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子呆呆地姑在那里。这时,在她面前浮现的不是一个月前在富士吉田酒店里见到的丽香,而是六年前在银座的一家俱乐部里,被起人温柔地握着双手的丽香。
2
透子再次给秋人的家打电话,但是仍然没有人接。
秋人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事?
透子马上出了家门。她来到目黑大街,叫了一辆计程车。
当她到达白金酒店时,刚五点过五分。
大厅的里面有一个宽大的咖啡厅。
透子坐定后,要了一杯咖啡,然后就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
从这里可以看到庭院里娇嫩的绿色植物。但她并没有看到秋人的影子。
透子坐在那里,心情依旧十分兴奋。
丽香为什么突然自杀?透子觉得她的死不仅仅是她个人的原因,似乎与芦高公司的事件有关。于是在她的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秋人知道了吗?
透子想早点告诉他,可秋人好像一直不在家似地。
透子再次去服务台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咖啡送来了。
快六点了,室外薄暮低垂,天色己晚。酒店里客人们出出进进,十分热闹,也许是由于这会儿是吃晚餐的时候。
六点整了。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候了。
然而依然不见秋人,透子的心难以平静了。
六点零五分。
六点零九分。
“啊!秋人!”
透子叫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是秋人来了,他立着黑色雨衣的衣领,快步走了进来。
秋人径直朝透子走了过来,好像他进来之前就知道透子坐在那里似的。
然而,透子一下子泄了气:她认错了人——那个人像是像,但不是秋人!这个人来到了与透子邻桌的地方,和一个女人面对面对坐在了一起,两个人一见面便高兴地谈论起什么来。
透子沮丧地坐了下来。
六点三十分了。透子开始神不守舍。
难道他不来了?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透子顿时两个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大门口。
又过了几分钟。
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体格健牡的男人。
他先是到了咖啡厅门口张望了一下,然后立刻朝透子走过来。
透子慌忙扭过头去,看着庭院里的花草。玻璃上有水滴,大概外面又下雨了。
秋人,快来吧!
透子回过头来,不禁呆住了。
那个男人站在她的身边。
蓝色的西服,雪白的衬衫,隆起的腹部。
透子的目光从下看到上面,一直看到这个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似乎是非常怜惜地看着透子。
“对不起,请问您是不是千野透子小姐?”来人问道。
“是……”
“我是富士五湖员警署的刑警中里。”
透子大吃一惊,阿晓果然说对了,这个人在跟踪自己!
“对不起,让您受惊了,今晚我来这里,是受白藤秋人先生之托。”
“秋人?!”
“是的。首先,我是不是可以坐下来?”
中里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指了指透子对面的椅子。
“请……”
中里坐下后,又看了看透子。
“秋人……在什么地方?”透子问道。
“获洼员警署。”
这时,女服务员走了过来,中里要了一杯咖啡。
“什么?员警署?!”透子弄不明白秋人为什么会在那儿,连忙问道,“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我们先向寺内丽香录取了口供,再准备和他接触一下,不料今天早上寺内夫人自杀了。这是我们一时的疏忽造成的。太遗憾了。因此我们立刻传讯了他……”
“传讯?!”
透子一下子惊呆了。
“对,恐怕他早就有了淮备。在我们去传讯他之前,他给你写好了一封信。大概是丽香女士的死给了他很大的震动。”
“丽香女士和他?这到底是……”
中里没有直接回答透子的问题。他把目光转向了已经昏暗下来的庭院。
“我们在白藤起人的身边根本查不到寺内丽香的存在。在她死前的一个星期,我们偶然在山中湖畔的一家酒店里才知道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说发现她完全是一个侥幸……”
“起人叔叔和丽香女士?他们从什么时候有来往的?”
中里平静地看着透子,“三月十七日下午三点左右,起人先生在河口湖车站一个人下了车。然后乘计程车,先去了河口湖镇的那排平房,接一位女士上了车。在他们绕湖一周之后,他们又去了山中湖。在山中湖游览了一番后,他们去到酒店用餐。酒店的经理说,他们好像是很珍惜每一分钟似的,一刻也不分开!十分亲密。”
“后来呢?”透子急切地间道。
“七点左右,他们又上了计程车,先把那个女士送回了家,他便回到了东京。那家酒店的经理记得起人先生的容貌,却从未见过那个女人。我们便查问了一下计程车公司,才知道那个女人住的是东洋油脂公司的员工宿舍,名叫寺内丽香。我们马上进行了调查,知道她的丈夫是东洋油脂公司河口湖研究所的副所长。她曾是该公司的职员,丈夫因交通事故住了半年的医院,于是不得不又回到研究所中。不仅如此,而且也知道了东洋油脂公司是一家用蓖麻为原料制造各种油脂产品的公司。曾经有一名研究员从蓖麻种子里提取了蓖麻子白朊的白色粉末,存放在研究所的样品柜里。”
“你是说,丽香女士用那些蓖麻子白朊毒死了弥荣子……是她在为起人叔叔复仇?”
“不,好像不太对。我想这封信里会说出一切的。”
说着,中里从西服内袋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在了透子的面前。
信封上用圆珠笔写着“千野透子小姐”的字样。信封的后面写有“白藤秋人”的签名。字体很像英文。
“为什么他要让中里先生转交?”透子不解地反间道。
“我们查出丽香女士这个人存在后,便在她家附近设下了监视人员。六月十七日下午两点左右,我们看到她坐进了一辆计程车。这辆车从一三九号国道到达了都留市,并在一处加油站旁停了下来。然后她下了计程车,上了一辆早就等在那儿的一辆黑色跑车里。”
黑色的“保士杰”!——透子终于明白了。
“那天我也在跟踪她的车上。‘保士杰’到达了位于相模湖畔酒店。她和开车的男人在那儿呆了有两个来小时。我们趁那个时候又调来了一辆车。”
“下午五点多钟,丽香女士出了酒店,上了一辆计程车。陪她来的那个男人回到了‘保士杰’车上。于是,我们便分成两路分别跟踪他们两个人。‘保士杰’跑车回到了东京江古田,我们已查清楚,这个男人是白藤秋人!”
“于是你们把……”
“不,正如刚才说过的,我们先从丽香女士那儿开始了寻问。昨天把她叫到员警署时,她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以致使我们都相信了她是无辜的。想不到她在第二天早上自杀了……”
中里右京的表情十分苦恼和懊悔。
“知道她死后,我马上和获洼员警署进行了联系,同时突击审讯了白藤秋人。警方对他已经有了好几个疑点,于是我们便从蓖麻子白朊谋杀案入手。审讯是由教洼员警署的阿坛和若尾进行的,我正想离开时,他把这封信交给了我。并且说他和你约好了在这儿见面,还有……”
“还有什么?”透子问道。
“他让我转告你,他真的很想和你一块儿去旅行,可那一天是不会到来的了。他祝福你,希望你有一天会有一次愉快的旅行!”
透子看到中里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悲伤和温柔的眼神。
3
阿透:
你说你在隆太伯父出事儿的前一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家父站在翻动的浓云中。据说人在死亡前后,会出现在亲人的梦里的。
的确,我也梦见了父亲。三月二十四日晚,我当时正在西班牙的乡村旅行中。
梦里出现了我好久不曾见面的父亲。他花费了十年之久进行能源革命的研究,中途遭受挫折,万念俱灰。他泪流满面地锐道,如果再能得到一点时间就好了——
他还告诉我,希望我取代他夺回芦高公司,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现实中的父亲,无论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从来不在电话中陈述他的苦恼,他只是不停地重复,差一点儿就完成了他的梦想——
回到巴黎后,我便收到了父亲去世的通知书。
当我回到日本时,只赶上了父亲的“七期”头七。
在吊唁的客人中,我认出了寺内丽香。她的照片贴满了家父的相册中,还有无数的日记和来往信件。
这些都是我回国后在家里发现的。于是,我便急切地想知道她在家父心中的地位,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母亲死后,家父偶然与大学做助教时代的学生浅井丽香相遇,并对她产生了爱意。她毕业后便进了东洋油脂公司,一直独身。父亲并不打算和她结婚。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能使妻子幸福的男人。他和各种各样的女人来往,可真心爱的只有一个。你曾说过,真心相爱的人总是要保持一段距离的。
我想她一定会了解家父的意愿的。
她在十年之后,终后接受了公司同事寺内样平的求婚,在家父的纵容下结了婚。
你在银座遇到他们的那次,是他们的分手之夜。
他们决定终身不见面。然而命运又使他们心心相连,于是他们常常鱼雁相通,家父还不时地去河口湖镇看她。
这些都是我从家父留下的日记和书信、相册中看出来的。
在法事上见过丽香之后,我们曾谈了一个夜晚。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亡母的身影,她也在我的身上看到了家父的容貌,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于是,我们在命运之神的安排下相爱起来。
第二个星期天,我去河口湖看望丽香。
寺内样平在去午午底遇车祸进了大月的医院。丽香说目前她在研究所做事,以维持生计。
我们在湖边散步,一边走一边聊天。不知不觉中走近了研究所。那时她也一定在想像着和家父一同散步的情景吧,父亲的影子使我们不知不觉地亲近起来。
星期天研究所休息,不过,由于这儿很偏僻,门卫不是那么严格,她打开门,带我进了研究所。
“你看,那是毒力无比的蓖麻子白朊,研究所的人从蓖麻种子里提取出来做实验的。”
她指着放在一个墙角的柜予里的瓶子对我说。她说时若无其事。真的是若无其事。但我现在想,说不定那时家父在暗中暗示了她。
傍晚,从她家回来的路上,我再次去了研究所,把那个药瓶偷了出来。那时我根本就不假思索干了。
自从我回国后,市原弥荣子频频按近我,时常请我去她家玩。但当着别人的面,总是对我冷嘲热讯,做戏给外人看。
在我第二次去她家时,她就带我去看她的卧室,并引诱我和她上床。当时我设法拒绝了,但我已经知道了她的首饰箱是放在柜橱里的,窗户的一个锁坏了。
四月二十八日,当我知道她去了热海,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