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 备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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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佛之宴 备宴(上)-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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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内子暂时还不会回来,她黄昏才会回来。不管这个,是不是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正题?咦?刚才说的是正题的一部分啊。”
  “咦?津山事件吗?”
  “不是。”妹尾有交环双臂低音。“跟津山事件本身没有关系。”
  “妹尾先生,你讲话怎么这样拐弯抹角的呢?”
  “嗯……说的也是。那么……”
  妹尾犹豫一会儿,摇了一下头,说:“那么我开门见山,直接说结论了。”接着他说:“可以麻烦您……找个村子吗?”
  “找……找村子?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别说是一头雾水,因为太过唐突,我甚至不觉得妹尾是在捉弄我。
  “您一头雾水对吧?”妹尾笑得开怀。
  “当然会一头雾水啦。你说是社长交代的事,跟津山事件有关。然后突然要我找一个村子,这简直是打禅语嘛。要是解得出来,那我就是个了不起的高僧了。”
  “啊哈哈,说的没错。”妹尾挠着头,松开跪坐的脚。“其实啊,我们社长——也就是赤井书房的老板赤井禄郎,我想您也知道,他的本业是贩卖学习教材的。出版算是他的嗜好,所以赚不赚钱是其次,只要我们尽心做好工作就好。”
  “那不是很好吗?”
  “嗯,这是很好,但是相反的,就算破产了他也不痛不痒,所以我们做员工的总是提心吊胆的……,咦?话又离题了。”
  “哦……”
  因为搞不懂主题是什么,就算离开了我也不可能发现。我与赤井社长有数面之缘,印象中他就像个性温和的青年实业家,没有出版业者那种独特的气质。
  “反正,我们老板赤井总是忙着修理、改造汽车,申请发明专利等等,兴趣太多是他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总之,赤井的老朋友里,有位叫光保的人。”
  “光保?是名字吗?”
  “是姓,光保……我记得是叫公平吧。这个人头发稀疏,身材微胖,是个面色光滑红润的阿伯。这位光保先生以前是位警官。”
  “警官……?”
  “嗯,警官。以前好像在静冈担任巡查(注:日本的警察组织,阶级由下往上依序分为巡查、巡查部长、警部辅、警部、警视正、警视长、警视监,最高阶级为警视总监,为警视厅的本部长。),还是驻在所(注:驻在所功能与派出所相同,设于山区、离岛或偏远地带,有警官常驻。相较于派出所为轮班制,驻在所多兼具官舍功能,派任警官与其家眷居住于此。)警官。这个人啊,他以前被分发驻守的村子,不见了。”
  “这……”
  令人不解。
  “……你说的不见,是指废村的意思吗?或者是盖水坝而沉入水中,还是和邻村合并后改了名字……”
  妹尾拜拜似的竖起单手,左右摇摆。
  “不是。”
  “不是吗?”
  “废村……是废村了没错——不对,真难解释呢。真的是消失了。”
  “妹尾先生,什么消失……”
  “只能说是消失了。光保先生当时常驻的派出所——还是叫驻在所?这我不太清楚,而且警察机构和现在也不太一样了。当时好像是内务省(注:内务省为二次大战前日本中央机关之一,管辖警察及地方行政等一般内政。曾设造神宫使厅强化国家神道政策,并实行特别高等警察“特高”制度,利用治安维持法统治游行、言论。设立于一八七三年,一九四七年废止。)管辖的吗?”
  “什么‘吗’,妹尾先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哦,就跟津山事件同一年啊,十五年前。听说他一直任职到昭和十三年的五月。”
  “原来如此……”
  关联只有如此。
  三十人惨案似乎只是用来交代时代背景的前言罢了。
  “然后,听说那是个小山村,面积广阔,但是户数很少,总共只有十八户而已,人口顶多也只有五十人左右。是个小村落。”
  “村名叫什么?”
  “好像是hebito村。”
  “怎么写?蛇和户吗(日文中,hebi可对应汉字“蛇”,to可对应汉字“户”。)?”
  “忘记了。”妹尾说。“我是从光保先生那里听来的,但忘记是什么字了。应该有两个户字,克斯我不记得有蛇这个字……。是两个字没错,我应该抄下来的。然后,听说村子正中央有一户宅第宏伟的人家,屋主好像是地主还是村长。那户人家姓佐伯,这我倒记得。在这户人家周围,相隔甚远的地方零星地坐落着人家和小屋。几乎都是农家,也有贩卖牲口的,而卖杂货跟处理邮件的,就只有村子入口处的那一户。还有一户是医生,据说是佐伯家的亲戚。”
  “哦,真详细呢。”
  “哎,因为才十八户嘛。在那里当警察的话,全部都会记得的。实际上,光保先生也说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说的也是。
  “只是,听说光保先生在那个村子连一年都没有待满。”
  “因为调职吗?”
  “他出征了,因为出征而离开。是日华事变(注:既中日战争。日本亦称为日中战争或支那事变,为一九三〇年至一九四五年中国对抗日本侵略的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部分。)吧,我记得《国家总动员法》(注:中日战争时,日本为了进行总体战,制定此法,授权政府运用国家所有人力、物力资源。于一九三八年制定,随着日本战败,于一九四六年废止。)好像是在那一年施行的……”
  说道这里,妹尾抿起嘴巴,鼻子“唔嗯”了一声。
  “……然后,光保先生复员回来一看,村子竟然不见了。”
  “所以说,妹尾先生……”我往前探出身体。“所谓不见是什么意思?你刚才说只能说是消失了,可是村子不可能像烟雾一样凭空消失吧?”
  “可是就是这样。”
  “什么就是这样,那存在原本所在的地方怎么了?变成了一片荒野吗?还是开了个大洞?”
  “没有洞。”
  难懂到了极点,不晓得是说的人说不清楚还是听的人理解力不够,丝毫抓不到这番话的重点。
  妹尾似乎也察觉到我还是听不懂,他寻思了半饷后,逐加以说明。
  “正确地说,光保先生回国,是太平洋战争结束以后:更正确地说,是昭和二十五年。才三年前的事而已。换句话说,光保先生长达十二年间都在大陆辗转流离。虽说他最后到了马来半岛,我是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其实……光保先生去年造访那座令人怀念的村子。现在有许多地名还有交通状况什么的不是都变了吗?可是那地方却没有半点改善,现在依然没有巴士通行,而且地处连铁路都没有的穷山僻壤,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到了那里一看……,村子竟消失得一干二净。在十二年之间,hebito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变成……山了吗?”
  “那样的话还可以理解。比方说……对了,位于村子入口处的杂货店。”
  “也处理邮件的那家?”
  “对,那家杂货店好像叫三木屋,它跑到了邻村。”
  “搬家了?”
  “不是,地点好像没变。说是好像,是因为光保先生的记忆也不是那么明确。总之,光保先生姑且忠实地照着他模糊的记忆前进,而记忆中的建筑物,几乎都位在记忆中的位置上,所以他觉得应该没有错。然后……”
  “然而?”
  “他望向那些建筑物的门牌……,村名竟然不一样。上面的地址在他的记忆中,应该是邻村的。”
  “这种事常有的吧?和邻近人口过少的村落合并,所以地址改了吧。”
  “有可能,可是不止如此。那里不是什么杂货店,住的是完全不同的人。”
  “杂货店一家人搬走了还是过世了,别的人住进来了吧。”
  “也不是。那里住了一对光保先生素未谋面的老夫妇,说他们已经在那里住了七十年。听好了,七十年呢。”
  “这……”
  他们说谎,或者是光保先生……
  “……搞错了之类的,他弄错路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或许是在恰好相似的地方、相似的地形上,有着相似的人家。于是,光保先生尽管有些混乱,但还是姑且朝着村子的中央地带前进。也就是佐伯家所在的地方。结果……”
  “结果?”
  “路完全一样。路边的地藏石像和柿子树等等,光保先生全都记得。”
  这不就叫做似曾相似(déjàvu)吗?
  觉得看过不应该看过的景色,对不曾去过的地方感到怀念——这些大部分都是大脑在骗人。是记忆混淆了。
  所谓现在,其实是最近的过去。
  认知到的瞬间,那就已经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过去了。所以若是以量来捕捉时间,无与有的接点正是“现在”。接点虽然存在,却没有质量。换言之,狭义中的“现在”,数量上等于零。过去无休无止地不断增加,未来则当然是——无。我们总是站在源源不断地增殖的过去这个队伍的最前端,前方空无一物,所以未来也不可能预知。所谓似曾相似,只是那邻近的过去,不经意地与更遥远的过去重叠在一起罢了。也就是所谓的——错觉。
  我这么告诉妹尾。
  编辑点了几次头。
  “光保先生也认为就是您所说的错觉。可是他愈是往前走,这个想法就愈动摇。记忆中的家家户户,完全位在他记忆中的位置。也有一些人家和杂货店一样,住着不同的人。大部分住的都是老人,一问之下,他们同样告诉光保先生,说是从以前就住在这里了。”
  “从以前是指……?”
  “哎,就是从前吧,他们都是老人了嘛。其中也有几家成了空屋,光保先生忍不住进了屋里。虽然外表符合记忆,屋子里却完全陌生。有些人家的家具还留着,他打开抽屉一看,里面放了几张泛黄的照片,上面的人从没见过。”
  这……
  果然是错觉。
  若是强词夺理,强加解释,这番话可能会变成超常现象;若是听个不留神,就会变成怪谈。
  即使如此,这还是错觉吧。
  如果再次比喻,时间就像湍流。湍流中的河水原本应该毫不止息地流动着,但是如果在何种筑起水坝,挡住水流,即使只是暂时,水坝还是会承受到相当大的负荷。不仅如此,水流只要停止,就会变得浑浊,然后逐渐地溢满,终究还是会流失。记忆这种东西,如同老旧梳子的梳齿般逐渐缺损。
  但是,缺损的部位会以某些形式被填补起来。
  记忆重复着缺损与补足,逐渐被篡改。
  而且是符合期待地……
  “这……所以说,人不可能每样事情都完全记得吧?假设十件事情里记得五件好了,而五件事当中恰巧有两件符合,虽然有三件事不同,但是当事人也不知道忘掉的那五件事都不符合吧?结果明明只有两件事符合,却会连同忘掉的五件事在内,认为一定有七处符合。所以说,妹尾先生,那是另一个的村子。”
  “可是是吧。”妹尾干脆地同意了。
  原本预期对方的反驳,结果我的愚见就像扑了个空,烟消雾散了。
  “那、那样的话……”
  “没错,是错觉。那个叫光保的人是有些难以捉摸,不过还是具备一般的判断能力,所以他好像本来也以为是自己走错路,或者是记错了。但他还是觉得‘就算是弄错,这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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