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七零八碎的摄影用具都被堆在涂着黑漆的日本隔板后面。家具看起来都是松
木做的,原色的日本床垫被折起来放在略有弧度的木架上面。
他的公寓里没有灰色大理石台子,代替它的是六英尺长宽的矮桌子,是用原色
的松木做的。一盏带有浅黄褐色灯罩的顶灯从吊了顶的天花板垂下来,悬挂在那张
桌子的正上方,离桌面只有一英尺的距离。博克斯在桌子上放好了一小桶冰块和两
瓶酒——桑塞尔白葡萄酒和黑色的摩萨甜酒。一瓶是烈酒,一瓶是甜酒。是每人一
瓶还是分着喝的呢?不管怎么喝,她们俩都被感动了。
从大厅里出来,有一个松木盖的小厨房,台面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厨房的各个
表面都闪闪发亮,一点污渍都没有。在食橱里面,各种调味品和瓶瓶罐罐被放得整
整齐齐:洋姜,竹笋,蚕豆,胡萝卜。食橱的右边放着意大利面条,西红柿……那
里几乎没有脱水的食品,可能是因为这座公寓被使用得较少。房屋里面是有点大干
净了。这种整洁使凯茨想起了“与敌共枕”。她淡淡一笑但并没把它说出来。“咱
们参观参观吧!”她说道。
她们就像在玩具店里的小孩儿。一:暗房。二、三:卧室。它们的主人把什么
都安排好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床已给她们摆放好了,每张床上面都铺着浅灰色的亚
麻布,底下垫着新毛巾,枕头上面放着两件T恤。当她们把那两件衣服拿起来,看到
了那上面为博克斯·布朗宁公司印制的广告——一个巨大的红眼睛,里面不是瞳孔
而是一个相机镜头,还有一行字:“请按快门,留下永久的一瞬间。”加雷斯留了
一个条——她们可能想穿件新的……
莫伊拉看起来很高兴,但凯茨模模糊糊地感到有点不安——好像有一种被侵犯
了的感觉。“被污辱”是一个过于强硬的词语,但它是第一个闯进她脑子的词语。
她还是没有弄明白加雷斯·博克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她越是想他,她的头就越乱。在某种方面,他非常有吸引力,可他身上的某种东西,
至今她还说不出来的一种东西,使她产生反感。莫伊拉正站在这间卧室带着的浴室
里说着什么。她说话的语调很平,听起来像在悲叹。“噢,该死的,凯茨。到这里
来看!”
凯茨跟着这个声音进了浴室。首先映人眼帘的是整墙的松木还有很多反光玻璃。
松木是两人间桑拿屋的墙面,它已经被烘热了,还有一个松木板道放在它和澡堂之
间。澡堂是传统的浸泡缸和高级的日式浴缸的完美结合。迈上三个台阶,进入里面
有一个长长的步台,围绕成一个圆形的大瓷缸。那儿没有那种传统的龙头,只是墙
上有几个按钮,澡堂的边上有一个孔。在另外一个松木桌子上面摆着两个东方情调
的壶,好像只是奢侈的装饰品。在长架子上面放有奇形怪状的水坛子,里面装满了
油,颜色很好看。厕所与坐浴桶都是传统式的。这个地方一尘不染,像展览厅一样
耀眼夺目。
“你在这样的地方怎么洗澡?”莫伊拉茫然地问道。她挥手指向那个浴缸说:
“你在那里面是站着、坐着还是怎样?”
“我不知道,”凯茨说。她在努力想象以前看过的阿拉伯电影。“我想你坐在
那里面或者站着,然后有人用肥皂帮你擦洗全身。然后他们把那大罐里面的水往你
身上倒。”
“噢,真诱人!”莫伊拉喊道。
凯茨进一步解释道:“我想是女人给男人洗澡,以示尊敬。”
“什么?”
“我不是很确定,可我想对于博克斯来说这是与传统的日式洗澡最接近的,那
种日本艺妓给她们的男人洗澡的方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不明白,”凯茨说,“不敢肯定。可我想我们俩能一起在这里是件好事。”
她微微一笑,但还是觉得好像用一条腿在大风中站立着一样难受。博克斯,你这个
狗娘养的!她问了莫伊拉一个问题:除了荷尔蒙以外,她对博克斯怎么想?莫伊拉
没有回答,而是仍然到处张望。
“莫伊拉?”
“很吸引人,是不是?”
“什么吸引人?”凯茨问。
“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今晚谁都不在。你知道的。”
这次轮到凯茨变迟钝了。“知道什么,莫伊拉?”
“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加雷斯。”
“如果像瞪羚羊喜欢豹一样?那就是的。”
“那就是你喜欢?”
“我们去打开酒瓶吧。”
凯茨转身走出了屋子。当她走过那两张床时,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强迫自己
去想瓦莱丽。她仿佛看见一道微光在天空中划曲线,但又看见了那些被害的无辜女
人。可怜的女人!
“那么多少?”莫伊拉在起居室里问,“你喜欢他多少?”
“给我滚开,莫伊拉。我比博克斯更喜欢你。这是个把死人想得很美的家伙,
记得吗?我不喜欢他,行吗?”
“那很好,因为我也不喜欢。”莫伊拉开始讽刺挖苦人了,“或许彼得更完美
一些。那么我们可以呆在家里不外出,一起成为修女,对吗?”
“你要是脸朝下呆在那个浴缸里面会很合适,莫伊拉。”
“噢,头儿,我们是否变得过于敏感?”
“不。”
莫伊拉变得温和一些。“我在想今晚比利会干什么?”
“你关心这个吗,莫儿?”
“我当然关心了!”
“为什么?”凯茨问。
“因为他是我的人。别傻了。”
“我傻?莫伊拉,你……”
莫伊拉迅速打断凯茨的话,声音都有点走调了:“这只是谈话,凯茨。我不是
真的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喜欢一些家伙接近我,你不是吗?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吧?我们只是可以在外面愉快地过一个晚上,不可以吗?”她纠正了自己,“我
是说,在家里。”
“是的。”
“那就一切都好了?”
“这不是游戏,莫伊拉。”
“什么?”
“性。”
“那当然是了。”
“噢,莫伊拉,看在他妈的上帝分上!你需要快快长大,不然你会伤害自己。
你说过所有的男人都是强奸犯,还记得吗?”
“是,但是……”
“但是什么?他们不是吗?他们是不是?”
“彼得或者加雷斯不是。”
凯茨正在把瓶塞钻拧进桑塞尔白葡萄酒瓶子里。她很生气。“莫伊拉,外面有
很多疯子,像伯克一样的精神病和卑鄙的人。他们强奸,他们杀人,他们是禽兽。
他们不关心你长得怎么样或你的举止怎么样,他们有病。可普通的人们怎么样,像
彼得·梅森一样的家伙,像加雷斯·博克斯一样的家伙,像你的比利一样的家伙?
他们是普通人。做爱是他们生活中必须的一部分内容。他们是男人的,如果他们要
你,你不能先对他们挥动红布,然后又抱怨是他们的错。”
“你正在说的是,凯茨……我们不能穿得好,看着好看一点吗?”
“这就是我们需要的。‘我为自己穿衣服,它毫无意义’,是吗?”
“你不会是被瓦莱丽弄疯了吧?”
“噢,莫伊拉,你知道你说的话很荒谬。酒杯在哪儿?”
莫伊拉拿出了两个细长的香滨酒杯。
凯茨叹了一声气。“我们坐下吧,圣母德助撒。”
32
莫伊拉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桑塞尔白葡萄酒,她说太烈了。“我喜欢像莱茵白葡
萄酒之类的酒,”她说,“你知道,蓝修女牌或者黑塔牌都不错。”
凯茨把瓶塞钻给她扔了过去。“打开摩萨甜酒试试。如果那个不够甜的话,你
就渴死算了。”
俩人坐在折叠整齐的日式床垫上。凯茨坐的是深红色的,莫伊拉的是蓝色的。
凯茨微微一笑。“莫伊拉,你有点问题,你有点喜欢挑逗男人。”
莫伊拉把眼睛从酒瓶上抬起来看了她一眼,很明显她在努力克制自己,涨红着
脸,准备争辩。“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莫伊拉。但朋友之间有时说不定也会变得非常麻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凯茨长叹一声,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最糟糕的一点,莫儿。你可能不理解。”
她抬起头。莫伊拉看起来真的被伤害了。瓶塞仍在瓶子里。凯茨温柔地对她说:
“莫伊拉,相信我,你这样下去,等待你的只有意外的不幸遭遇,我是为你好。”
她屈身把瓶子从她那儿拿了过来,把瓶塞拧开。
“你和比利怎么开始的,莫儿?还记得起来吗?”
“我们是在俱乐部里喝饮料时认识的。”
“他当时就喜欢上你了?”
“哦,是的,非常直接。”
“你怎么知道,莫伊拉?他说过吗?”
“不,我就是知道。”
“如果他没说,你怎么知道?”
“这个……”莫伊拉犹豫了,“嗯,从他的,你知道,笑容,话语里。他约我
喝饮料,这些足够了吧?”
“可他没说什么呀?”
“最初的几次没有,是以后。”
“那是你从他的所做所为中判断出他喜欢你,对你有好感。”
“是的。”
“而且他知道你喜欢他,至少有一点,从你的所做所为?”
“这个是……”
“那就是说你都不用说什么就给别人,那些家伙留下这种印象?他们能看懂你。
你怎么搞的?”
“是。我不傻,凯茨。”乌云渐渐地笼罩在莫伊拉的脸上。
“没有人说你傻,莫儿。可我们都在做傻事。今天早上我为了安慰彼得碰了一
下他的手,结果是,现在,今晚,他要到这儿来而且我不得不应付他。我碰他应该
说也是故意的,那就是一个错误。不过对我而言幸运的是,他认为自己对你更有把
握。我想我是脱钩了。”
“彼得对我有好感吗?”
“我不知道,”凯茨说,“可能吧。但他认为你对他有好感。而且他可能认为
他的机会还不错。”
“可我甚至没有……”
“做什么?那谁是性感的雷克西?”
“我只是在开玩笑。”
“你当然是在开玩笑,莫伊拉。如果你哪怕有一丁点喜欢梅森警官,你也不会
给他任何暗示吧?就像我从没有对加雷斯·博克斯表示过一样。”
“你说过你不喜欢博克斯。”
“但你以为我喜欢。”
“是的。你的行为,还有今天早些时候表现出的易于激动。这些都让我以为你
对他有好感。”
“而且博克斯也会看出同样的信号,是吗?那么,也许你现在能看出我今晚不
是真想在这儿停留。我们有钥匙。我猜加雷斯也有。”
“那你为什么留下来了?”
“因为你留下来了,而且因为我喜欢去危险、刺激的地方。还有,因为我确实
是对博克斯有好感,但同时我也讨厌他,这些正是吸引我的东西。我想解开我心中
的一个谜。”
“那你会……?”
“什么?莫儿。你是想问我会不会跟他做爱?”
“嗯,我想我是那个意思。”
“要是五年前的话,我肯定会的。那时我有过几个这样的朋友,而且我也还年
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