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士威特先生听了大吃一惊。我把鲁克先生遇到的事和我遇到的事说了一遍。“那印度人问这问题分明是有用意的,”我补充了一句说。“他干吗这么关心欠债的人几时还钱?”
“难道您不明白他的动机吗?请问,那个阴谋夺取月亮宝石的事如今怎么了?”
我回答说,“印度人那个阴谋对我是个谜。”
“好极了,”莫士威特先生说。“我们先来研究那三个印度人的年龄问题。他们看上去年龄相仿,就算他们不到四十吧,现在这三个印度人,照年龄看来,分明应该是上回跟随上校到我国来的那三个印度高级罗婆罗门的继承人。好吧。目前我们遇到的这三个人继承了他们前人的事业。他们干的事还要多呢。他们继承了他们的前辈在英国创立的那个组织。那个组织有的是钱;在伦敦自会找到那些鬼鬼祟祟的英国人替他们效劳。最后,还有几个偶然在这大都市里做事的印度人,也自会暗中支持他们。这虽是个规模相当小的印度人的组织,但千万不能忽视它的存在。现在让我问您一句话。那三个印度人要夺取那颗宝石的头一个机会是什么?”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头一个机会分明是亨卡什上校的去世造成的。”
“不错。他的去世给他们造成头一个机会。他去世以前,月亮宝石一直太平无事的存在银行的保险库里。您替上校立了遗嘱,把他的宝石传给他的外甥女;按照常规,遗嘱是要受到查验的。那三个印度人会想什么办法弄到那份遗嘱呢?”
“他们会从民法博士会馆里弄到一份遗嘱的副本,”我说。
“一点不错。那些鬼鬼祟祟的英国人,总有一个会替他们弄到您所说的那份副本。他们看了副本,就会知道那颗钻石传给雷茜儿小姐,还知道钻石要由布莱克先生交到她手里。那三个印度人就得决定什么时候下手夺取月亮宝石——从银行里刚取出来就下手呢,还是等宝石送到范林达夫人的公馆里后再下手?第二个办法比较安全,因此他们就扮成变戏法的到弗利辛霍去了。”
“说到这儿,一切全部清楚了,”我说,“不过,那三个印度人为什么不趁雷茜儿小姐生日以前那段日子夺取那颗宝石呢?”
“那倒不难解释,”莫士威特先生说。“那三个印度人并不晓得弗兰克林·布莱先生把那颗钻石藏起来了——因为我们发现他们在他到达范林达夫人公馆的那天晚上,就干了头一件失策的事。”
“头一件失策的事?”
“一点不错!就是那天晚上,他们在阳台上偷偷侦察,给贝特奇撞见了。他们知道自己走错了一步,后几个礼拜就不再上夫人公馆里去了。”
“为什么呢,莫士威特先生?为什么呢?”
“因为没一个印度人愿意冒无谓的危险。处在他们的地位,哪个法子最最安全呢?到底是想法从机伶多疑的布莱克先生手里夺取呢,还是等钻石落到一个姑娘手里再下手?那姑娘一有机会就想把钻石戴上身的哩。三个印度人等了几个礼拜,不是在范林达小姐生日那天,又上公馆里去了吗?他们沉住气,等了这么些天,终于见到月亮宝石戴在她胸襟。那天晚上,我听到了那颗钻石的事,就确定范林达小姐会遭到危险,因此劝她把钻石车成几块,不成完壁。后来,那颗钻石神秘莫测的不见了,我已经把一切都向您解释清楚了。”
这点我也没法否认。
“到目前,一切都弄明白了,”莫士威特先生接下去说。“那三个印度人失掉夺取那颗钻石的一个机会。他们还关在牢里的时候,就有了第二个机会。我可以证明这件事。
“那时我正待在弗利辛霍。那三个印度人释放前一两天,典狱官带了一封信来见我。那封信是这几个印度人在弗利辛霍寓所里的女房东马凯恩太太送来的。邮戳上的地址是‘兰贝思’,信是用外国文写的。典狱官请我把信译出来。这就是译文。”
他把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交给我。
我看到了下面这一段文字:
“以端坐羚羊宝座,四臂环抱大地四方之黑夜主宰的名义。
“弟兄们,脸向南方,到通往浊流的闹街来见我。
“理由如下。我亲眼看到它了。”
信到此为止,既没写日期,也没具名。
“我不妨把第一句解释给您听,”莫士威特先生说,“那三个印度人的行动可以说明其他问题。在印度神话里,月亮主石是位端坐在羚羊宝座上的四手神;他有个外号就是‘黑夜主宰’。这儿,一开头,就间接说到月亮宝石。三个印度人恢复自由以后干了什么事?他们马上到火车站,乘头班上伦敦的火车。接下来我们听到什么消息,布罗夫先生?”
“他们在兰贝思,鲁克先生家门口徘徊,缠得他好苦,”我回答说。
“不错。鲁克先生在向地方官求援时,提到他雇用的一个外国工人,因为他疑心这个企图偷窃,他还怀疑这个跟缠住他的三个印度人互通声气,才把他解雇,这不是很明显了吗,是谁写了这封信,打算偷鲁克先生哪件东方宝贝?”
我从没疑心月亮宝石在鲁克先生手中。但我弄不懂那三个印度人怎会知道的。这问题到如今才跟别的问题同样得到解答了。
“还有个问题要解决,”莫士威特先生说。“有人把月亮宝石带到了伦敦。有人把它抵押了一笔钱。有没有找到那人是谁?”
“没有。”
“有人编了一套话,说是高孚利先生。据说他是个大名鼎鼎的慈善家——这事对他可绝对不利。”
我欣然同意这种看法。同时,我认为我有责任告诉他,高孚利先生已经被证明是冤枉的。
“好极了,”莫士威特先生不动声色地说,“我们走着瞧吧,现在我们得回过头来谈那三个印度人。他们在伦敦失掉夺取钻石的第二个机会,那是因为鲁克先生有先见之明,他辞退了那工人,马上把月亮宝石转送到银行里去。呃,他们夺取钻石的第三个机会是什么?这机会要几时才会来呢?”
他一问这句话,我终于弄明白印度人到我办事处来的动机了。
“我懂了,”我大声说道。“那几个印度人肯定月亮宝石给抵押出去了。他们想到打听赎回宝石的日期,因为到那时候月亮宝石才能从银行里取出来!”
“不错。月亮宝石抵押出去一年以后,那三个印度人就要等第三个机会了。鲁克先生亲口告诉他们得等多久,再加上您这位可敬的权威使他们深信鲁克先生说的是真话。那颗钻石几时落到这个放高利贷的手里的?”
“我想是今年六月底吧,”我回答说。
“今年是1848年。很好。如果那个把月亮室石抵押出去的无名氏,在一年以后能赎回的话,到1849年六月底,那颗宝石就又会回到他手里了。到那时候,布罗夫先生。我相信他们决不甘心败第三次啦。”
我记下那个日子。“1849年6月。该月月底,静候印度人之讯息。”
写好,我该让其他人往下讲这个故事了。
十二 少爷的访旧:自己原来是贼
我想我该接下去讲有关故事,我就是那个将宝石带给小姐的弗兰克林。1849年春天,我正在东方游历,收到了一封报丧信:信封上的姓名地址是布罗夫先生的亲笔。
信里通知我说家父过世了,还说我将承继一大笔遗产。布罗夫先生请我赶紧回英国去。
第二天早晨,我已在回国的途中。
我的老朋友贝特里奇,描写我离开英国时那副面目,有点言过其实。不过雷茜儿对我这种态度,的确伤透了我的心。
我出国去,一心想忘了她,我却根本忘不了。回到英国,我和布罗夫先生重新见面时,头一个问到的也是她。听到她与高孚利的婚变,又听说她在故爵爷一位居孀的妹妹———个称做梅里杜太太的女人——照拂下生活着,过了半个钟头我就到她家去了。
开门人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在家。我打发他拿了名片上楼去,那人下楼来说范林达小姐出去了。六点钟,那人又告诉我说小出去了。难道小姐没收到我的名片?那听差向我告罪——小姐收到名片的。
事情很明显,雷茜儿不愿见我。
我最后希望就是写信给雷茜儿。
回信来了,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范林达小姐不愿跟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通信。”
这封回信把我侮辱了。布罗夫先生这时正巧来找我谈公事,我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他说我无意中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使她担心她的秘密泄露出来。”
“她会不会照旧那样痛恨我?”我问。
“只好这么解释那种举动了,”布罗夫先生说。
我打了铃,让听差买票,我要乘下一班火车上约克郡去,弄明雷茜儿为什么对她母亲守口如瓶,为什么记我的仇。如果时间、精力、金钱办得到的话,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偷月亮宝石的贼!
那天傍晚太阳下山时,我又站在那索绕心头的阳台上了。
他在那儿呢——我那一去不复返的幸福时代里的亲爱的老朋友——他胭旧在那角落,嘴里叼着烟斗,膝差上放着《鲁滨逊漂流记》。他一见我面顿时高兴得对我客气起来。贝特里奇开始说。“如果这不是秘密,少爷,我实在想听听您干吗这样突然来到这儿。”
“我从前怎么会上这儿来的?”我问。
“为了月亮宝石呀,弗兰克林先生。可是这回您为什么上这儿来呢?”
“还不是为月亮宝石,贝特里奇。”
这老头猛的站住了脚,不胜惊讶的看看我。
“别管那颗钻石了,弗兰克林先生!听我的话吧!那颗该死的印度钻石把接近它的人都搅昏了头。别糟塌钱,别找气受。克夫探长都槁得一团糟,克夫探长是英国最最神通广大的警探哩。”
“我主意拿定了,老朋友。就是克夫探长这个人也吓不倒我。我早晚还想找他谈谈呢。”
“克夫探长不会帮您忙啦,这位神通广大的克夫已经退休了。他在道金一座小别墅里种玫瑰花。”
“这没多大关系,”我说。“不过我希望你帮我一次忙。”
“比我能帮得了您忙的人有的是呢,”他厉声说,听他说话的语气,我知道他肚子里有些话藏着不想说出来。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套出他话来,我得拿他对我和雷茜儿的关心来打动他,我于是说:“贝特里奇,你愿意听到雷茜儿跟我言归于好吗?”
“那还用说,少爷!”
“可是,如今我出外回来,发现她是那样痛恨我,我曾经打算找她谈谈,她却不愿见我。雷茜儿只给我一条路,就是追究月亮室石的下落。”
这话显然打动了他的心。
“您心里没存什么恶感吧,弗兰克林先生?您不怕找出什么雷茜儿小姐隐秘吧?我有办法帮您破案,”他说。“您记得我们那个短命姑娘——罗珊娜吗?”
“当然记得。”
“罗珊娜临死前留下一封密信——给您的。”
“在哪儿?”
“在柯柏洞,她一个朋友手里。”
“我们马上回去把信取来吧,贝特里奇!”
第二天我们走下那条直通何特石东农庄的小道。很早,到那里已经看见渔夫的老婆在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