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蒙德轻蔑地笑了笑:“尽是些与我们格格不入的人。”他说,“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受得了。”
萨拉火红的头发随风飘着,她扬了扬倔强的下巴。
“我喜欢这样!”她对抗地说。
“你不能这样,宝贝儿。明天我们就把所有的事解决,去斯卡巴勒或其它的什么地方。”
“我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不能?”
“哦,这会伤他们的心的。”
“哦,得了吧!你自己也明白,你并不喜欢这种孩子气十足的胡言乱语。”
“嗯,也许并不全是,但……”萨拉突然住了口。她突然感到内疚起来,她所盼望的更多的是圣诞庆宴。她喜欢这一切,但她不好向德斯蒙德承认这一点。他既不喜欢圣诞节也不喜欢家庭聚会。一时,她倒希望德斯蒙德圣诞期间不在这儿就好了,她这种想法很强烈。在伦敦看到德斯蒙德比在这儿的家里看到他更使她愉快。
这时,两个男孩和布里奇特正从湖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吵吵嚷嚷地谈论着滑冰的事儿。雪已下了一地。看样子过不了多久会有大雪降临。
“雪不会停的,”科林说,“我敢打赌圣诞节的早晨地上的雪会有几英尺深。”
三个孩子都为这而感到兴奋不已。
“到时候我们堆雪人吧。”迈克尔说。
“上帝,”科林喊道,“我记得自从我四岁起,就没堆过雪人了。”
“我觉着堆雪人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布里奇特抢着说,“我是说你们得首先知道堆雪人的方法。,,
“我们照波洛先生的样儿堆个雪人。”科林胸有成竹他说,“我们可以给它安上两撇大黑胡子,正好化妆盒里有一副。”
“要知道,我有些不明白,”迈克尔若有所思他说,“波洛先生怎么会是一个大侦探呢?我不明白他怎么一点儿也不像个侦探呢?”
“我知道,”布里奇特炫耀他说,“只有当你看到他手里拿着放大镜到处寻找着每一条线索、不放过每一个脚印的时候才认为他是侦探,对吗?”
“我有个主意。”科林兴奋他说,“我们给他弄个假象考考他!”
“假象?你是说……”布里奇特疑惑地看了看他。
“嗯,就是说安排一场谋杀案让他来调查。”
“这主意太好了。”布里奇特兴奋得跳了起来,“你是说雪地上有一具尸体之类的谋杀案?”
“是的,这将使他在这儿有在家的感觉,不是吗?”
布里奇特听了格格地笑了起来。
“我的话倒给你出了主意。”
“如果雪下得很大,”科林俨然像个资深侦探一样分析道,“我们将安排一个无懈可击的现场。一具尸体,一行脚印——我们必须安排得滴水不漏,把祖父的匕首偷来,然后到哪儿弄些血来。”
话音刚落,三人兴奋紧张得屏住了气,全然忘记了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接着又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在那废弃的教室里有颜料盒,我们可以把其中的红色用来当鲜血。”
“我认为红色有些太浅了,”布里奇特反驳道,“应该加点红褐色。”
“谁来扮演那具尸体呢?”迈克尔问道。
“我来演吧。”布里奇特急忙说。
“哦,还是我吧,”科林说,“我早就想来着。”
“哦,不,不。”布里奇特抢着说,“必须由我来演。因为像这种情况尸体大多是女尸,这样更刺激。美丽的女子无声无息地躺在一片白雪中。”
“啊,啊,美丽的女子。”迈克尔嘲笑道。
“我的头发还是黑的。”布里奇特力争道。
“那有什么呢?”
“那是因为在白雪上黑色最醒目,我还要穿上我的那套红睡衣。”
“如果你穿红睡衣,那么斑斑血迹就不明显了。”迈克尔老练地说。
“但衬在雪地上很醒目。”布里奇特争辩说,“而且那套睡衣还镶有白边,你知道,这样血滴上去会很显眼的。哦,妙极了,你们说波洛先生会信以为真吗?”
“如果我们做得天衣无缝的话,那么他会的。”迈克尔自信地说,“我们把你的脚印留在雪地上,还有另一行走向尸体的脚印——当然是男人的脚印。波洛要保护现场,因此他不会离得太近看出你是装死。哎呀!”迈克尔说到这儿突然不言语了,他突然想到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问题,科林和布里奇特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你们想想他会不会生气呢?”
“哦,我想不会。”布里奇特满有把握地说,“我相信他会理解的,因为我们只是想玩个圣诞游戏。”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圣诞节那天实行我们的计划。”科林想了想说,“我想祖父不喜欢这样的,他可能还会生气的。”
“那就在节礼日。”布里奇特建议说。
“就在节礼日吧。”迈克尔说。
“这样我们也会有充分的时间做些准备工作,”布里奇特赞同道,“我们毕竟还有好多事要安排呢,我们去找找道具吧。”
他们匆匆忙忙地进了屋。
3
当晚大家都忙碌起来,很多的冬青和装饰物都已拿了进来,圣诞树摆在餐厅的一端。大家有的在装点圣诞树,有的在往画框上挂冬青,有的在大厅找合适的地方挂圣诞装饰物。
“天哪,这么原始的庆祝方式还在这现代文明社会中存在着。”德斯蒙德嘲讽地向萨拉嫡咕着。
“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萨拉反驳道。
“毫无道理!”
“哦,德斯蒙德,别不耐烦,我觉得这挺有趣的。”
“我的心肝,你怎么能这么想!”
“嗯,也许……不,不全是……但我还是有点喜欢这样。”
“谁愿意冒着大雪去做午夜弥撒?”在差二十分十二点时莱西太太大声问道。
“我可不去。”德斯蒙德马上表态说,“萨拉,走吧。”
他搂着萨拉走进书房,摆弄起了磁带。
“亲爱的,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德斯蒙德说,“午夜弥撒!”
“是的。”萨拉说,“哦,是的。”
大厅里传来一阵阵的笑声,一阵穿衣、出门的脚步声,大多数人都去做弥撒了。两个男孩子、布里奇特、戴维和戴安娜冒着纷飞的大雪向有十分钟路程的教堂走去。他们的笑声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黑夜里。
“午夜弥撒!”莱西上校哼哼几句,“我年轻时从不去做午夜弥撒,弥撒,那是天主教的玩意!哦,真难为您了,波洛先生。”
波洛摆了摆手:“这没什么,别管我。”
“但我敢说晨祷对任何一个人都有益。”莱西上校说,“礼拜天的早晨去做褥告,听唱诗班的孩子们歌唱,还有所有好听的老圣诞圣歌,接着吃圣诞晚餐。多美啊,埃姆,难道不是吗?”
“是的,亲爱的。”莱西太太说,“我们一直是这么做的,但年轻人更喜欢午夜弥撒,他们有这愿望就不错了。”
“萨拉和那家伙就没有去。”
“嗯,亲爱的,我想你错了。”莱西太太说,“你知道萨拉其实是想去的,但她不想这么说。”
“她那么在乎那个家伙的话,真是不可思议。”
“她大年轻了。”莱西太太宽容他说,“您该休息了,波洛先生,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您呢?夫人?你不打算休息?”
“我再等一会儿。”莱西大太说,“要知道,我得把长筒袜都装满。哦,我明白他们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们还是喜欢圣诞长筒袜这玩意。人们常把一些有趣的小东西放到里面去,尽管是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但大家会很开心的。”
“您为大家过个快乐的圣诞真是忙坏了。”波洛说,“我很敬佩您。”
说着他以宫廷的礼节彬彬有礼地捧起她的手毕恭毕敬地吻了一下。
“哼。”看到波洛离开后,莱西上校咕哝道,“甜言蜜语的家伙,但他的确很欣赏你。”
莱西太太笑着看看他。“霍勒斯,你注意到了吗?我正站在圣诞槲寄生的下面。”她像一个娴静的十九岁少女一样甜甜地说。
赫尔克里·波洛走进他的卧室。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装备良好的暖气片。当他走到古式的带有栏杆的床前时,发现枕头上放着一封信,他疑惑不解地拆开信,从中抽出一张纸条,上面用大写字母歪歪扭扭地写着这样两句话:
不要吃那布丁,切记!好心的人。
波洛盯着那纸条,眉头紧锁。“奇怪”,他低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4
圣诞盛宴在两点开始了。巨大的圆木在庞大的壁炉里伴着大家的欢笑声僻哩叭啦地燃得更旺了。牡沥汤已一扫而光,两盘硕大的火鸡端上来转瞬间只剩了骨架不见了肉。现在到了午餐的高潮,圣诞布丁被端了进来,大家紧张地看着八十岁的老佩维里尔哆哆嗦嗦地端着众目瞩望的布丁走来。他倔强地不让任何人插手坚持亲自端进来。莱西太太坐在那儿两手紧张地握着,满脸的担心焦虑。她感到说不定哪个圣诞节佩维里尔会摔倒在地死去的。但她这次不愿伤他的心还是答应了他的恳求。因为他宁愿死去也不愿活着做无用的家伙。偌大的布丁被放在一个闪闪发亮的银盘子里,放在桌上,足球场似的布丁上插着一枝冬青,像一面胜利的旗帜,周围红蓝色的火焰还吐着小火舌,煞是好看。大家禁不住欢呼起来。
按原先莱西太太的劝说,佩维里尔把布丁放在她面前以便由她来分配给大家,省得佩维里尔围着餐桌一个个地服侍,如果是那样,莱西太太心都会跳出来的。当布丁平安无事地放到她面前时,莱西太太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很快,盘子一个个地传下去,每一块布丁还都吐着火苗呢。
“波洛先生,许个愿吧。”布里奇特叫道,“在火苗熄灭之前许个愿,快点,亲爱的,快点。”菜西太太靠在椅背上,满意地舒了口气,感谢上帝,一切进展顺利,每人面前都有一份尚吐着火舌的布丁。餐桌上一片寂静,大家都在认真地许着愿。
这时,没人注意到波洛机警地察看了一下他面前的布丁时显露出的奇怪表情。“不要吃那布丁。”这见鬼的警告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的那份葡萄干布丁与其他人的没什么两样!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要知道赫尔克里·波洛从来不喜欢承认自己被难住的。他拿起勺和叉子。
“波洛先生,甜奶油汁?”
波洛自己盛了一点儿香甜地吃了起来。
“我们今天要喝个痛快,埃姆。这是不是最好的白兰地?”莱西上校在餐桌的另一边问道,他心情格外地好。莱西太太向他眨眨眼。
“罗斯太太坚持上最好的白兰地,亲爱的。”她说,“她说这是什么也比不了的。”
“可惜啊,可惜。”莱西上校说,“每年圣诞就这么一次,罗斯太太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了不起的厨师。”
“她的确是的,”科林说,“天下第一的布丁,哦。”他嘴里塞了满满的布丁嘟哝着。
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波洛向他的那块布丁插了一刀,咬了一大口,太好吃了!他又吃了一大口,突然一声轻微的丁当声,什么东西掉到他的盘子里,他试探着用叉子叉了一下,坐在他左边的布里奇特也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