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奈利瞥了阿曼达一眼。“我一点也不怀疑。就为这个你要干掉她吗?因为你猜她看透了你的天机?”
博比·雷阴沉着脸,“见鬼,孩子,我没想干掉她。如果我要干掉她,你以为她现在还会坐在这儿吗?”
阿曼达得意地看了唐奈利一眼。
“别说了”。他警告道。
“为什么不呢?你对的时候,总是触别人的痛处。”她看着博比·雷,突然觉得对不起他。他看着就象失去了一切,并且更糟的是,知道这是他自己的过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博比·雷?”
“也许应该由你来告诉我。”
听了这句赞美之辞,她笑了。“我想到一些,但我喜欢听你说。”
他闭上眼睛,向后仰去。再睁开眼睛时,似乎他正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几个月前,萨拉来商店找工作。你见过她。她是个十分俊俏的女人。象画一样美,也很有头脑。她找工作那天,我带她去吃午饭,我们似乎志趣相投。”
接着他笑了。表情柔和了许多,“那以后,我见过她几次。每一次,对我来说,似乎变得越来越特殊。很快我就明白我疯狂地迷恋上她了,但她好象一直有所保留。最后,我问她,她告诉我,她在北方已被一个男人伤透了心。伤痕是那么深,她要过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能答应另一个人。”
“对此你有何感想?”阿曼达问。
“我告诉她我会等,并且也不得不等。不管多长时间我都会等下去的,但后来那家伙来到镇上,或者是她让他来的。最初我并不知道,她来跟我讲,要请一位炙手可热的大厨师作一次表演。我想这似乎是个极妙的主意,并且看得出她很激动。哎,每次她谈论起那件事,那眼睛就象星星一样闪烁着。自我见她以来,第一次她看上去真正高兴。”
“你什么时候发现莫里斯厨师就是那个和她有瓜葛的男人?”
“直到表演前一天的晚上。她的心情真的极度激动狂乱,什么事都要分毫不差,下班后我顺便到她的住所,你知道,只是为了给她鼓鼓气,打消疑虑。她正坐在这儿,哭肿了眼睛。”
“她告诉你出什么事了吗?”
“她全对我说了。她告诉他是如何在纽约抛弃了她,如何偷了兄弟的食谱,如何和那位高级公关女士乱搞到一起。然而让她如此痛不欲生的还不是那些。他刚刚到过这儿,告诉她正要与另一位女士结婚。他说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爱她,但这位叫怀特黑德的女人是他的未来。我是想告诉你,听她这席话,我的心都碎了。也许就除了我,在简妮死后,我从来没见过什么人象那样肝肠寸断。该死,它令我很恼火。”
“所以为了萨拉考虑,你决定干掉他。”阿曼达轻声地说。她很高兴,不管怎么样,它不是出于嫉妒、狂怒之下发生的事。
博比·雷看着她,眼睛里含着泪水。“现在给你说这个,不是没意义,它正是我当时所想的。当我明白自己干了什么时已太晚了。我不只是杀死了那个厨师,我也扼杀了萨拉回头爱我的任何机会。”
“你杀了萨拉吗,博比·雷?”唐奈利问了这个阿曼达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这个男人放声痛哭起来,在这寂静无声的房间内,他的啜泣声听来令人毛骨悚然。“我没有杀她,没有以你指的那种方式杀她。我不会那么做的。她是我生命中唯一有意义的东西。”
“但是如果你没有……”
“你还没明白吗?也许也是我杀了她。象遗言说的那样萨拉杀了她自己。”
“你绝对肯定吗?”
“即便没有在这儿陪她,我也敢肯定。事发前的那夜,我在这儿。她直接了当地问我是否杀了那个莫里斯厨师。我不能对她撒谎。不管怎样,没有理由不说实话,她已经知道了。那以后她没再说一句话。好象她已经消失了。我真为她担心,所以第二天早晨我回来了,发现她死了。”
他盯着阿曼达。“你知道最糟糕是什么吗?我想也许她能忍受那个人永久地从她生活中消失。她可能会重新振作起来,继续活下去。但是她不能忍受知道是我杀了他。她感到自己应负责任。”
又来了,阿曼达想。可怜的萨拉为责任所累,她深信不疑,尽管是博比·雷把氰化物放到了莫里斯厨师接触范围内,但也是她让他这么干的。
“我以为你今天进城逮捕琼·克劳德,”唐奈利说。“是什么阻止了你?”
“我到了宾馆,但我不能那样做。我自知已经对两起死亡有罪,不想毁掉另一条生命,让良心不安。”
“我们将不得不把你移交给警察局,博比·雷。”唐奈利说。
“我知道。”
“我感觉很糟。”
“不要为了我感觉难受,孩子。你做得很对。我不会高高兴兴地盼着坐牢,但这是我要还的债。”
下午整个剩下的时间,唐奈利和阿曼达都用来把博比·雷送到有关当局,等他的律师来陪他。唐奈利把报告交给警察局后,就给乔纳森·韦伯斯特和蒂纳·怀德黑德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新闻,并通知他们可以自由离开本城。
当他们终于回家时,唐奈利说,“好了,事情现在了结了。”
“不完全是,”阿曼达说,“我还得写报道。我在报社下车,好吗?”
“阿曼达,你应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回头会休息的。我想趁热打铁把每件事都写出来。”
“你认为奥斯卡会怎么处理这条新闻?他和博比·雷也是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奥斯卡可能已经为这篇报道设计了耸人听闻的标题,阿曼达想象着,但绝没料到凶手是博比·雷。谋杀居然是当地人干的,这件事实会让他不那么热衷于追求耸人听闻的效果。
“我想他会公平地看待的,”她说。
“你呢?”
“你还需要问吗?我不打算把任何人钉死在十字架上,唐奈利。我只是想新闻。”
“然后呢?”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会着手完成下一个任务。”
“在这儿?”他坚持问。
“看情况而定。”
“什么情况?”
“我是否有另外的美差,奥斯卡是否仍然要我在这儿,还有你。”
“我?”他的表情活跃起来。
阿曼达笑了,又警告道,“别回避它,唐奈利。事情依然可以向两个方面发展。”
第十五章
奥斯卡似乎并没有因老朋友博比·雷所做的事而心烦意乱,如果有的话,那他也是把它藏在对阿曼达的深度报道绝对热心后面。他甚至叫她写得尽可能的长。
“如果因为这个报道挤掉一两个固定栏目,也没什么关系,”他说。他一向认为那些社会活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相当大的让步。
“该死,写得不错,”他说,这时正探过她的肩头盯着打字机上一张一张刚写出来的故事。在她写作的时候让奥斯卡在脖子后面呼呼出气是一码事,他接连不断的称赞又是另一码事。她也是人,禁不住在表扬声中飘飘然起来。
“精彩的报道,姑娘,太精彩了。我等不及给威利和拉利看了。他们也会为你感到由衷的骄傲的,我们要推荐它参加那些大奖评选。也许不是普利策奖,而是亚特兰大的新闻竞赛。它比我看到的那儿的报纸上的任何一篇都好。”
阿曼达想让他安静下来。“我很高兴你喜欢它,奥斯卡,但它不完全象是一篇写市民道德败坏的揭露文章。”
“姑娘,这是一条无懈可击的报道。值得考虑就这个。掌握了所有的事实,你是客观的,但在这篇报道中你还能感觉到博比·雷的痛苦,理解他所做的一切。我因此而感谢你。”
奥斯卡的快乐是值得的,但阿曼达觉得她不得不告诫他。“这个镇上会有人不喜欢它,奥斯卡,博比·雷是个很受欢迎的人。一些人甚至会谴责我们写了这篇报道。他们更喜欢读什么吃馅饼比赛。你使他们神经紧张。”
“那是他们的问题,”他坚定地说:“我不会办这张报纸来粉饰任何人。博比·雷犯了罪。如果这儿的人不能接受的话,那恰恰是太糟糕了。”
第二天下午晚些时候,《公报》被卷入了阿曼达预言的论战之中。小镇似乎分为两派,一派支持报纸的详细报道,另一派认为这是对一个最可爱的人落井下石。电话铃声把话筒都要震飞了。最后他们专门指定年老的威利担负接电话的任务。他摘下助听器接电话。然而,有一个电话他坚持要阿曼达接。
“罗伯茨小姐,我是乔尔·克伦肖,为《亚特兰大透视》杂志工作。”
“对不起,克伦肖先生,我对它不熟悉。”
“当然你不熟悉。它是新杂志。再过六个月我们才出第一期。一个朋友对我讲了莫里斯厨师谋杀案的报道。我想我们能否谈谈。”
“你对自由撰稿文章感兴趣吗?”
“说实话,不感兴趣。我们这儿有一个专职写稿人的空缺。我需要一个人懂得怎么透过现象深度挖掘,写出犀利的报道。你有兴趣吗?”
阿曼达犹豫了。它将意味着献身于乔治亚。也意味着给她与唐奈利的关系一点必要时间去发展。“我乐意听听你要说些什么。”
“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时间和地点由你定。”
他建议第二天在亚特兰大的一家餐馆。“顺便问一下,你认识一些好编辑,是吗?我知道怎么把象这样一份杂志办起来,但不大知道日常的运作,比如分配任务,诸如此类的事。”
“我想我也许知道一个,”她说,扫了一眼奥斯卡。“可是,我得先和他说一下。”
“太好了。我们见面时你可以告诉我他的情况、”
要怎么说明奥斯卡的情况呢,挂上电话时,她在想这个问题。你怎么描述,一个人一想到大报道的前景就十分活跃?你怎么解释,在粗糙,盲目排外的外表下,是反应灵敏的头脑对可靠的、可信的记者有直觉的判断力。你怎么解释几个月来因为自己的偏见而对他的错误判断。
“真气人。我已经多年没有这么多乐趣了,”奥斯卡得意洋洋地说,一只手过来揽住她。“这正是我一直梦寐已求的报业。”
突然间他的举止好象聘请阿曼达就是他们报纸制定伟大计划的开始。
“继续保持这种势头,只要你想无论在任何时候,你都能接管这家报纸。”他许诺。“我没有子女可传。我会为你的名字出现在报头上而自豪的。”
阿曼达被这感情用事的声明震惊了。“奥斯卡,讨论这种事太早了。还有好多年,你都不会退休的。”
“哦,跟你共事,我可能更轻松点。”
“我表示怀疑。我想还是会遇到棘手问题的。”
“我要说的是,不想失去你。我知道你能在其他地方干得更好,但自私一点,我想要你就留在这儿。和往常一样,说这些话我可能正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不,你没有。我欣赏你的提议,但这儿对我不合适,我刚刚正和亚特兰大的一家新杂志谈呢。他们正在找一个人对这个地区发生的事做调查报导。”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你打算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