他示威道。
齐藤没有生气,却像小鸡吃米一般连连点头,说道:“是这样啊,这样的话就容易多了……我想加入你们。这就是我想跟你要的。调查需要人手,多多益善嘛。”
2 二月…三月 稔
蒲生稔开始觉得母亲的样子有点奇怪。她最近总是很诡异地盯着自己看。当他感到他的视线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母亲却慌慌张张地把脸扭过去。那样子简直就像……就像做了什么愧疚的事情一样。
难道说……那种事情不太可能吧。绝对不可能。妈妈她……绝对不可能发现我做的那些事情。
她不应该发现的啊。我总是趁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才和她……不,和她们相爱的。那些录像带我也总是放在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一定是我自己的态度有些反常,妈妈觉得我态度反常才会一直留意观察我。我一定得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得让大家觉得我和平时一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二月刚一结束,蒲生稔好像理所当然似的又开始上街寻找目标了。他渴望着爱,没有爱的滋润,他就会变得干瘪、枯萎,最后成为一个浑身褶皱的干巴老头儿。就像她的……不,就像她们的乳房那样。
如此看来,我定然是因为才她们那里汲取爱情的养分,才会得以重生为一个更加完美的人类。
回忆一下那个爱上江藤佐智子之前的自己吧。那是一个多么多么无聊的人啊。虽然在那之后,他曾经一度陷入低落,但换个角度来想,那不过是为了迈向下一个阶段的垫脚石而已。我品尝到了爱的绝美,之后便更进一步地探求爱的根源,而在上一次我已经触碰到了生命的根源。
追寻爱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还有很多我未知的东西在等着我去探索,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爱的滋润。
蒲生稔去学校或者上街的时候大都坐电车去,但现在大学已经放假,他决定这次开车碰碰运气。开车出去的话不但可以不用再担心末班电车的问题,还可以把行动范围扩大、扰乱警方的调查。实在不想,我可以学大久保清(1935…1976;日本战后著名的连续杀人魔。他早年多次猥亵、偷窥、强奸年轻女子,数度被判刑。后来他开车吸引女性上车,并与女性发生关系。如果遇到反抗,他便将对方残忍杀害。据他交代,他曾经开车和大约一千名女性搭讪过,其中大约有一百五十人坐上他的车子,与大约十多人保持着肉体关系,另外强烈反抗他的八人遭到杀害。)的那种方法,在车里把她们杀掉,然后再开到山里埋了。
不行,不能这么做…蒲生稔改变了主意。
我不想被其他人当成一个只是为了做爱才杀人的男人,因为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在真实面前觉醒过来了而已,我跟那些低级的人完全不同。
夜幕刚一降临,蒲生稔就对家人说“我开车出去兜兜风”。他开车在新宿附近慢慢地转着,从靖国大道右转开到外堀大道,往银座开去。之后他又往麻布、六本木的方向开过去,这样正好围着皇宫转了一圈。他每把车开到一个地方,便会找家家庭经营的小餐馆坐下,在里面一边消磨时间一边打量着身边的女人。
他当然知道在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好女人,自然也没办法邀请那些自己开车来的女人上他的车。
东京是个昼夜不眠的城市,与这相比,东京的电车就显得很服务不周,每天准时下班休息。在最后一班电车停运之后,蒲生稔所期待的好戏才会上演。
银座、六本木也好,新宿也好,无论在哪里,蒲生稔只需看上一眼就知道哪些是真正想打车的人。他们通常直瞪瞪地望着车流,时不时地举手拦车,只要看到车上有“迎车”(注:表示这辆出租车正在去接某位客人的路上。同时也表示这辆出租车不是一辆空车)标识,便会大失所望地放下手。虽然在这个时候很少见到一个女人独自等车的情形,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蒲生稔只要看到一个人等车的女人,就把车开到人行道边上,透过车窗来窥视她们。当然了,这其中多少还是有一些让他动心的女人。
不过,这一天直到最后,蒲生稔也没有主动去和一个女人打招呼。如果自己一时心急,不小心让无聊的女人上了车,从而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