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工头问刘凤春:“你有什么本事,敢来看木材?”刘风春指着一根粗约一尺的楠木说:“我一条胳膊能把这根木头放到肩膀上。”工头不信,刘风春弯腰—伸胳膊,那柄木忽地卷到他的肩上,工头大为叹服。于是留他看守木材。
梁振圃年龄最小,是直隶冀县城北郝家冢村人,他十五岁来到北京前门外东大市父亲开的估衣庄当学徒,由于身材矮小,体弱多病,十六岁时经父亲介绍,拜童海川门下。因他以估衣为业,人称“估衣梁”,又叫“小辫梁”。以后粱振圃在前门外东珠市口路南“德盛居”黄酒馆授拳。
因为肃王府离黄酒馆最近,尹福和马贵出了府门径直来到黄酒馆,掌柜王兴是梁振圃的弟子,他告诉尹福和马贵,梁振圃受前门外打磨厂恒义冒绸缎庄委托,保镖送货到河南郑州去了。
二人只好又去找马维祺。
走进蒜市口西街,只见街上空无一人,月光如银,空气中似有一股血腥味。
二人来到四十六号煤铺前,但见马家煤铺前的那根横铁杠拦腰劈断,大门洞开。
二人感到不妙,连忙来到院内,见地上躺着七八具死尸,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鲜血汨汨而流。二人左右翻转,其中没有马维祺,死者都是夜行衣靠,青衣青裤。
这座院内在几小时前发生过惨烈的激战。
二人快步来到屋内,只见马维祺仰面倒在屋角,两目圆睁,口中淌着鲜血。屋内东西狼藉,墙上鲜血淋漓,烛光一强一曳……
“维祺!维祺!”尹福大叫,扑过去摇撼着马维祺的身子,可是马维棋一动不乱,他的身体冰凉。
马维祺已经死了。
第 二 回 贼腿施六误入熏香 月貌金貂冷吟佳音
尹福见马维祺已死,急忙探视他的伤处,撕开他的衣襟一看,只见胸前有一个巴掌大的紫印,上面凝有黑血痕。
分明是毒砂掌所击!
马贵惊道:“毒砂掌!师叔中了毒砂掌!”
尹福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果然是仇家来了!”
马贵问:“仇家是谁?”
尹福擦了擦泪痕,缓缓道:“是‘塞外飞鹰’沙弥和他的妻子‘病西施’马踏燕。三十多年前,蒙古草原上的大盗沙弥在喀尔沁救了肃王爷隆勤,也就是如今肃王爷善耆的父亲。隆勤王爷便聘留沙弥做了王府护卫总管。沙弥在北京多次击败武术名家,名噪全城。以后辅佐王爷南征北战,屡建战功。一次在随王爷征伐云南瑞丽时,俘虏了瑞丽王的女儿马踏燕。那马踏燕是傣家女子,不仅容貌动人,而且会投枪绝技。马踏燕见沙弥果敢勇猛,逐生爱慕之心。沙弥自然也倾心于这位光彩照人的傣家姑娘,他偷偷放走了瑞丽王,更赢得了马踏燕的爱情。于是二人成婚,马踏燕随丈夫来到北京。马踏燕除了有投枪绝技外,还有祖传功夫,名为毒砂掌,实为一种气功,气发于掌上,掌若炭火一般,又将云南西双版纳一种毒胶树的毒汁放入囊中,捆于手指。手掌击人时,囊破汁溢,沾人皮肉即中剧毒,不消一刻便身亡。”
“发掌之人也沾毒汁,为何不死呢?”马贵问。
“由于气发于掌,掌固如石,汁不浸掌。沙弥添了毒砂掌功夫,更是狂傲,不把天下好汉放在眼里。当时,董海川先师在圆明园比武大会上,力挫群英,名声大震,肃王爷十分仰慕,把先师请到府中比武。这肃王爷是尚武之人,在王爷群中是佼佼者。他气力惊人,两腿有千钧之力。每日上朝还要用腿击皇宫石雕栏,练功不已,人称‘神力王’。他与董先师比武,摸不着八封掌的套路,结果败北。沙弥不服先师,也跳出来比武,也败于先师,他的毒砂掌掌拿落人,根本摸不着先师皮肉。当时二人又商定比器械,先师使鸡爪鸳鸯钺,沙弥使一根玄武棍,两个人的兵器上都涂上木炭,谁要是被炭沾身,谁就算输。末及三个回合,沙弥的脸上沾了一粒炭迹,自惭而下。紧接着,马踏燕也来比试,她将一支六尺长的投枪呼呼从半空中投来,先师稳稳接住投枪,运运气,将投枪一旋,又向对方投去。马踏燕忙用于来接投枪,谁想那投枪离她有三尺远,一个回旋,竟扎入湖中。这夫妻俩如何受过这等挫折,当晚来到先师住处,施放熏香,想把先师熏倒后再结果他的性命。谁想先师早有防备,将他们二人双双白擒获。二人捣蒜般磕头,先师是大慈大悲之人,于是饶过他们。他们发誓永不回北京,落荒在外,久无音讯……”尹福说到此时,哀怜的目光落在马维祺的尸身上:“先师过世这,二人想必是找我兄弟们寻仇来了!……”
“那珍妃娘娘失宝一案是不是也与沙弥夫妻有关联?”马贵小心地问。
尹福轻轻叹了口气,两滴晶莹的泪珠吧嗒一声掉在马维祺冰冷的脸上。尹福用双手续缓地合上了马维祺的双眼,对马贵说道:“事不宜迟,快找你程师叔去。”
正值暮春,空气中回荡着醉人的芬芳,细窄的街道上飘着狼藉的粉色花片,几树梨花还点缀着嫩白的残瓣。繁星悠闲地浮在苍蓝的天上,穿过朦胧的云片,似隐似现。一弯朗月散发出乳白色的暖晕。
二人无心欣赏京都暮春的景色,快步来到花市四条程记眼镜铺,只见铺门大敞大开,空寂无人。静得连睡梦人的喃喃声和鼾声都能听见。
莫非程师叔也出了事?马贵暗想。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首。
穿过一个夹道,来到后面的院落抬头一看只见正屋烛火通明,一个英俊的中年汉子正醉卧在地上,抱着一个酒缸狂饮。他身材魁梧,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栗色的醉眼透出光彩,一副傲慢狂荡的神态。他穿着一条蓝布便裤,腰间扎着一条牛皮带,上身光着,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棱棱突起。
此人正是:“眼镜程”程廷华。
程廷华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口中叫道:
“活鲤鱼哟!年年有余的活鲤鱼哟!”
“卖咦哟大小,小金鱼儿来!”
“甜酸豆汁来!买麻豆肠!”
“栽花儿来,栽蝴蝶花儿来!”
“蛤蟆骨朵儿,大田螺蛳来!”
“买神符!恨福来迟避五毒儿哇!”
“师傅,我师叔发癔症罢,他瞎吆喝什么呢?”马贵话音末落。扑通一声,脚下一软,栽进一个陷坑里。尹福眼快,一个“鲤鱼打挺”,稳稳落于地面。
尹福骂道:“廷华,你搞的什么名堂?”连忙用手去拽马贵。
程廷华飞奔出屋,大笑道:“原来捕到了一只大螃蟹!”说着帮尹福拽出马贵。
马贵浑身污秽,叫道:“好晦气!师叔,你摆的是什么阵呀?”
程廷华进屋找来两件干净衣服,一件扔给马贵,一件自己穿了。笑道:“我还以为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来了呢?”
尹福正色道:“廷华,大祸临头了'”
程廷华酒醒了一半,问道:“什么?”
“马维祺被人打死了!”
“什么?”程廷华身子一软,眼前进出无数个小金星。
尹福将在马家煤铺所见叙述了一番。
程廷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秽物,带着浓烈的酒臭味。紧接着,眼泪扑籁而落。在八卦掌众兄弟中,他与“煤马”的关系最好。
尹福师徒俩将程廷华扶到里屋炕上。许久,程廷华才缓上气来。“我恨不得一刀杀了沙弥这老贼,只不知他住在何处?”
尹福道:“咱们兄弟小心为是,他在暗,咱在明.还模不清他的脉路,不如他跟谁勾着?”
程廷华下地倒了三大碗酸梅汤,一碗递给尹福,递给马贵,“咕嗜嘟咕嘟”,自己喝了—碗。
程廷华喝完酸梅汤,抹抹嘴:“这沙弥肯定有来头,他当年在肃王府当总管,跟各王府的王爷、总管,还有皇宫里的太监混得很熟,不如请‘翠花刘’凤春兄弟带着丐帮兄弟到各王府扫听扫听,丐帮都是胡同串子,各种胡同、王府、名宅、庙宇路子极熟。”
尹福沉吟片到,缓缓道:“明晚召集八封掌门人在施六家开会,大家商议一下,把维祺兄弟的丧事厚办,咱们现在就去找施六。”
三人出了屋门,马贵指着那陷坑问道:“师叔,你为何弄这个坑?”
程廷华一翻身上了房,马贵抬头一看,一个人影转瞬即逝。
一会儿,程廷华跳下房,说道:“我这儿也来了探子,八成也是沙弥的人,我已经捕了两个,弄死埋了。”
施纪栋开的义和木厂在朝阳门内,三个人进了哈德门,沿着东单大街,来到东四牌楼,往东一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义和木厂。
这义和木厂是个三层套院,厂门开着,三个人鱼贯而入,只见门房老头坐在木凳上靠着墙打盹儿,走进第一道套院,东厢房里熟睡的工人们鼾声如雷。第二道套院装满了木材、器械还有打好的家具等。走进第三道套院,只见有个流杯亭,亭西又有个小套院,月亮门开着,程廷华先走了进去,正见一个半老徐娘,身着湖色衣衫儿,紫红灯笼裤儿,手握一杆旱烟枪,正顺着窗纸洞服往里吹熏香呢。
程廷华一抬手,刷的一声,一支飞镖飞了出去。那女子身手好快,一招“云燕凌空”,悄然无声上了房,一眨眼的工夫,踪迹全无。
程廷华也不追赶,撞开门来寻施纪栋。只见屋内漆黑一团,声息全无。程廷华慌了,叫道:“施六!施六!”往前一探身,一胸踩翻了尿盆,洒了一脚尿。他摸到炕前,一手摸到一头松软的头发,有—股胭脂香,知是施纪栋的妻子陈媛媛,再住旁边一摸,挨到了施纪栋的干巴身子。
这时,尹福和马贵也走了进来。尹福道:“快给他们解熏香。”说着打开了窗子,紧接着又揭去被子,在施六身上运转功力,疏通血脉。一会儿,施纪栋缓缓醒来,见是尹运转功力,疏通血脉。
一会儿,施纪栋缓缓醒来,见是尹福等人,又惊又疑。他憨憨笑道:“我这是在梦里罢?”
“还说什么梦话?险些道人暗算!”程廷华把刚才的情形叙说了一遍。
施纪栋睡意全消,爬起来道:“竞有此事?我只管做美梦,差一点做了刀下鬼!”
马贵走上前,问道:“师叔,蜡烛在哪儿?这黑咕隆咚的,叫人好闷!”
施纪栋道:“在窗台上。”
马贵取来蜡烛正要点燃,只听施纪栋声嘶力竭地大叫:“别点!别点!”
马贵惶惶惑惑地问:“怎么了?”
“你师婶子还光着腚呢!”施纪栋慌忙去给陈缓缓盖被单。
程廷华“扑哧”笑出声来,打趣地说道:“师兄想得真周到。”
尹福带程廷华、马贵退出屋门。
稍等片刻,施纪栋叫道:“进来吧。”
三人进屋,见烛光下,陈缓缓红着脸给众人端凳子。她穿一件淡青湖绉短衫,圆软的乳峰在衫内一起一伏地颤动,下身系一条银红绸裤,脚穿一双锦缎拖鞋。她虽已近五十,风韵犹存。
“见笑了。”她甜甜地笑着,招呼大家坐下,然后出门烧水去了。
尹福把前因后果对施纪栋讲了,施纪栋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依我看将来要有一场恶斗在这风雨颠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