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身后的窗户,我又立刻转了回去。那条“大”字形的影子已经不在那儿了。我看见它时,它的四肢正在飞快地滑动着,就像游泳一样。在窗户上游泳?我感觉毛骨悚然。
这时候,他已经四肢并用地到了靠墙的位置,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他的四肢在窗户上摩擦出一种奇怪的“唰唰”声,我可以很轻松地判断出,那正是我刚进门时听见的奇怪声响。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路游到了墙壁那边,他的眼睛在头发后面冷冷地窥视着我。
直到他消失时,我才总算反应过来,猛地把窗户推开了。冷风一瞬间涌过来包裹了我的全身,那种冰冷刺骨的寒意,是这个时间段特有的感觉。我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个影子飞快地游到了一楼。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它渐渐变成了白色。我愣住了。
这时候,他说话了,他的声音也像影子一样,或者因为那本就是属于一条影子的声音。他说:“舒陌,你过来,你跟我走。”我的脑子一热,居然真的紧跟着他走了下去。
我必须说,我走的是窗户。我站在窗台上,身体一下子转了一个九十度的角。我的双脚踩在墙面上,我的脸朝着一楼冰冷的水泥地,我的身体和水平线保持了一致。我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下去。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原来是在做梦。
街道四周死一样的寂静,天地混沌一片,空气阴冷而且潮湿,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我迷迷瞪瞪地往前走,那个声音一直告诉我:“舒陌,你过来,你跟我走。”我就继续走,没有停。
就这样,那三个血红血红的大字很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是那样龙飞凤舞。我又来到了“奈何桥”。
那一端还是高楼,我终于确定,它和我的画真的很像,一样的腐朽衰败,一样的沉静幽邃,窗户里都是一个个隐秘的黑洞。这一次我没有直接走进去。于是那个声音尖叫起来:“你为什么停了?你继续走啊!你不能停!”我固执地没有移动。
于是那条影子又变得透明起来。他挥舞着灵动的四肢,飞快地在原本是固体的墙壁中游动着,他朝着楼顶游了过去。墙壁上照应似的出现了一圈又一圈水样的波纹,他就这样徜徉在其中,乘风破浪。
突然“啪”的一声,什么东西从天上直直地掉了下来。我正往前迈步,脚立刻被那个不明飞行物绊了一下,膝盖一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我低下头把那东西捡了起来,是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字,我却一个都看不清楚。
我抬起头再去追逐那条游动的影子,那条影子已经到了楼顶。他贴着墙壁上,突然转过身来。他的转身方式如此奇特,不用扶不用动,直直地就原地翻转了一百八十度,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被铲子翻了一转的烙饼。我诧异的时候,他突然冲着我笑了。
“哐”的一声巨响,我终于清醒过来。我眯着眼睛看了看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梦就是梦,我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迎着清早的阳光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哐”,又是一声。这一次不是在做梦,我清楚地感觉到大门连带着整个房间都狠狠地震了一下。还没等我回过神,接二连三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大有不把我家大门砸破誓不罢休的意味。
“谁呀,谁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一脸嚣张地把门打开,却没看见一条人影。或者说,那个人已经被他手里高高举起的蛋糕彻底挡完了。我愣了一下,这又是哪出儿?
“Happybirthday!”曾毅晖拖长了声音,不经过我的同意直接一溜烟进了我的房间。“喂,喂,少女闺房,男人不得入内。”我条件反射就要把他拽出来。
“闺房吗?还真没看出来。”曾毅晖笑嘻嘻地摇头,“反正我没看出来你这房间比我的干净到哪里去。”我气得就要敲他,立刻被他手上的大蛋糕给挡了回来。“这不你生日吗。”曾毅晖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我怕你一个人在家里寂寞,大清早的就跑过来陪你,结果你还这样,连句谢谢都没有。”
我愣了一下,发现曾毅晖的表情一瞬间黯淡下来:“我爸去世早,我妈成天工作也不管我,我知道过生日的时候心里有多失落。”“那个……”我想打断他的话。
谁知道曾毅晖连理都没理我,还在那儿自言自语:“别人都以为我神经很大条,成天嘻嘻哈哈的不知道什么叫悲伤,但人总有那么一点心事不愿意对别人说的对不对?”“那个……”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赶紧把蛋糕接了过来。
我给曾毅晖递了杯水,才发现他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样子,神色说不出的悲伤。我愣了一下,心想他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急忙伸手去拍他肩膀想说点儿什么。谁知我的手刚碰到他,他居然立刻把头埋了下去,双肩此起彼伏地抽动了起来。
哭了?我这下真是不知所措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男人哭呢。我手忙脚乱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觉得又不太对,再摸摸他的头,总感觉像在哄小孩儿。这时候,曾毅晖突然转移了阵地,把头倚在我肩膀上继续哭起来。
我一动都不敢动,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才会这样。正疑惑时我终于发现什么地方不对了。他在我肩膀上哭了这么久,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出来。
我愣了一下,立刻一把把他推到了一边。再看那小子,嘴已经笑得咧到了耳朵那里去了。“你去死!”我气急,直接伸手在蛋糕上抓了一把奶油,“噗”的一下拍到了曾毅晖嘴上。
“咦,你没事画学校的老图书馆干什么?”曾毅晖突然盯着我的画说。我愣了一下:“什么老图书馆?”“这不就是老图书馆吗?站在拱桥上往楼上看就是你画的这样。”曾毅晖指着我的画,舌头伸出来一转,立刻把嘴边的奶油都给裹进了嘴里。
我忍不住往后面退了一步,突然“啪”的一声,什么东西从睡衣口袋里掉了出来。竟然是一块刻了字的木牌!我站在那儿,浑身突然颤抖了一下。
是梦吗?不是梦吗?那是什么呢?
第一卷 异事谈 第六十六章 诡梦(走向地下)
“那是什么?”曾毅晖看着我手里的木牌。我摇了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把木牌递给他。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问:“你从哪儿找到的?”我说:“如果我说是在梦里找到的,你信吗?”
曾毅晖看了我半晌,突然“啊”了一声,自言自语说:“真是的,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那儿!”我愣愣地看着他,就看他突然把头转了过来,问:“你平时几点睡?”我说:“十一点。”
“睡着了就开始做梦吗?”曾毅晖问得奇怪。我侧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应该是吧。”心里却想如果我都知道是几点了,那还叫做梦吗?曾毅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严肃地说:“阿舒,今天晚上我们去老图书馆看看。”
当晚十点半之后,我就被曾毅晖“胁迫”着回到了学校。这一晚月亮很亮,即使路灯已经关了,还是能看见地上拖出的长长人影。周围的杂草因为春天的来临而显得格外茂密,在这样的夜色里摇来摆去,衬出黑乎乎的颜色看起来极为幽邃。
“就是这里吗?”曾毅晖指着前方一座残败的拱桥。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周围的情景已经熟悉了起来,没错,我现在已经在梦里来过的地方了,只是眼前的小桥比梦中的还要残败,油漆剥落,上面满是一块一块的砸痕。
“这栋楼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来的。”曾毅晖向我解释说,“你看那边那片地,出去就是校外。这一片实在太偏僻,早就废弃了,只有旁边存放档案的那一栋还能用。”我看着拱桥上的字,第一个字已经完全剥落了,只有第二个“何”字还算清晰。真是“奈何桥”吗?我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阵冷风吹过去,桥边的杂草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我裹了裹衣领,这才发现那一阵风把杂草吹来,那个“荷”字才总算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是被杂草给遮去了部首。再看曾毅晖,早已经过桥去了,我只能赶紧跟上,心里也觉得暗暗好笑。短短几天之内三次跨过“奈何桥”,估计这世上也只我这么一个吧。
“你在哪儿捡到的这块木牌?”曾毅晖回过头问我。我往前走了几步,看看楼,又退回来几步,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选好一个地方,用脚尖踏了一下那块地面,肯定地说:“就是这里。”顿了一下,我又说:“我梦见的那个人就顺着这儿一路游到楼顶上去了。”
“游到楼顶上去?”曾毅晖显然对我这样的形容难以适应,但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缠,而是说:“你把那块木牌放在它原先落下的地方,我们上楼看一下。”“为什么?”我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还是听话地把木牌放在了地上。曾毅晖抬头看了一眼楼顶,果断地走了上去。
这栋楼显然已经废弃了很久,从楼梯上面积攒的厚厚一层灰尘很容易看出这点。我和曾毅晖一层一层往上走,每一层都很高,楼梯却很短,所以台阶也显得格外陡,爬起来很费力。不过好在总共只有五层。这栋楼是最老式的结构,过了五楼还有楼梯,一直往上走是一扇残破的木门,出了木门就到了楼顶。
楼顶上风很大,和周围的寂静搭配起来显得很阴森。我们站在楼顶往下看,地面上的所有事物都一下离我们遥远起来。“你看那块木牌。”曾毅晖突然说。我跟着他看过去,那块木牌静静地躺在地上,面无表情。“你再想想你原来站着的位置。”曾毅晖又说。
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曾毅晖叹了口气,提醒我:“你说过你梦见的那个人朝你笑了一下。”我点了点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你是说,他不是冲着我笑,而是冲着木牌?”这次曾毅晖终于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看向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曾毅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等。”“等?”我立刻叫了出来。“你算算你应该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曾毅晖说。我低头算了一下,十一点睡着,到这里要走半小时左右,那至少应该是十一点半之后。我说:“应该是在十一点半以后。”曾毅晖点了点头,说:“那就等到十一点半之后,总会有什么发生的。”
漫长的等待就是这样开始的,我只坐了十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地就栽到了曾毅晖身上。曾毅晖也没动,我就这么倚在他身上睡起来。什么噩梦,什么奈何桥,什么在墙上游泳的人,现在都不如瞌睡来得凶猛。
不知道睡了多久,曾毅晖猛地站了起来。我吓了一跳,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左右巡视,脑袋却直发晕,竟然一时没想起身在何处。就听曾毅晖突然说了一句:“我想错了,我们赶紧下去。”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曾毅晖就一把拽住我把我拖着开始朝楼下跑。整条楼梯被我们的奔跑震得“咚咚”作响,我看着左摇右晃的楼梯扶手,真担心它就这么被这阵惊天动地的声音给震烂了。
下楼果然比上楼要快得多,不到三分钟时间我们已经站在了那块木牌前面。木牌还是木木地躺在那儿望着天,面无表情。曾毅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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