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艾美学着卡艾洛眼睛上吊自杀,原来他们是在警告她提防扒手,还有恭喜她刚好碰到黑手党行凶!她硬挤出笑容,猛用英文说谢谢,奋力钻出这群趁机搭讪﹑实际上是吃豆腐的意大利老男人。
她小快步跑上一座小小的拱形石桥,摆脱拥挤的人群,才松了口气。她斜倚着石栏,拉垮着脸眺望河面。一对对依偎的男女坐在威尼斯特有的前后飞檐的黑色小船Gondolas,悠悠滑过河道,惹得她嘟起了嘴想着,为什么别人都那么快活,偏偏只有我碰到凶杀案跟扒手呢?这下子游兴全没了!
她抬起了头,怅惘地环顾四周,见到一位同样穿着红色袍服的面具人朝她走来。她一手紧紧抓住石栏,一手紧握住斗篷,才刚平缓的心脏又开始猛烈跳动。她渴望跑开,甚至大声嘶喊,但是她就像一具石雕伫立于桥上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凝看那个人的右手搁在腹部走来,随着走路而摇晃的衣袖,彷佛鲜血从身体喷涌出来。
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犀利的双眸紧盯着她。
她,不晓得心脏是停止了,还是狂烈地舞动到忘记正在输送血液,只知道双脚酥软,一阵冷冽的寒意从脊椎往全身扩散,连头皮也发麻。她的视线盯着挂在面具人腰际的刀柄,无意识地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沉重的呼吸声在鼻孔响起。
那个人宛如绅士般拿下朱红色的宽帽,朝她一鞠躬,才悠悠走下桥。
躲在面具里的是面无表情,还是鄙夷与嘲笑的神情呢?谁都知道百分之九十九是后者,但是柳艾美根本不在乎,只觉得整个人快崩溃了,更害怕那名杀手会来暗杀她这个只看到面具的目击者。她哆嗦地蹲下来,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猛灌一大口。矿泉水沿着嘴角滴到桥面,形成一滴滴深色的斑点,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是血迹。
又是一个穿红黄相间袍服的人走上了桥,虽然她明知这不是凶手,仍然承受不了地紧抓住胸口。忽地,她瞥见不远处有位红衣人正目露杀机地凝视她。红衣人微微抽出刀柄,似乎暗示她不可泄漏他的打扮,然后消失在拥挤的人潮里。她惊喊了一声,也不管游客狐疑的目光,惊骇地奔下桥,朝人多的地方钻进去。
原本她计划搭十二号水上巴士到东北方的Burano岛,欣赏水道两岸五彩缤纷的建筑物,以及精致的蕾斯。然后搭五号水上巴士到Murano帮母亲选购一只水晶吊灯。此刻她根本没有心情逛街,更甭说血拼了,她直奔渡船码头,搭上称为Vaporetto的水上巴士来到火车站,搭车回到住宿的Mestre。
车厢里的乘客几乎是身穿一般服装的观光客,没有奇装异服的人士,她这才安下了心。然而,凶手也可能换上普通的衣服跟踪!她一想到此,好不容易松懈的情绪立即紧绷起来,哆嗦的目光不时掠过一个个展露不同表情的乘客。
Mestre的火车站到了,她逃命似的奔离车厢,冲出火车站,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住宿的旅馆,把所有的锁全锁上,更把行李箱抵住房门,才瘫痪似的躺在床上。
隔天,她直奔机场搭机回到罗马。当意大利航空的飞机降落罗马机场时,因风切抖起剧烈的震动,更让她吓得认为大难不死﹑必有后劫的绝望。惊惶的她把自己关在罗马的旅馆里足不出户,只有午晚两餐才胆颤心惊地到外面购买外带披萨回房间,含着泪水吃下去。
直到她步上华航的飞机,身心才完全松弛下来,也不禁埋怨起这趟意大利惊魂之旅。今年她即将大学毕业,因而赌气似的决定夏天到西班牙旅游,算是弥补这趟旅行的缺憾。而且一定要逼男友陈绍裕一同前往,不要一个人孤伶伶地走在异国的土地,忍受浓郁的孤独感与莫名其妙的杀机。
第二章
七月六日,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与当地居民把西班牙的潘普洛纳(Pamplona)挤得水泄不通,只为了即将到来的搏命狂欢。
在圣费尔明节前一天(EveofSanFermin)中午,市政厅的阳台射出一枝冲天炮,直冲云霄,在凝息以待的城市上空扬起尖锐的声响。
同时,厚重的木栏打开了,十头黝黑和灰白的斗牛奔了出来,整个潘普洛纳随之陷入疯狂,吶喊声溢满狭隘的街道,为期一周的奔牛节正式开锣了!(第一天是中午十二点开始,尔后上午八点就可以被牛追了!)
本地的居民与众多的观光客,身穿白色的T恤与长裤,颈项绑着红色的围巾,站在斗牛即将到来的街上,摆出枕戈待旦的姿势…准备逃命!两旁的人行道﹑门口﹑阳台﹑屋檐﹑墙垣全塞满观众,准备观赏那些不怕死的英雄被激怒的斗牛狂追的很爽的恐怖景象。电视台更是现场转播,让全世界几十亿人观赏他们逃的很勇敢的英姿。
在这些斗牛的眼里,人类,果然是奇怪的肉食性动物!
八日,柳艾美﹑陈绍裕和几位来自不同国家的游客挤在一间民房前面。后面则是屋主的远房亲戚站在凳子上面,叽叽喳喳地用西班牙语告诉站前面的观光客奔牛节的由来。基本上,没有人听懂他们说些什么,因此他们只好不时拍打游客的肩膀,要这些乡巴佬聆听他们双手并用的演讲。屋主和他们的好友当然舒服地站在二﹑三楼的阳台,一边喝潘普洛纳特有的皮袋酒,一边观看。
蓦然,几个白衣男人惊慌地跑了过来,绑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也随之飞舞。在柳艾美的眼里乍看之下就像被割喉之后,喷溅出来的鲜血,她不自觉地往后退缩。站在她后面的西班牙男人兴奋地摇晃她的肩膀,指着右边,霹霹啪啪地讲了一大串西班牙语。随着晃动与听不懂的话语,柳艾美才甩开恐怖的幻想,不让几个月前的惊恐画面再次影响游兴。
“斗牛快要来了。”陈绍裕亢奋地讲着,也把柳艾美拉到前面,让她能清楚看到牛追人的景象。
随着四周的吶喊声,柳艾美也随之亢奋起来。她垫起脚后跟,仍然被前面高大的西方人挡住视线,于是干脆把录像机递给陈绍裕。“我根本看不到前面,你帮我拍照好了。”
陈绍裕接了过来,转动录像带机的活动屏幕使之朝下,然后把它高高举起,紧盯着屏幕说。“别太靠近呀!”
“知道啦;她露出兴奋的笑容,拼命钻出挡在前面的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到窄狭的人行道。随着人们的笑喊声,她也不自觉地靠近狭窄的街道。
不怕死又拼命逃窜的年轻人跑来了,后面跟着几头黑色与灰色的斗牛,眼睛冒出痛恨的目光,彷佛咬牙切齿地嘶吼着,为自己报仇,冲呀!犀利的牛角对准前方圆浑的臀部刺了下去,再用力挑了起来,这个被抛向空中的倒霉鬼就像毽子般被牛角在空中顶了几次。斗牛玩够了,才奋力扭动脖子,随着人类的惊叫声,把倒霉鬼甩到路边。
有的牛只跑错的巷道,人们还必须用力拉扯牛尾,或者抱住牛角,把充满蛮力的斗牛推到正确的”跑道”,让它狂奔而去。
在混沌的亢奋中,不时发生逃命的人没被牛撞到,反而被自己的双脚绊倒。被惹火的斗牛狠狠地往他们身上踩了下去,或者坐在他们身上喘口气,顺便再拉一泡尿,然后再往前狂奔,没想到却踩到牛屎,一个踉跄,硕大的身躯硬生生地滑倒在地,也压在跌在地上抱头掩护的倒霉鬼身上。围观的人赶忙跑了过来,有的拉起倒霉鬼,有的奋力推起牛。斗牛甩了甩身子,再继续扬起牛角,追赶逃命的人类,吓得人们冲进一旁的人群,或者激起人类老祖先的人猿基因,既惊慌又手脚利落地攀爬到一旁的墙壁与人墙上面。
柳艾美虽然吓得惊声尖叫,眼睛却又兴奋地圆睁,肾上腺急遽高涨,这比欲死成仙的做爱高潮更让她亢奋。原本躲在屋里的游客这时都拼命往前挤,反正有前面的人被牛踩,自己能清楚才最重要。
第一头牛从柳艾美的眼前奔过,她的视线也随着它往左挪移。站在后面的人为了拍照与目睹,不管前面人们的死活奋力往前推去,柳艾美吓得扬起双手,左脚刚好踏在低矮的人行道边缘。后面的人激动地再一挤,她顿时发出高分呗的尖叫声滑了下去,当她要用右脚踏稳之际,一位狂奔而来的男人扫过她的肩膀,她遽然重心不稳地跌倒。
只顾着拍摄的陈绍裕根本没听到她被人潮的兴奋声所掩埋的尖叫,就算他发现了,他们之间也隔着好几个人,根本来不及拯救。
柳艾美慌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头牛狂奔而来,吓得全身颤抖,忘记要赶紧滚开。斗牛发现眼前有个人让它踩,于是低下了头,牛角对准她,四脚飞舞,直冲过来。
阿……柳艾美惊骇地弯下身子,扬起双手,抱住了头。
尖锐的牛角﹑狂奔的牛蹄越来越接近了!
有个男人风驰电掣地抓起她的臂膀,拼命拉了起来,体积硕大的斗牛刚好掠过她,心有不甘地甩起牛尾鞭打她。她像个没有重量的纸人抛进男人的怀里,男人随即转了一百八十度,用自己的身体掩护柳艾美。
柳艾美惊魂未定地双手揪住男子的衣服,哆嗦地抬起头,见到是一位二十几岁的英挺男子救她一命,羞怯地用英文说。“谢谢你救我。”
“不用客气。”男子用略带台湾中部腔调的中文说。
“你会讲中文?”柳艾美猛然离开他的胸膛,惊愕地瞅着他。
“我的养父是台湾人,所以会讲一些中文。我叫华勒西.黑塞,法国人。”他漾起阳光般的笑容。
“真的呀,我也是来自台湾耶。”她漾着灿烂的笑脸说。
“你刚才怎么不赶快爬起来?”他担忧地蹙起眉头,眉压眼的帅气更为深邃。
“如果我躲开了,就没机会认识你。”她露出盈盈的笑靥,彷佛要报恩似的用以身相许的凄迷眼神瞅着他。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不是这样讲?”华勒西也展现挑逗的神情说。
“呵呵……这样说也行。有些事情尽在不言中,点破了就破坏难得的气氛,用感觉比说出来更让人迷醉。”
陈绍裕挤过人群,满脸惊慌地上下打量柳艾美。“你没怎样吧;
“没事啦,只是手臂有点擦伤。好在这位先生救了我,不然现在我可能是躺在担架了。”她指着华勒西说。
陈绍裕赶忙点头用英文说谢谢。
“你好,我叫华勒西。”
陈绍裕露出惊讶的神情,没想到这位西方人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
陈绍裕赶忙点头用英文说谢谢。
“你好,我叫华勒西。”
陈绍裕露出惊讶的神情,没想到这位西方人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
“他是我的男朋友,叫陈绍裕。”柳艾美边说﹑边用手指轻弹华勒西的大腿,暗示她的心有一片黏在他身上,不必在意她已经有男友的事实。
“又有牛跑来了;华勒西急忙把柳艾美往后一拉,而她则顺势将胸部紧贴着他的臂膀,两人相视,若有似无地露出暧昧的笑容。
陈绍裕也慌地往后一蹬,紧贴着墙壁,观看人赶牛﹑牛追人的情景,没瞧见他们俩挑逗的眼神。
这批人牛追赶的戏码之后,接下来的重头戏就落在斗牛场上。原本挤在街道两旁的人们陆续走到街上,似乎要展现自己的勇气般大剌剌地走路,谈论刚才一幕幕紧张刺激的画面。有的则直奔斗牛场,观看斗牛士一剑刺入斗牛心脏的血腥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