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避开唐奈利紧盯着的眼神,神经质地咽了口口水,拿起手提箱,朝出租车摊走去。她觉得明智之举是闭上嘴不讲话,直到想出怎么摆脱这种情绪的办法。
唐奈利挑了家市中心的宾馆,给他们登记各住一间。这两、间甚至没有紧挨着,但是,服务台秘书眼中的表情依然暗示着,他压根儿不相信这两个房间都会被利用。阿曼达也觉得靠不住,她再次提醒自己那也许最好。
服务员首先把他们引到她住的房间,唐奈利在门口等着,看上去很烦躁,似乎站在她房门口本身是个诱惑,这个诱惑比他原计划要对付的大得多。服务员指明了空调控制办法,电灯开关,房间服务清单……他或许早应该走了,阿曼达递给他小费,打断了他。他领会了寓意,唐奈利似乎如释重负。服务员一离开,唐奈利就挥手道别,消失在墙后。
“唉,怎么……”阿曼达愤怒地盯着他的背影。根据合理的推论,她已经在期待着至少吻一下,她非常非常安静地关上门,随后抓起一只枕头,猛掷到门上;正在伸手拿另一只枕头时,有人敲门了,是唐奈利,他仍然看着不舒服的样子。
“也许我们应该谈一会儿。”
“在这儿吗?”她疑心重重地问。
他看着她,看着床和一把椅子,摇了摇头。“楼下酒吧间。”
阿曼达拾起包,跟他走了。当他们在一张桌子旁落座,点的东西去取了,她说,“这正在变成习惯,唐奈利。我们所有亲密的会谈都要在酒吧间开始吗?”
“谁说是亲密的会谈?我想也许可以明天讨论。”
“明天?”她茫然若失地问。
“是的。”她说得很坚定,接着四下张望,脸上现出怒容。“饮料究竟在哪儿?”
“耐心点,唐奈利,它们正来了呢。”
显然,但要饮料的程度远不及要餐巾纸,几秒钟内,他已经把餐巾撕成条条碎片。阿曼达呷了一口酒,等他解释正在那儿干什么,因为他明摆着有自己的议事日程,并且这和拯救被压抑的男性荷尔蒙没有任何关系。
“你在这儿结识的朋友中,有没有人能让你看一眼法院文件的?”他终于问道。
“没问题。那些是公开的档案。我明天上午自己就可以去法院大楼。”
他点点头,分明特别高兴享受,非个人的势力范围的好处。“好吧,你干那活时,我就去找一些在布鲁克林的朋友,帮着查一查这家伙,看他以前是否曾遇到过麻烦。”
“除了准确的家庭地址和诉讼的基本要素,还有没有你特别想让我在档案里找的东西?”
“要拿准了,澄清蒂纳·怀特黑德在诉讼中是什么角色。我不喜欢她逼博比·雷的方式。如果有时间,你可以多检查一些,看是否有关于保险单的情况。”
阿曼达点点头,随后冲他微微一笑,“谢谢。”
他盯着她,困惑不解。“为什么?”
“为了你没有把我看作妨碍了你似的。”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我从没说过你不是一个出色的记者,阿曼达,正是感情易冲动的一个。只要你决定不独自来追捕亨利·罗森,我没有一点怨言。”
她颤抖了,“我想你可以指望,我会等你去干那事的。我仍然没有忘记朝我射来的几枪以及拉利所发生的一切。”
“好吧,那么,让我们去睡觉吧。”
阿曼达忍不住咧开嘴乐了。“很高兴看到你直接了当的风格体现在每件事上,唐奈利。我早可以希望事情更顺当些,哎,那些事。”
“很有趣,阿曼达。”
他真的与她吻别了,虽然,是在她房门口,但很纯洁,吻在面颊上。该死。
当她关上门,空下来好好想想这件事之后,方才认为唐奈利一直很明智。他们的暧昧关系继续下去只会使事情变复杂。明天上午,还有活要干,这件事结束了,他们还有日子要过,那些互不相干的日子。
他们要过日子吗?在唐奈利怀中的那个晚上,使她认识了自己对唐奈利的感情。一部分的她想扩大他俩可能性,另一部分又害怕他俩正在进入危险的跑马场。一部分的她对唐奈利保持距离的做法充满感激,另一部分的她却久久不能入眠。
终于,好不容易小睡一会儿,她又跌入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乡中。醒来时,她感到精力充沛。她信任纽约,当然必须承认,这也许与唐奈利有一点关系。
她在房间内要了面包围和奶油饼干,一吃完,立即拿起电话,拨通蒂纳·怀特黑德办公室。
接待员接了电话,她要求怀特黑德小姐的秘书听电话。
“喂,我是黛布拉,需要帮忙吗?”
“希望如此,黛布拉。我想和怀特黑德小姐预约一下,讨论你们公司的保险事宜。
“保险事宜?”
“啊,没错,”她说得谨慎而又活泼,象个街头卖东西的人。“你们有如此多成功的客户,我肯定你们必须为他们保险,万一发生意外的事件,他们会丧失能力,再也不能够表现。我们有个项目,我相信,那是各地最好的。”
“万分抱歉,”黛布拉歉意地说。“怀特黑德小姐已经和一个公司打交道好几年了。对保险项目很满意。我相信她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意思。”
阿曼达让自己稍稍顿了一会儿,享受初战告捷的喜悦,接着说道,“我当然能够理解,为了我的饭碗,我要向老板解释为什么没有和怀特黑德小姐会面,你愿意给我提供你们与打交道公司的名字吗?”
黛布拉说了一家大保险公司的名字。
“非常感谢!”
成了!阿曼达一边想一边开始哗哗地翻电话号码簿,查这家公司的电话号码。
一旦她和有关部门联系上,只需几个简单措辞的问题,情况即一清二楚,看来蒂纳·怀特黑德正在考虑增加保险额,尽管她已经为莫里斯厨师投保了百万美元的人寿保险。
“给我记一分。”她自言自语着,拿起包,直奔法院大楼。她在服务台给唐奈利留了纸条,告诉他这个新闻,约好中午在西城区她最喜欢的二家餐馆碰头。
法院的文件把完美的莫里斯厨师描绘成一个利欲熏心的家伙,更不用说缺乏手足之情了。亨利·罗森控告他的哥哥——莫里斯·罗森——剽窃了他的食谱,随后与蒂纳·怀特黑德同谋,用这些食谱谋求他们自己的升迁,而把他拒之于利润之外。要求审理时赔偿损失费一百六十万美元,或者厨师赢补的一半。因为蒂纳和莫里斯厨师已经形成一个组合,她被指明要负同等的法律责任。
“真是一块巨大、昂贵的蛋奶酥,”阿曼达低语道。“我想知道,这个诉讼现在怎么样了?”
她找到一部付费电话,给一位非常聪明、非常雄心勃勃的律师打了个电话,在扬科维奇报道中她曾与他一起工作过。“汤姆,我是阿曼达,有时间吗?”
“对于你,洋娃娃?只要你想要。你现在在这个城里吗?”
“只待几天,我在搞一篇报道。”
“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如果一则诉讼是针对两个人提出来的,但开庭审理前,其中一个人死了,那会怎样呢?”
“它可以针对死者的全部资产和剩下的那个被告。”
“这么说它不会中止了?”
“除非原告想撤诉。你愿意告诉我这是怎么事吗?”
“不是现在,我还有更多的迷面要解答呢。”
“迷底出来了告诉我一声,好吗?你已经让我很好奇了。”
“你总是很好奇,你才应该当记者。”
“如果你是律师,那也很有帮助。”
“你真是个可爱的人,回头再说吧。”
“等等,你还住在穷乡僻壤吗?”
“别这样说,它没这样糟。”她听着自己说,不清楚是因为开始喜欢乔抬亚,才这么替它辩护呢,还是只为自己还在那儿平平淡淡地辩护一句,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建议道,“下去转转吧,你会发现曼哈顿之外也有文明世界。”
“心肝,我已经在此立根了,虽然这样的发现对我不是最有利。多保重,小爱人。保持联系。”
阿曼达离开法院大楼,搭上出租车。“林肯中心”。她告诉司机要去的地方,然后靠在座位上,等汽车在由午拥挤的交通中爬行。这个时间,她用来分析已经掌握的情况。当诉讼正要审理时,亨利·罗森杀了他的兄长,这会说得通吗?蒂纳会吗?杀了亨利不是比毒死莫里斯厨师对她更有意义吗?
在林肯中心街对面的一家熟食店,当她和唐奈利被款待以五香熏牛肉三明治时,她透彻地推敲了好几个方案。
“我还是把赌注押在这位表弟身上,”唐奈利说。“就象你的律师朋友说的那样,他仍旧可以继续打官司。他没有损失一样东西,除了让他不满的老哥。”
“但是蒂纳将获得所有的保险金。”
“她会不得不分一大块给亨利。”
“她可能仍然留下一部分,不要忘了,当她查明莫里斯在欺骗时,可能愤怒至及。”
“整个下午都没什么需要探究的。让我们去看亨利。”
“在一个正要重建的地区,没过几个街区,他们便找到了他的公寓。这座独特建筑的门厅已经多年没上过一层油漆了,地板上的油地毡破破烂烂,正在脱落。原来的颜色已荡然无存。尽管邮箱上许多名字在卷曲,但由于纸已发黄几乎无法认清,但亨利·罗森的名字却清清楚楚地打印在干干净净的白纸上。就他来说,它似乎是对里里外外的破败景象一点小小的反抗。
他们爬上三楼,敲了敲门。“喂,是谁啊?”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乔·唐奈利,罗森先生。我正在调查你哥哥之死。”
“你有证件吗?”
“有驾驶证。就这个。我不是为官方工作”门开了条缝子,仅够露一个下巴。“让我看看。”
唐奈利递过证件,亨利·罗森终于点点头,接着看到了阿曼达。尽管光线太暗,不能确切看清,但他似乎脸色变得十分惨白。
“喂,”她静静地打了个招呼,“我相信咱们在乔治亚见过。你那时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亨利·温特沃思。我是阿曼达·罗伯茨。”
门又关上,一阵链子叮当作响的声音,门重新打开。“我想你也可以进来。”
更近地看着亨利·罗森,阿曼达发现他和莫里斯之间有一点点相似之处。亨利明显更老更矮,似乎也很疲倦,但蓝色眼睛中有一种光彩却似曾相识。她想起乔纳森·韦伯斯特早先曾对此发表过不少看法。那天他曾在人群中下意识地注意到亨利,至少是难以言传地认出某种熟悉的东西。
“我可以给你们拿些咖啡吗?”亨利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来一杯,”唐奈利说。阿曼达怀疑他是想给这个男人一点时间镇定下来。他分明已被他们出现在台阶上吓了一跳。
几分钟后,亨利端着一个托盘加入了他们,托盘里有几杯刚煮的咖啡和一盘家制的甜点心,放得满满的。虽然盘子和杯子都有缺口,但他要表现得彬彬有礼的努力效果却极好。阿曼达瞬间为这个男人感到一丝遗憾,他一直走不出他兄弟的阴影,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
“罗森先生,跟我们谈谈你和你兄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