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经质地朝头顶上望了望,走廊里只有一个声控灯,散发着半死不活的光芒,上面趴了一只硕大的蚊子,一动不动。刚才的动静如此之大,却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惊动这只蚊子。它静静地趴在那儿,眼睛里透出冰冷嗜血的光芒。
半晌,我叹了口气:“没事了,进去吧。”安庆平和周童对视一眼,沉默地低下了头。我笑了,带头走回了寝室,周童和安庆平紧跟着走了进来。苏琦不在,她的床空空的,仿佛上面隐藏了另一双眼睛。
我安慰自己:“我们刚才不是已经出去看过了吗,外面什么也没有,全是我们自己吓自己。”然而这话一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生无奈。周童皱着眉,小声嘀咕:“就是什么都没有才可怕啊,如果有什么反倒没那么可怕了。”
她的声音小而模糊,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只不过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估计安庆平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有些事情本来就搞不清楚,倒不如干脆放弃,得过且过。于是她只不由自主地朝外面瞥了一眼,也没有吭声。
“好了,睡吧,明天早晨还要去交论文。要是起不来迟到了,又要被那个古板又痴呆的老处女骂。”我们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将一切暂且抛到一边。
有了刚才那一出,我现在说不出的疲倦。再加上昨晚又一夜没睡,两只眼皮不由自主地就打起架来。我慢悠悠地爬上床,迫不及待地就想倒下去睡他个昏天黑地。
我钻进自己的被子里,床上软绵绵的,带着说不出的诱惑力。然而,我一伸手,居然摸到了一样硬硬的东西,很薄,似乎是一张纸。
我浑身一颤,脑子里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原本正浓的睡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唰”地把被子掀开,立刻就看见了那张自杀现场照片的复印件。
满地的鲜血,变形的颅骨,破碎的五官带着诡秘的笑意,直直地望向镜头外面,黑白相间的颜色使整个布局显得更加阴森。即使事先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我还是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尖叫一声,身子往后一缩,差点就从床上直接翻了下去。
第二卷 朝山 第二卷 朝山 第四十一章
第二卷 朝山 第四十一章
“怎么了?”安庆平和周童立刻发现了我的异常,声音紧张得颤抖起来。这张照片怎么会在我的被子里?我明明把它放在书里夹着的。莫非,就在我们刚刚冲出去的时候,有人进了寝室?我警惕地朝四周环视,黑暗中似乎真的隐藏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两人显然被我的动作吓到,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阿舒,你在做什么?”周童浑身颤抖着,身子瑟缩着拼命凑向安庆平的方向,听声音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张照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这张照片背后的力量。它究竟要干什么?如果寝室里真的隐藏着另一个人,他有什么目的?不会是害死我们,害死我们根本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也不会是盗窃,如果他要盗窃,起码有成千上万种比这好上百倍的法子。
我突然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意。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我们理不出一丝头绪。他太深邃,太隐秘,太狡猾,他躲在暗处冷笑,让人无迹可寻。他的目的可能是任何东西,任何东西都可能是他的目的,甚至,他可能根本没有任何目的。恐怖隐藏在无数个可能、无数个未知之中。
周童惊恐地看着我,她的心已经高高地悬了起来,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簌簌发抖。同样紧张的还有安庆平,她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两只眼睛神经质地朝着周围扫射。
我勉强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我的床上有一只蜘蛛,我害怕蜘蛛。”“真的?”周童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虽然依旧半信半疑,但看脸色瞬间好了很多。
“真的。只是一只蜘蛛。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我故作镇定地将那张纸倒扣过来,塞到了枕头底下。安庆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双拳松开,似乎支持不住似的倒在了床上。
黑夜再一次彻底寂静下来。夜幕沉沉,细碎的尘埃在空气里无力地飘动,上不上下不下,同样身不由己。
我慢慢地躺下,脑子却满是乱七八糟的情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枕头底下。等明天早上醒来,我会不会发现这张照片又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我的被子里?或者,它严丝合缝地盖在我的脸上,那双带着诡笑的眼睛正对着我的眼睛?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等明早醒来,我会不会发现,那张照片其实根本就没有在床上出现过,我着急地找来找去,最终还是惊恐地发现,它被叠成四四方方的样子,始终好好地夹在书里?
寂静中,我好像听见了厕所冲水的声音。很遥远,很飘渺,应该是隔壁,不,至少是隔壁楼上传来的声音。其间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猫头鹰叫声。传说猫头鹰是吃腐肉的,它一叫,就代表要死人了。
我的脑子蓬乱,模模糊糊中,在这个本来应该丝毫没有睡意的夜晚,我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第二日清晨,我被安庆平咋咋呼呼的声音惊醒,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才发现苏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还带来了早餐,寝室里飘着一股包子的香气。
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我们只字未提,这似乎成了一种默契。我和安庆平相视一笑,各自拿着毛巾去洗漱。黑夜毕竟是黑夜,即使它再怎么黑暗,也终有过去的时间。
交论文只用了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看见还早,我们四个又难得聚在一起,便兴冲冲地约好上街玩儿。少女的情怀便是如此,似乎永远也不知道“忧”为何物。即使昨晚的经历再惊悚,即使我们眼睛周围还保留着淡淡的黑眼圈,这一切却已经像日历一样,轻描淡写地就被我们翻了过去。
这天天气极好,太阳挂在头顶,明晃晃的,气温却不是很高。天空湛蓝湛蓝的,层层白云聚在一起漂浮着缓缓移动,看起来纯净得透明。此时正是百花竞放的时候,处处姹紫嫣红。
一路上,安庆平和周童都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清脆的笑声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我和苏琦始终默默倾听,时不时地会心一笑。空气里洋溢着满满的温馨和平和,衬着明亮的阳光,倒成了一副极美的风景。
后来回想,这大概是我接下来的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那样的无忧无虑。为此我曾无数次感谢上天,感谢它赐给过我这样平和美丽的一刻。那些美好的记忆深深地刻录在我的脑海中,无数次午夜梦回依旧温暖着我x益迷茫冰冷的心。
安庆平在前面走着,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身使劲扯了我一把。“干什么动手动脚的?”我忍不住皱眉。“看那边。”安庆平坏笑着朝旁边的篮球场努了努嘴,“看见那边的那个帅哥没有?”
我象征性地随着她的指示看过去,立刻发现一个男生正抱着篮球站在树荫里,两只眼睛有些失神,正怔怔地看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后面则是一队男生在哄笑。“看见没?他可是盯了你半天了。”安庆平笑嘻嘻地凑过来,“阿舒的魅力见长啊。”
“胡说。”我轻斥了一声。这一瞥之下,我已经很快辨认出来,他正是前几日碰见的王煜。他盯着我做什么?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突然一阵慌乱,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男生绝对不简单。我低着头,急匆匆地想要离开。
这时候,王煜却已经小跑着走了过来。健壮的身躯洋溢着浓浓的青春气息,方才眼中的那一抹茫然早已经荡然无存。“阿舒。”王煜笑着冲我打了个招呼,“真巧啊,又在这儿碰见你了。”我瞥了他一眼,他果然还是打听到了我的名字。
“对啊,真是挺巧的。”我笑了一下,不无讽刺地说,“这一次你的球总算没有赶在你之前就飞过来。”王煜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就再见了。”我转身就要走。“等等。”王煜立刻喊住我,“有事。”“什么事?”我问。这时候王煜却卡住了,两只眼睛求助似的回望向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队友,然而得到的却又是一场哄笑。
“无聊。”瞬间我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立刻往前走。“阿舒。”王煜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我真的有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我停住,看向他。他的表情始终都是笑眯眯的,根本看不出是真是假。“我和你很熟吗?”我冷冷地把他的手从我胳膊上拽下去。
“阿舒,该走了,晚了人很挤的。”苏琦皱着眉提醒我。“你看,她们在喊我了。”我冲王煜一笑,“如果真有什么事也不急在这么一会儿吧,等改天?”说完,也不管王煜什么反应,我扭头就走。
“阿舒。”王煜还在后面喊,自然又引来他身后队友的一阵阵哄笑。我没搭理他,头也不回。
走到拐弯处时,我停住了脚步,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回望了一眼。只见王煜还直直地看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目光里有种怅然若失的神色,然而嘴角却带着一抹奇怪的笑容。这个人,果然有问题。
不过还好,方才的那一段小插曲并没有给我们的心情带来任何影响。
“你们说,我们的人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周童突然说,她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没有一丝忧虑,这副表情和这个原本有些沉重的话题显得极不相称。
“吃呗,喝呗,玩儿呗。人生如戏嘛。”安庆平轻松地说道,瞥向周童,“周童,你呢?”“我啊?我的人生是一个等待。”“什么意思?”我们都愣愣地看着她。
周童清了清嗓子:“我等待着一个英俊的白马王子,他飞快的向我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圆不溜丢的篮球,对我说,童童啊,真巧啊。”安庆平和苏琦一怔,“噗”地笑了出来。
赶在我动怒之前,周童立刻转向苏琦:“苏琦,你呢?”“我?”苏琦一怔,摇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说说看嘛。”安庆平在一边怂恿。
“我觉得,人生就是一条死胡同。”苏琦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死胡同?”安庆平不解。“是啊,死胡同。”苏琦目光悠远地看向前方,“我们绕来绕去,兜兜转转了一生,可到头来还不是照样是死路一条。”我们瞬间愣住。
我看向苏琦,她的眼里有种少见的悲伤。莫非她的心里也埋藏着不为我们所知的一面?她为什么会有这么颓废的想法?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周童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讪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看那边。”安庆平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丛嫩绿。那是一丛刚刚开放的栀子,隔着老远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传了过来。“走,我们过去看看。”安庆平不由分说地拉着苏琦就跑了过去。
我茫然地朝四周望了一圈,这里离学校后门已经很近,旁边是幽静的人工湖,横过去不远处就是成片的小树林。而位于人工湖和小树林之间的,竟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狭窄小路,长长地延伸出去,一眼望不见头。
第二卷 朝山 第二卷 朝山 第四十二章
第二卷 朝山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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