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性虽胆小,却极为贪吃。方才挨了两记重击,但并不舍得立即就离开,总以为眼前这人快要死去,正好饱餐一顿……看着陈娘庚不再动弹,它不禁蠢蠢欲动,试探着游前一点,随即又退开。
陈娘庚暗笑,这人跟鱼也差不多,性子越是胆小,越是禁不住蝇头小利的贪欲。
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这条鲶鱼才最终放下心来,张口咬住陈娘庚衣服的下摆,想扯开衣服吃肉。
“好家伙,想吃老子的肉,老子还想喝你的血呢!”陈娘庚考虑着怎么才能一把按住这条巨大的鲶鱼。鲶鱼周身都是粘液,滑不溜丢不粘手,要是这么一把抓下去,即使抓到了也肯定要让它溜走,这次要是溜走,它就肯定不敢再来了!
陈娘庚正思虑怎么抓了这条鲶鱼,但正当他想用身子压住它的时候,突然,一只黑手从黑暗中迅速伸出,一把抓住鲶鱼,消失在陈娘庚对面的黑暗中,只留下淋淋沥沥的水滴,还有鲶鱼尾左右拍打的声音……
“谁?……”陈娘庚声音发颤。
无声应答,但听到一阵肉块在地面上拍打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骨头断裂,肌肉撕裂的声音,再后,便是吱吱吮吸和口齿咀嚼的声音!
——那条鲶鱼被吃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陈娘庚一阵火大,靠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左手边不远处竟是一道两尺宽的向上的石阶,石阶没有扶手,石阶的尽头,能看到一扇门,门缝透出光线,整个地窖的光线就是从那里来的。一看到这石阶,陈娘庚大喜,也顾不得这鲶鱼被抢的事了,急忙扶着墙向石阶走去。如果能走上这石阶,或许就可以走出去,那就有救了!
走到石阶前,这石阶长满了青苔,石阶上倒是有被人踩过的痕迹。不过,不像是足迹,倒好像是有人从这上面滚了下来。
莫非是自己?陈娘庚看这痕迹,摸摸自己身上的酸痛处,似乎这真的是自己当初掉下来的地方。
但烟兰沚怎么解释?
——“哦,你走错路了!”小妹开心地跳起来拍手大笑。
——“这红色的一粒,可永离苦海,摆脱茶阴城之苦;这白色一粒送你回阳!是去是留,你看着办吧!”妇人在他离开烟兰沚临行前所说的话。
那么我现在是走上正确的道路了?那么这里就一定是地窖了,而且,这里一定有夏小姐!陈娘庚一想到这里,急忙伸手去摸自己套袖里的那个青玉净瓶,也不知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滚落下来会不会把这个净瓶给摔破了。
所幸,瓶子安然无事。这瓶子看来是玉质,不经摔,但从这么高出滚落下来还没事,这瓶子不单纯是玉质,一定是什么东西特制而成。
该上去找人求救呢,还是呆在这里给夏小姐治病?陈娘庚犹豫了一下,立即决定该爬上这个地窖先找人求救。他也不知道自己几天没吃饭了,肚子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完全没有一点劲儿,而且周身衣服湿透,冷得他直发抖。
但张三白要他给夏小姐治病,这事儿还没完呢!唉,算了吧,等我吃了饭,换了身衣服再下来也一样可以给夏小姐治病的!但是张三白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这么久了都不来找自己让自己就这么活活死在这地窖里么?
陈娘庚不知道,从大年二十五早上进夏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了!
陈娘庚一步一步往上爬,每抬一步都觉得周身骨头要胀裂一般疼痛,再加上腹中空空,又冷又饿,身体匮乏得毫无力气,周身酸软着,连踩稳的脚力都没有,勉强爬到一半,脚下一不小心,一滑,又从石阶上咕噜咕噜滚了下来!!
这次没有晕倒!
再来一次!
连爬五次,第六次爬的时候再也没有勇气再踏出一步,浑身酸软到没法直立,眼前一黑,身子如同掏空一般,直直地往前趴下,甚至连伸手护住自己脑袋的能力都没了。
在脑门触到冰冷的台阶,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的同时,耳中同时也听到了清脆的“咔嚓”一声……
陈娘庚心底一凉——青玉净水瓶裂了!
陈娘庚挣扎着,哆嗦着坐到台阶上,把青玉净水瓶从袖套里掏出来。就着微光只见到青玉净水瓶已经裂开了一道口,里面的水沿着这裂缝,开始往外渗透。
这青玉净水瓶渗出的水晶莹青亮,似水非水反而像是一种粘稠的粘液,这粘液带着一股浓浓的腥臭,一沾到肌肤就觉得肌肤如同被火烧一般有着一股烧灼感,陈娘庚急忙把这净水瓶放在台阶上,不敢碰它。但现在怎么跟张三白交代呢?里面的什么虫子又会怎么样呢?夏小姐的病怎么办?陈娘庚想到这里,如同跌入冰窖一般,夏家是绝对不会放自己走的了,夏大奶奶是绝对不能放过自己了,如果万一侥幸能够出去,一定要离开茶阳城……
想那么远有什么用?或许自己待会儿就会被生生饿死,生生冻死!陈娘庚抱紧身子,哆嗦着,心里直后悔为什么不留在烟兰沚!
“男人做事不能后悔!”老娘啊,哈哈,现在我后悔了,妈妈的,我后悔死了!
没法离开这里,也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看这里的青苔铺成多厚就知道了,这个地方常年都不可能有人来的。这种地方还能关住一个人吗?或许,夏大小姐根本不在这里,或许,这根本就是夏家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害死自己。我一死,陈家就真的完了!哈哈,老娘,你算什么命啊,你把儿子的命算成什么垃圾啦?
陈娘庚脑袋晕晕沉沉,已经饿得没法思考,只能静坐等死!那只黑手什么时候会把自己也给扯走呢?哈哈,连生鱼都能吃,生人不也一样可以吃?但陈娘庚连惧怕都懒得再怕,被人吃掉无非也就是跟这饿死一般的痛苦!
过了多少时间已经完全无法估算了,陈娘庚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感觉的能力,昏沉沉中只听到一阵指甲刮擦的声音传来,原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似乎暴怒般疯狂发出声响。这地窖里头哪里都是铺满了厚厚的青苔,到处都滑溜,要想刮出这么大声响也真是难为人家了!
第20节
陈娘庚猛地惊觉,这刮擦声就是发出在自己身旁……
——青玉净水瓶!
这个瓶子里还有一条虫子!!!
什么虫子不知道,但是,既然是虫子,那就可以吃!
这虫子可以腐蚀肉瘤,可以吃吗?陈娘庚又挣扎着睁开了眼。可以吃吗?可以吃吗??可以吃吗???
青玉净水瓶已经被打翻在台阶上,里面的那些粘液都流光了,里面的虫子已经呆不住了,疯狂地挠着这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的瓶子。
陈娘庚伸手拿过瓶子,犹豫着该不该拔开那个蜂胶做成的塞子。不拔开,不吃东西,过不了几个时辰肯定死。拔开,吃了,或许立即就死;但是,也有可能不死!如果不死,吃了这虫子之后有了点力气,或许就可以再去找点东西来充饥,只要有吃的,那就不容易那么死!
拔吗?当然拔!
陈娘庚一狠心,将塞子拔了出来……
伸出瓶口的首先是一对黑色的钳子,随后是一条肥肥白白的肉身!这尸蚖被张三白养了三年,虽然还未到五年大成的日子,但这尸蚖却也长得极好,约莫比大拇指略大,近半尺长。这条尸蚖当然不能真正解除饥渴,但对陈娘庚来说,暂缓一时却也应该足够。
这尸蚖一爬出瓶口,立即就扭动着身子,张舞着一对钳子,样子倒像是极为愤怒!或许是因为倒掉了净水瓶里头的那些粘液惹恼了它吧!陈娘庚抓住尸蚖的钳子,看它悬在半空扭动着白白胖胖的身子,忽然之间那种畏惧之感尽消,只是想着这肥胖多汁的尸蚖到底味道如何!
双手一用力,拗断了它的钳子,然后张口一口便咬了下去……
尸蚖半截身子还留在嘴巴外,急剧地左右甩动着!陈娘庚咀嚼了几口,要把这尸蚖咬断了,急忙撮唇一吸,唇外那剩下的一截也“刺溜”一声滑进了他的嘴中……
一股白浆样的浓汁从嘴角流了出来……
尸蚖本身就是从尸虫培养出来的,吸食的又全部是尸体的肝脑骨髓油,尸毒最盛。张三白所养的这条尸蚖虽说是用来治病所用,但还是要用牛尸来喂养,同样,尸毒也极为厉害。尸毒性属阴,带腐蚀性,常人莫说服食,就是触碰都不敢。
陈娘庚吃下之后一时到没有觉察,但过了片刻之后,只觉腹内翻江倒海般搅动,却也不怎么痛,只是搅动得厉害。莫非这虫子吃下去还活着,在老子肚子里打洞?陈娘庚捂着肚子嗷嗷叫。
正当陈娘庚嗷嗷叫着打滚的时候,一只黑手从黑泥中再次伸出,一把拉住陈娘庚的脚脖子,把他拖着往地窖更深的地方而去!
“谁?谁?……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停下,停下……干什么?……”陈娘庚一边叫着,一边嗷嗷呻吟!但黑手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一直拖着他,往更深的黑暗而去……
正当陈娘庚嗷嗷叫着打滚的时候,一只黑手从黑泥中再次伸出,一把拉住陈娘庚的脚脖子,把他拖着往地窖更深的地方而去!
“谁?谁?……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停下,停下……干什么?……”陈娘庚一边叫着,一边嗷嗷呻吟!但黑手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一直拖着他,往更深的黑暗而去……
这地窖不如说是下水道。陈娘庚被一直拖着,只觉得天旋地转,直到停下来,他也没有回过神来。
“起来!给我起来”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前句低沉而后句尖锐,说得又急又快!
陈娘庚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用胳膊肘撑着上身,抬起头来瞧瞧,看到的只是一个老妇人的后背,只是这老妇人身上什么也没有穿……这里似乎地势稍高,虽然照旧阴湿,但陈娘庚已感觉没有泡在水中了,而且光线似乎更亮一点,却不知这光线从何而来。这里让陈娘庚感觉稍稍好了一点。
“是你吃了那肉虫?”
肉虫?……青玉净水瓶里头的虫子?陈娘庚犹疑着点点头!
“不会说话的么?”那老妇人怒声说道。
“我……我吃了!”
“这是我夏家小姐治病用的肉虫,你居然吃了?”这妇人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臂,转身过来……
陈娘庚如同看着鬼一般看着她!他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像个“人“了:胸前的乳房干瘪地下垂,头发黏糊糊的粘在一起遮住了脸面,胸口和头发上沾满了各种青苔和淤泥,不知道是沾满呢还是该叫做是“长满”。
“你还我来,你还我来……”这老妇发疯一般抓住陈娘庚的肩膀左摇右晃,几乎把他骨架给拆了!
但是,已经吃了,却又怎么还?陈娘庚大声道:“已经吃了,怎么还你?”
老妇停了下来,怒道:“为我家小姐吸毒,把她身上肉瘤给咬下来!”
这不是刁难人么?难道我吃了虫子我就会变成虫子会咬人肉瘤了?难道我吃了虫子我就会身带尸毒可以给人治病了?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被尸毒毒死呢!
“你就是把我撕了、把我吃了,我也还不了你!你要我为你家小姐吸毒,那也未尝不可,但我身上并不一定就带着那条虫的药性……”
这老妇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你带着虫子进来那就是为我家小姐治病的,为什么还要吃了它?”
“你都知道我是为了救你家小姐才进来的,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我怎么会不小心吃了它呢?”陈娘庚看妇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