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耕助想到这里,不由地头皮发麻,但是这……这合理吗?
“可是,椿英辅他……”
金田一耕助停了一会儿,又摇摇头说:
“他为何不一开始就提出不在场证明?莫非这些事情比他被误认为天银堂事件的嫌犯还要严重?”
“是啊!因此我们才觉得可疑。他当时说,警方必须对此事绝对保密,才说出确实的行踪,因为他不希望让家人知道他去关西。现在我回想起来,才觉得这可能是他的欺蒙手法之一呢!真可恶!”
等等力警官变得有些坐立难安,他不时拿出手帕,猛擦额头上的汗水。
“警官,那封密告信现在还保存在警政署吗?”
“是的,还留着。”
“如果告密者真是他的家人,那我们只要拿出密告信去做个笔迹鉴定,就可以查出来是谁写的了。”
“不,才没那么简单,密告信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
“打字机?”
金田一耕助听了一脸惊疑,不由地睁大了双眼。
“该不会是打成英文信吧?”
“不,对方是用罗马拼音的方式打出来的。”
“警官,可以让我看看内容吗?”
“嗯,只要你到警政署,随时都可以拿给你看。”
这时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两人立刻停止交谈,同时望着门口。
来人是美弥子,她一听阿种说找到装长笛的皮盒子,立刻赶了过来,眼中充满激动的神色。
“金田一先生!”
美弥子牙齿打颤,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听说我父亲装长笛的盒子找到了?”
接着,她立刻发现桌上放着的盒子。
“啊!就是那个!”
美弥子未经过等等力警官的同意,一个箭步冲到桌边,抓起那个盒子反复检查着。
过了一会儿,她才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
“美弥子小姐!”
金田一耕助温柔地把手搭在她肩上。
“这是你父亲的东西吗?”
美弥子依旧双手掩面,无力地点点头,然后她把手拿开,一脸痛苦的神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样子我母亲说的没错,而且,昨晚父亲也真的回来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都无法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美弥子又以嘶哑的声音说道:
“我始终相信我父亲已经死了,不管是阿种说她看见我父亲也好,或是我母亲和信乃说她们曾遇过父亲也罢,我都不相信,因为,若是父亲回来的话,他应该会来看看我的,但是,这皮盒子却……啊!这盒子……金田一先生,我相信父亲昨晚真的回来过了!”
美弥子再度以双手掩面,低声哭泣着。
“美弥子小姐!”
金田一耕助轻轻拍她的肩膀。
“这个盒子是在防空洞里发现的,是不是以前就一直放在那里?”
美弥子用力地摇摇头。
“不可能。当我想静一静、不希望有人来干扰我的时候,就会到防空洞里待上一两个钟头。两三天前我还去过那里,却没有看到这个盒子呀!”
在这样的大宅邻里,三个家庭住在一起,多少有些不方便,对美弥子来说,她和母亲不亲,亲戚又对她视若无睹,再加上自认为长得不太漂亮,所以,冷冷的防空洞对她来说,就有如梦境中的神圣殿堂。
听这个孤独女孩诉说她心灵的空虚,金田一耕助打从心里觉得不忍。
“美弥子小姐,请坚强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
“对不起!我一想到父亲,就觉得他太可怜了。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美弥子一边拭泪,一边抬起苍白的脸,有些腼腆地说。
“那我就从昨晚发生的事开始问起吧!我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美弥子点点头,缓缓说出昨晚的情形。
原来金田一耕助回去后不久,秋子的情况就稳定下来,因此美弥子便回到自己的房里休息。但她的情绪始终起伏不定,在床上躺了好久仍无法入睡。直到凌晨三点左右,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目贺医生的声音,一下子又清醒了,索性从床上起来,跟着目贺医生一起到了卜沙卦的房间门口。
“那时候你有没有从气窗向房里看?”
“有的。”
“你看到了什么?”
“我立刻联想到杀人了!虽然菊江和东太郎都认为是因为脑溢血……”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有预感,再加上沙盘上有一堆血迹……”
“你从气窗望进去的时候,注意到沙盘上那个奇怪的记号吗?”
“没有,我没注意到。”
金田一耕助搔着头说:
“你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沙盘上的记号?”
“我走进房内才看到那个记号的。”
“据东太郎说,新宫先生本想用沙子掩盖掉那个记号。”
“是的,我也看见了。”
美弥子立刻很肯定地点点头。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四目相视,结果还是金田一耕助开口问:
“凶手所使用的凶器可能是那尊雷神,那尊神像以前就放在房间里的吗?”
“是的。”
“哪是一尊雷神,照理应该会有另一尊风神和它配成一对才是,那尊风神呢?”
美弥子搞不清楚金田一耕助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抬了抬双眼,有些困惑地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当时东太郎还没来。有一晚,小偷潜入那间屋内,偷走了座钟、风神及雷神。两三天之后,我们发现雷神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因此现在只剩下这尊雷神。”
金田一耕助皱了皱眉问:
“为什么小偷只留下雷神呢?”
“大概是东西太多了,也或许他觉得这东西不值钱吧!”
“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小偷觉得雷神不值钱的话,又怎么会认为风神值钱呢?小偷想必也应该知道这两尊神像应该成双成对的呀!”
“金田一先生,很抱歉,我不清楚小偷的心理。”
美弥子有些生气地说,金田一耕助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对不起,是我一时心急才那么武断的。我们暂时不谈这个问题了;美弥子小姐,你父亲是否相当信任东太郎这个人?”
美弥子有些迟疑,反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譬如说,如果他想卖珠宝的话,是不是会找东太郎商量?”
美弥子很肯定地点点头说:
“我想应该是吧!不过我父亲没有任何珠宝,母亲倒是收集了不少。”
金田一耕助吸了一口气,转头向等等力警官看去。
“美弥子小姐,你父亲有没有可能在得到你母亲的同意下.把珠宝卖掉呢?”
“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美弥子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要我母亲卖掉她的珠宝,简直就像要她的命似的。我母亲是个可以不要房子,但绝不能没有珠宝的女人,她把珠宝视为第二生命呢!”
金田一耕助又和等等力警官互望了一眼。
(如果密告信中所言属实,那么椿子爵卖的到底是谁的珠宝?)
金田一耕助想到这里,心情愈发沉重起来.他用力地搔着头。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家里有打字机吗?”
美弥子吃了一惊,一面看着金田一耕助,揣测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回答道:
“嗯,有!”
金田一耕助听到这句话,总算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问:
“你说家里有打字机,是谁在使用?”
“我在使用……金田一先生,为什么你用那种表情看我?难道我不能用打字机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去学打字?”
“战后我父亲要我学打字,于是我就央求母亲买一台给我。她辗转托人买了一台最新式的打字机,我在补习班学了五个月,才学会用它。”
美弥子的眼中隐隐含着泪水,但是金田一耕助现在并不想受她的影响。
“那台打字机现在在哪里?可以给我看看吗?”
金田一耕助激动得想立刻去瞧个究竟,但却被美弥子制止住。
“它非常轻巧,我去拿来。”
美弥子含着泪水走出房间。
“警官,你还记得密告信中的字体吗?”
“这个嘛……我不太有把握。不过,既然他们家有打字机的话,当然得看看啦!”
不一会儿,美弥子提着打字机回来了,那是一台能放在皮包中随身携带的机器。
“哇!真可爱,这台打字机是什么牌子的?”
“叫‘小火箭’,是瑞士某家知名公司开发出来的,日本还没正式进口。需要我示范一下使用方法吗?”
“麻烦你了。”
美弥子将打字机放在桌上,打开盖子,调整好位置,把纸放进滚筒上,然后像机关枪似的,劈劈啪啪地开始打字。不一会儿,纸面上已有好几行字了,看来她的打字手法还相当熟练呢!
“这样可以吗?”
金田一耕助把纸取出来,略略扫了一遍后交给警官。
等等力警官的眼睛睁得斗大,紧紧盯着打出来的字,好半晌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美弥子小姐,家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用这台打字机?”
“一彦和菊江都会用,特别是菊江,她可以闭着眼睛打。”
“你是说菊江……菊江也会?她打……打字的技巧那么高明吗?”
金田一耕助惊讶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连等等力警官都替他着急。
“是的,我的打字技巧还是她教的呢!虽然我不喜欢她,她是那么……但是,在这方面我倒是非常佩服她。”
这时,阿种忽然走了进来问:
“该吃午饭了,要不要端过来?”
金田一耕助看了看手表。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可他连早餐还没有吃呢。
第11章、肌肤上的火焰图案
昭和二十二年,战后的日本还处于严重的物资短缺时期,所以即使阿种端来的是粗茶淡饭,大家仍拼命填饱肚子。
“警官,现在还有秋子夫人、信乃和新宫先生一家人还没问呢!我看还是赶紧开始吧!先请秋子夫人,不过,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金田一耕助揩揩嘴说。
等等力警官看了一下手表。
“嗯,泽村差不多也该回来了。金田一先生,还没有问他们之前,我们先到防空洞那边瞧瞧好吗?”
“也好!”
说实在的,由于一上午都精神紧张着,金田一耕助感到相当疲惫,正想找个可以舒缓情绪的机会,所以等等力警官一说,他便欣然同意。
于是两个人就带着一位刑警往防空洞走去。
防空洞位于院子的角落,被茂密的树丛遮住,上面用一块水泥制的板子遮盖着。洞里约有四坪大小,里面虽然简陋,但是也有桌椅等家具,与其说是防空洞,还不如说是地下室来得更贴切些,惟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照明设备,显得黑漆漆的。
等等力警官站在幽暗的洞里四处张望。
“这么说,昨晚那个长得像椿英辅的人就是躲在这里了?”
金田一耕助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喃喃自语起来:
“原来如此,这里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