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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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旅人-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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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紫冠万没料到这大蛇的力气有这么大,血肉之躯陷入石里三尺还能轻松脱困。方才他抱着蛇尾巴沉入石里,马上撤了土遁术才能将蛇陷住,因此他自己也不能自由动转,两臂还抱着蛇尾巴呢。这时蛇尾脱困,余力不绝,蔡紫冠只觉得眼前景物如风驰电掣般旋转,整个人被蛇尾高高甩起,耳边山风呼啸,他一个筋斗接着一个筋斗飞上半空,只觉每翻一次,头上的圆月都近了一分。
  而另一边,杜铭和那呷火蛇也是激战正酣。
  “你这死蛇臭蛇,欠挨刀的烧火棍!”杜铭一边骂一边跑,“老子又没招惹你,干吗不依不饶地盯着老子?”
  他一手挥刀,身上的十三道青影絮絮叨叨地挡在他和呷火蛇的中间,努力想要让呷火蛇陷入情绪低潮,奈何现在的呷火蛇捕猎之心大起,已经兴奋起来,再也按不回去了。
  只见那小蛇灰头土脑,头方如扁铲,两眼却是纯白色的,竟像是瞎子一般。蛇信一吐一缩,分外狰狞。杜铭眼睁睁地看着它将一路所碰到的树木花草化为飞灰,体型虽小却势不可当,越看越不知所措。
  他越慌,那呷火蛇就越得势,逼得越紧。杜铭倒退着逃,受逼不过,脚下一绊,已摔了个跟头,狼狈之中连鞋都飞了,一个骨碌爬起来,幸好那呷火蛇没有趁势攻过来。
  只见那呷火蛇不仅没有攻击他,反而在他脱落的鞋子附近停下来,将鞋子盘住,不住地挨擦。想来它是连体温都降低了,可即便是这样,那鞋子也在眨眼之间化为灰烬。
  杜铭大为奇怪:“这臭蛇干吗烧我的鞋子?恨我恨到这种地步?还是表示它想做我的宠物?抑或是喜欢我的臭脚味?”
  答案显然是以上皆非,他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啊!原来是生鸡蛋!”
  原来杜铭日间吃生鸡蛋时,因手法不熟,滴了蛋汁在衣襟上鞋子上,那呷火蛇最爱生鸡蛋,这才首先攻击他。而到了这会,那味道挥发,人类已不能察觉,可呷火蛇仍然能够分辨,这才对他穷追不舍。
  杜铭想通了此点,便镇定下来,跳起来先将外衣脱掉——他这外衣后心是背鸡蛋时渗的液,前心是吃鸡蛋时撒的汁。杜铭将它们朝呷火蛇一晃,呷火蛇的扁脑袋果然也是一晃。杜铭将外衣左右晃动,那呷火蛇便东摇西摆,早受了引诱。
  杜铭大为欢喜。他带兵打仗,深知有需求便有弱点的道理,这呷火蛇竟这么贪吃,大可利用!瞧它舔噬自己鞋子那样子,似乎这外衣落到它的嘴里,也不会瞬间化为飞灰,那么,如果蔡紫冠在的话,只消利用外衣将呷火蛇拖入石里,还愁它不死?
  当下翻身便往回跑。
  他刚才逃命逃得慌张,行得虽快,但歪歪扭扭,走得却不远,这时紧走两步,已来到大蛇处,只见蔡紫冠滚倒在地,大蛇身子拱得老高,脑袋却不知哪去了。正惊喜间,忽然地动山摇,腥风扑面,那大蛇已在他身前石地里拔出脑袋,怒气冲天的大嘴已经扯天扯地地在他面前张开了。
  原来方才蔡紫冠飞上半天,虽惊不乱,一个跟头一个跟头地升到最高处往下一看,只见光秃秃的山坡上,那条大蛇正回头来看自己的尾巴。在地上看它,长得没头没脑,在这高处看来,只见这蛇长约里许,通体乌黑,只在脊背上有一条白道,连贯头尾。那白道也不齐整,中间有算盘珠的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节。
  蔡紫冠以盗墓为生,惯走阴阳出生入死,也是个狠角儿,这时被大蛇破了第一招,不仅不气馁,反而更添斗志,便在半空里运足了土遁功,使个千斤坠加力落下,整个人便如流星火箭一般,从半空射下来,双足重重地蹬在大蛇的头上。
  他被甩上半天高,落下来那得是多大的劲?土遁的法术由他双脚放出,穿过蛇头注入地下,“嘭”的一声,小半间房子大的蛇头,便被这一砸,干净利落地扎进了山里,一个身子高高拱起,像赵州桥似的。
  可是这一击的反冲力,却连蔡紫冠都承受不住,一时间只觉得两胫剧痛,从蛇头上重重地摔下地来,跌了个七荤八素。
  那大蛇莫名其妙地扎头进石里,怎不勃然大怒?它身子绷得紧紧的,奋力扭动。蔡紫冠只觉半座山都给它拔得一起一伏,知道还没有完,急忙潜心运功。便在此时,杜铭已大呼小叫地赶来。
  那大蛇发了性,用力一拔,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居然又把它的大头拔了出来。只是山石质硬,它这么蛮干,便是刀枪不入的硬皮也给刮得鲜血淋漓了。这时得以脱困,又痛又怒,哪还管那么多,双腭一张,巨口直要吞噬天地一般,正迎上赶来的杜铭。
  杜铭万没料到大蛇来得这么快。被大蛇裂石脱困时的震动晃了一跤,脚下一慢,呷火蛇瞧出便宜,“嗖”的一声直射他后背。后有呷火蛇有的放矢地咬,前有大蛇笼而统之地吞,杜铭腹背受敌,再也没处躲闪。单手将辟易刀拎在手中,决心谁先咬他,拼着一死,也砍上两刀。
  幸好旁边蔡紫冠已回过力来,纵身一扑,两人以毫厘之差沉入地下,一口气沉到石下五六尺处,只听头上天崩地裂般巨响,从刚才的角度来看,恐怕是那大蛇一不小心吃了自己的把弟,呷火蛇一不小心烧了自己的义兄。
  两人虽在地下,犹给那巨响震得眼前发黑。蔡紫冠凝起精神,勉强带着杜铭避开了上边的生死场,浮上地面时,已是筋疲力尽。杜铭便背了他,远远绕开那大蛇翻滚挣扎之处,绕到山下。
  只见赤龙谷子午台处,乔娘正以手帕为边豹擦拭身体。那边豹受的伤虽然吓人,但天幸的是他一经灼伤几乎马上就摔进了潭中,因此竟已没什么大碍了。蔡紫冠他们赶到,乔娘手里捏着帕子,窘道:“我……我看他伤得太重就……”
  蔡紫冠看了看边豹微红的身体:“性命攸关的时候了,你还管那些规矩礼法干吗?”
  忽然间,半山腰一片红光冲天而起,一条翻翻滚滚、绵延里许的火龙照亮了夜空。原来是那大蛇终于被呷火蛇点燃,整个地烧了起来。从低处看去,只见大蛇被烧得不断弹起跳跃,突然间猛地一蹿,竟然从山上笔直地冲了下来。四人吓得亡魂皆冒,待要逃走,蔡紫冠再也没有一点法力,其他三人哪有本事逃得比蛇快?眼见那烧得如同一根牛油蜡烛似的大蛇已劈山裂石地撞过来,大家勉强往两旁一闪,“轰”的一声,大蛇已扎进了子午潭。
  水汽蒸腾,一股奇怪的香气弥漫。四人咳嗽着,拨开眼前的迷雾,只见神通台已碎,子午潭已干。在潭底却不见巨蛇,只有一杆乌油油的大枪。
  传说中灵蛇常可以化为绝世奇兵,蔡紫冠看得奇怪,跳下潭去将枪捡起。才一触手,便觉得一阵战栗。看清楚枪尖,才知道那不是枪,而是蛇矛。
  一丈三尺的蛇矛,乌杆青尖,摸上去犹有微温,转动矛杆,由上而下有一道带节突的白线,又錾有四个小字:
  赤火金风
  六
  胡掌柜正瞪着眼数房梁,赤龙谷里的巨响已传来,虎子他妈“啊”的一声醒过来,虎子哇哇大哭。胡掌柜坐起身,只见窗棂纸一片粉红,山里着了好大的火。
  他扑到窗前,想不通那山里的火龙吃那么三个人怎么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如雷的震动还不断地传来,虎子他妈抱了虎子,在后边唠叨:“咋个了这是?”
  映得半天赤红的火光突然熄灭了,紧接着霹雳巨响也停了下来。胡掌柜越想越是心惊,犹豫片刻,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幅画轴。
  “他爹,你想干啥咯?”
  胡掌柜沉着脸不说话,拿了铜盆放在地上,引了蜡烛来烧那画轴。
  “他爹,你疯啦?”
  那个傻娘们放下虎子,冲过来一把就抱住了画轴:“这么值钱的画,你疯喽你要烧它?!”
  “你给我!”
  “不给!赵员外出二百两你都没卖!这会儿咋个能烧?”
  灯影摇曳下,只见胡掌柜面目狰狞:“我错就错在当初喝醉酒,把这幅画拿出来显摆!”他把手一伸,“赶快给我,还来得及!”
  虎子他妈叫道:“不行!我还指望着它将来给虎子娶老婆咯!”
  胡掌柜生起气来,猛地一探身,一手抓住画,一手一推媳妇。女人“啊”的一声,向后摔倒,额角碰着桌角,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前面已经两眼翻白。
  胡掌柜吃了一惊,俯下身来一看,女人太阳穴处的血汩汩流出,已没了气息。
  虎子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瞪着眼睛看爹妈吵架,忽然看到这样的变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也知道出了大事,张开嘴又哭了起来。胡掌柜心烦意乱,掐一会媳妇的人中,安抚一会儿子,手忙脚乱。
  正在慌张,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胡掌柜吓了一跳,叫道:“谁?”
  外边是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伙计……是我……”
  胡掌柜盘下店子几年了,哪还有人叫他伙计,脑子里一转个儿,想起了一个人,吓得他两股战战,叫道:“你是谁?”
  只见紧闭的房门缓缓地打开,从门缝里倏地挤进来一个人。
  那人是青色的,面目模糊,两脚轻飘飘地不沾地,透过他的身体,还可以看见他背后房门上的门闩。
  是鬼!
  胡掌柜一跤坐倒,叫道:“你……你……这么多年我没少了你的香火……你……你来干什么?”
  “你……干什么……要杀她……”
  胡掌柜大汗淋漓,一眼看到自己的妻子,叫道:“不是我要杀她!不是我要杀她……是她摔倒了!是她自己摔倒的!”
  “不是她……是我的妻子……乔娘……”
  胡掌柜一骨碌起身跪起来,用力磕头:“这不能怪我呀!是她找上门来了!我害怕呀……我也没杀她呀!是边豹上次说起,一线黄爱吃生鸡蛋……我只是试一试而已!”
  “试一试?”那青影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飘忽,而是沉稳有力,“你怎么不去试!”
  “嘡”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了,蔡紫冠几人陆续走进,杜铭收了手指上的青魂,骂道,“老子差点被你害死!”
  原来,蔡紫冠从知道那呷火蛇喜欢吃生鸡蛋,便开始怀疑胡掌柜坚持给他们带鸡蛋的用意;到后来听说胡掌柜有那样的奇画,更觉得那画来得蹊跷;待到除了呷火蛇,收了赤火金风蛇骨矛,细问起边豹有关胡掌柜的背景,则越推想越觉得不对劲。
  于是四人连夜赶回路边店,杜铭放出一道青魂一诈,果然胡掌柜做贼心虚,自己便招了。
  七年前,乔娘的丈夫确曾路过此地,可是不是一次,而是两次。胡掌柜将菜倒在他的身上,是在他第二次路过——这时候他已是在回程上,已收回了账。
  在擦拭身上菜汁时,乔娘的丈夫将褡裢解下,里边的银子便露了白。胡掌柜当时苦无出头之日,竟自见财起意,恩将仇报,待他离店后暗中跟踪,于荒郊野地将他杀害,谋了他的银钱。至于尸骨,就埋在了离此二里,赤龙谷的界碑后。
  “你这个畜生!”边豹叫道,“枉俺这么多年还把你当作朋友!”
  乔娘脸色苍白如纸。她只道是丈夫死于蛇吻,想不到峰回路转,呷火蛇虽毒,竟还毒不过人心。突然之间恨意填充胸臆,猛地从旁边拔出了杜铭的辟易刀,叫道:“你这千刀万剐的狗贼!”
  蔡紫冠吃了一惊,满以为杜铭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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