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佝偻着,身体有些前倾,就像要探出去触摸前面的什么东西,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平衡,不至于因为脚下的失衡而突然摔倒。
不知是不是第六感,在他从我身后经过的一刹那,我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两只眼睛立刻就睁开了。
黑夜依旧黑暗得让人心慌。这时候我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光线,我从镜子里清楚地看见,那条黑影像一只老鼠似的飞快地溜了过去。就是那种长着绿豆般的小眼,又尖又长的嘴巴,还有两颗尖利的门牙,跑起来快得又是连猫都追不上的老鼠。
我再一次战栗了。
“谁?谁在那儿?”短时间的惊怵过后,我便反应过来,本能地转过身,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
“啊”他却先尖叫了出来,拼命甩手,“你是谁?干什么?”“啪”的一声,灯居然亮了。明亮的灯光刺得我双眼生疼。我眯缝着眼睛看过去,手里抓着的竟是周童,而开灯的却是安庆平。“你,你们?”我依旧惊魂未定。
“吓死我了。”周童抚着心口,“我刚从厕所钻出来你就来抓我。”我看着她,她不像说谎的样子,而且她也根本没必要说谎。可是,“不对啊。”我突然想起什么,望向厕所,“灯不是坏了吗?”还有,我刚才明明看过,厕所里空无一人。当然,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最终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坏了?怎么可能。我一直在厕所里。”周童茫然地看着我,“你该不会是又做梦了吧?”“那你怎么那样走路?”我盯着她。“还不是怕把你们给吵醒。”周童撅着嘴,“另外,因为太黑,还有点害怕。”
我怔住,脑子又开始一片混乱:“你刚才差点把我给吓死。”“我才差点被你给吓死。”周童立刻纠正。
“对了,你干嘛不开灯?这里光线这么暗,刚才我都没看见你。”周童果然被吓得不轻。我勉强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太热,睡不着,只是出来洗把脸而已。”
周童“哦”了一声,我却突然激灵一下。洗脸,对了,水水龙头什么时候被关上的?为什么没有流水的声音了?是谁关上的?“水,水龙头是你关的?”我吃惊地盯着周童。
周童立即摇头。也是,自始至终我都刚好横在周童和水龙头之间,她也没有那么长的手臂。“安庆平,水龙头是你关的?”我转头望向安庆平,却发现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出神。
“安庆平,水龙头是不是你关的?”我又问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回应。看看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微微嚅动着,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渗了出来。这时候,即使反应再迟钝我也觉察出有问题了。
“安庆平”我继续喊,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她这是怎么了?“安庆平,我跟你说话呢。”我走过去,抓住她的肩猛地晃了一下。
“啊”安庆平突然叫了出来,随即大梦初醒似的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色却更加难看了。“我看见,我看见……”安庆平直直地盯着我,目光闪烁,嘴唇嚅动着却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水龙头是你关的?”其实这时候我已经猜到结果了。
果然,安庆平猛地摇了摇头,终于把话说了出来:“我看见,一个人从走廊上走过去了。”我们都是一颤。“他从我们门前经过,突然停顿了一下,回头朝我们笑。笑容是那么的,那么的……”安庆平颤抖着寻找合适的措辞。“不怀好意?”周童说。“对”安庆平拼命地点了点头。
“别胡说”我极不自然地瞪了她们一眼,“隔着这么厚的铁门,你怎么可能看得见走廊?”然而眯着眼睛看过去,那深邃的黑暗里果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忽隐忽现。安庆平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和周童对视一眼,相互靠近了很多。
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夜风吹动树叶“沙沙”直响,夹杂着知了不甘寂寞的嘶鸣,黑暗中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听不出悲喜。风从后门吹出来,拂在后背上,一片冰凉。
“你们听”周童神经质地“嘘”了一声,惊恐地缩进了安庆平怀里。果然,仿佛要印证我们的怀疑似的,走廊另一头居然真的响起了缓缓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朝我们寝室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这声音很细微,如果不是周围太寂静,如果我们没有仔细去辨别,它根本不可能被我们听见。
第二卷 朝山 第二卷 朝山 第四十章
第二卷 朝山 第四十章
近了,近了。那脚步声机械地重复着,不急不缓,不轻不重,无喜无悲。我们的心跳似乎也和它混淆在了一起,“咚、咚、咚……”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我突然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我侧眼瞥了安庆平和周童一下。她们的眼睛紧闭着,搂抱在一起,抖得仿佛秋风中的枯叶。我慢慢地伸手过去,紧紧地握住了她们的手,满是冷汗。夜风依旧萧索,从阳台上冷冰冰地吹过来,又冷冰冰地拂过去。半空悬挂的衣服被吹的晃晃悠悠,长长的影子伸过来就像一只只鬼手,迫不及待地触碰着我们的脚,同样不怀好意。
来的是谁?是人是鬼?鬼也会有脚步声吗?“咚、咚、咚……”近了,越来越近了。突然间,脚步声消失了。
世界再次陷入死寂。
我们原本已是绷紧了的弓弦,此时声音突然消失反而无处着力,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停下了他居然停在了距离我们寝室大门不足一米的地方他究竟是谁?要干什么?
寂静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呼呼”地喘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铁门,似乎要穿透它看清什么别的更深邃的东西。心脏跳动得快要达到极限,“怦、怦、怦”,和那脚步声同样节奏。阴影处似乎有幽幽的光芒闪烁,忽明忽暗,躲躲闪闪。
终于,不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依旧那样机械地重复着,不带一丝悲喜,慢慢地,走到了我们门口。隔着一扇铁门,我们面对的,会是什么?
安庆平斜倚在厕所旁边的墙上,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滑了下来。周童就像一头收到惊吓的鸵鸟似的,整个脑袋都深深地埋在了安庆平的怀里,仿佛恨不得一直钻进去。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没有她们两个表现的那样夸张,心却也跳到了嗓子眼。
我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和安庆平、周童挨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几秒钟漫长的仿佛几个世纪。我们数着那机械的脚步声,离寝室还剩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他来了我们的脑子“嗡”了一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然而,那脚步声却并没有丝毫停顿,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不悲不喜。他慢慢地从我们门前经过,丝毫不停地走向了前面。
原来只是经过。莫非是别的寝室的人晚归?我们相视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是的,大半夜还不睡觉,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想装鬼吓人吗?”周童一反应过来,立刻愤愤地说,“如果让我知道是谁,肯定不会放过她。”我看着周童,这小妮子刚才还被吓得要死,现在危机刚一解除就开始生龙活虎了。
我笑着说:“如果真让你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对付她?用刀还是用枪?”“我直接掐死她”周童依旧愤愤,不过马上吐了吐舌头,“说着玩儿的啦。我们这么高的素质哪能和那种低级趣味的人一般计较,顶多也就是臭骂她一顿啦。”
眼看那脚步声并不是什么所谓的鬼怪,气氛立刻就变得活跃起来。我和安庆平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就要笑出来。
然而,还没等我们真的笑出来,脚步声突然又消失了。我们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他居然没有开门进去?那是不是就是说,他也许并不是想要进去?他真的是如我们所想的晚归的学生吗?我们瞬间愣住,这才想到,刚才的推断是不是也太牵强了?
果然,那脚步声只微微停顿了一会儿,就又返了回来。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走过了,猛然惊觉,这才又倒转来继续逼近目的地。这一次,脚步声准确无误地停在了我们寝室门口。
一切来得实在太快,安庆平刚刚绽开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眼睛里却是彻骨的恐惧,这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极了一副做工拙劣的面具,说不出的阴森。“怎,怎么办?”周童颤抖着,面如死灰。双手紧紧地掐着我的胳膊,长长地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谁?谁在外面?”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直颤。然而门外始终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动静。
“为什么不吭声?你站在我们门口干什么?”我又将声音放大了一倍。然而隔了半晌,依旧没有丝毫回应。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正隔着铁门死死地盯着我,他在考验我们的耐性,他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不怀好意。
“走,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害怕到了极点之后,我反而不再怕了。相反,我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外面站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是一种奇妙的心理变化,它照应了矛盾双方相互转化的哲学原理。
这样一来,那扇巨大的厚厚的铁门就成了阻挡我视线的屏障,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东西。
我的手慢慢地按在了门把上。
“你干什么?”安庆平慌了,急忙拽住我的手。我转过头,她立刻冲我使劲摇了摇头。我看了她一眼,反手握了她一下。她的手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凉冰冰的感觉不出一点体温。
我的另一只手却没有停。“嚓”的一声轻响,门锁被拧开,门已经开了一条小缝。
一股阴冷的空气伴着夜间特有的气氛直冲进来,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安庆平震了一下,随即“嘭”地贴到了墙上。铁门已经很旧了,平时不觉得什么,但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地传出一阵沙哑的“咯吱”声。那是它在呻吟。
我的手顿了一下,那样幽深的黑暗里,我却隐约看见一点幽幽的寒芒飞似的掠了过去。我们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紧张地浑身颤抖。
门缝越开越大,我把手从安庆平的手里抽出来,抄起了旁边的扫把。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门外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谁?你出来”我猛地拉开大门,挥舞着扫把冲了出去。“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你给我出来,不要以为你躲起来我就看不见你”我握着扫把原地转了一个圈,警惕地环视着四周。走廊里依旧黑沉沉的,回答我的只有彻头彻尾的寂静。
安庆平她们显然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呆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才从寝室里钻了出来。两人的脸色因为惊吓已经白里透青,嘴唇不断嚅动着,警惕地看着四周茫茫的黑暗。
然而,什么也没有。那脚步声明明停在我们寝室门口没有离去,可我们却什么也没能看见。他就像被空气稀释了一样,莫名其妙的就化为了乌有。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担心。
我神经质地朝头顶上望了望,走廊里只有一个声控灯,散发着半死不活的光芒,上面趴了一只硕大的蚊子,一动不动。刚才的动静如此之大,却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惊动这只蚊子。它静静地趴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