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试图笑笑,可是这一次她挤不出笑容来了,她感到一颗泪珠在一边面颊
滚落,她内疚地用手背迅速地将它抹掉了。
“我很抱歉。”他的声音发颤,她惊恐地看到泪水在他的眼里打转——噢,事情弄
得越来越坏,越来越糟了。“我非常抱歉。”他猛地转身,冲进卫生间,从毛巾架上抓
起一条毛巾,用它擦着脸。他这样做时,杰西在快速地苦苦思索着。
“爸?”
他从毛巾上看着她。他眼里泪水已经没了。要是她头脑清楚些,她可以发誓说那里
原本就没有过泪水。
那个问题几乎卡在了她的喉咙里,可是必须得问,不得不问。
“我们……我们必须把这事告诉妈妈吗?”
他打着颤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万分紧张地等待着。当他说:“我想我得告诉,你看
呢?”这时,她的心一直沉到脚底。
她穿过屋子来到他面前,脚步有点不稳——她的双腿似乎没有一点知觉了。她用胳
膊搂住他说:“求你了,爸,别告诉。请别告诉她。求你别告诉,请别……”她的声音
模糊不清了,化作了呜咽,她将脸贴在了他赤裸的胸前。
过了一会儿,他的胳膊滑过来抱住了她。这一次他用的是以前父亲般的方式。
“我不想告诉她,”他说,“因为最近以来我俩之间的关系相当紧张,宝贝,真的,
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倒感到奇怪了。像这样的一件事会使情况大为恶化。她近来一直
非常不……嗯,非常不温柔。这就是今天事情的主要根源。一个男人有……某些需要,
你会理解这个的,将来等……”
“可是如果她发现了事情真相,她会说是我的过错!”
“噢,不——我不这样想。”汤姆说,可是他的语调惊愕,若有所思……在杰西看
来,那和死刑一样可怕。“不,不——我肯定——嗯,相当肯定——她会……”
她抬头看着他,眼里流着泪,眼睛发红。
“请你别告诉她,爸!请别告诉!请别告诉!”
他吻着她的眉毛:“可是杰西……我必须告诉。我们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爸?”
“因为——”
22
杰西微微动了动。手铐链叮当响了起来,手铐自身在床柱上发出了哐啷声。现在,
晨光透过东窗泻了进来。
“因为你不能保守秘密。”他无动于衷地说道,“因为如果这件事将会泄露的话,
杰西,对我俩来说,最好让它现在就泄露,而不要离现在一星期后,一个月后,或者一
年后,甚至十年后再让它泄露。”
他把她控制得多么妙啊——先是道歉,然后是眼泪,最后是用帽子变把戏:把他的
问题变成了她的。狐狸兄弟,不管你做什么别的事,别用那带刺的板条朝我扔!直到最
后,她向他发誓将永远保守秘密,用钳子、发烫的煤块拷打她,也不会从她嘴里掏出秘
密。
事实上,她能记得当时她一边惊恐地流着阵雨似的热泪,一边向他做出那样的保证。
终于他不再摇头了。他只是眯着眼睛,紧紧抿着双唇朝屋子这边看着——她从镜子里看
到了他的表情,正如他几乎肯定知道她能看到他一样。
“你永远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最后说道。杰西记得她听到这句话后,感到一阵宽
心,狂喜得要晕过去。他在说些什么用一种特殊的语调。以前杰西多次听过这种语调。
她知道,她,杰西,能比莎莉本人更经常地使他以那种语调说话,这一点让她妈发疯。
我要改变主意了。那语调说。我这样做违背我明智的判断力,但是我在改变主意,我改
变过来站到你的一边。
“不。”她同意了,她的声音在发颤,她得不断抑制住眼泪。“我不会告诉的,爸
——决不说。”
“不光是你妈。”他说,“而且对任何人都不说,永远不说。这对一个小女孩来说
是个巨大的责任,宝贝儿。你可能会受到诱惑,比如说,假如你放学后和凯罗琳·克莱
茵或塔米·霍一起学习,你也可能想告诉——”
“她们?决不——决不——决不!”
他事实上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这句话的真实性:要么凯罗琳,要么塔米发现她爸爸碰
过她,这个念头使杰西充满了恐怖。她的回答让他满意了,接着他又谈到了一个问题,
她现在猜测那事实上是他关心的后果问题。
“或者你的姐姐。”他把她从身边推开,严峻地俯视着她的脸,看了很长时间。
“你看、可能有那么一阵子,你会很想告诉她——”
“爸,不,我决不告诉——”
他轻轻摇了摇她,说:“安静点,让我说完,宝贝。你俩关系很密切,我知道的。
我知道女孩们有时会有一种欲望,想分享平常不愿示人的秘密。如果你和梅迪在一起时
有那种感觉,你能设法保持沉默吗?”
“能!”她不顾一切地想让他信眼,她再次哭了起来。当然,她较有可能愿意告诉
梅迪——如果说她愿有一天将这样可怕的秘密向世上哪个人吐露的话,那将是她的姐姐。
只是还有件事,梅迪和莎莉之间有着杰西和汤姆之间同样的密切关系。如果杰西把平台
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姐姐,很有可能不出一天她们的妈妈就会知道。考虑到那种情况,杰
西想,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克服告诉梅迪的欲望。
“你真的肯定能吗?”他疑惑地问。
“能!真的!”
他又开始表示遗憾地摇起头来,使杰西再次害怕起来。“我只是在想,宝贝,也许
最好马上就把事情说出来,我的意思是我们服药吧,她不可能杀了我们——”
起初,当爸爸提出不让她去华盛顿山时,她听到了妈妈大为光火,而且不光是怒火。
她不愿去想它。可是在这一刻,她无法不去想。在妈妈的声音里有着妒忌,还有非常接
近憎恨的东西。杰西和爸爸站在卧室的门道里,试图说服他保持沉默。这时,一个转瞬
即逝却清楚异常、令人惊愕的画面出现在杰西的眼前:他们两人像格林童话中的汉塞尔
和格丽特尔一样被逐出家门来到路上,无家可归,在美国来来回回四处流浪……当然,
还睡在一起,在夜里一起睡觉。
于是,她完全崩溃了。她歇斯底里地哭着,乞求他别告诉妈妈,保证她会永远永远
做个好女孩,只要他不说。他由着她哭,直到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便严肃地说道:“要
知道,作为一个小女孩来说,你有着相当巨大的能力啊,宝贝。”
她抬头看着他,面颊湿漉漉的,眼里充满了新的希望。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开始用他刚才擦自己脸的那块毛巾替她擦干泪水。“你真想要
的东西我从来就无法拒绝你。这一次也不能拒绝你。我们就按你说的办吧。”
她投进他的怀抱,在他的脸上印了许多吻。她头脑深处某个地方在担心,这样可能
——
激起他的情欲。
再次引起麻烦。可是感激的心情完全盖过了这种谨慎,而且没有产生麻烦。
“谢谢你!谢谢你,爸,谢谢!”
他抓着她的肩,和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这一次他笑了,他的神情不严肃了,可是
那种悲哀的神色还挂在脸上。现在,差不多三十年之后,杰西还是认为那种表情不是装
出来的。那种悲哀是真实的,这不知怎的使他做的这件可怕事情更糟糕,而不是更好。
“我想我们有了默契,”他说,“我什么也不说,你也什么不说,对吗?”
“对的!”
“对任何人都不说,甚至我们互相之间也不说了,永远永远,阿门!当我们从这个
屋子走出去时,杰西,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好吗?”
她立刻同意了。可是她马上又想起了那种气味,她知道,在说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
之前,她至少还有一个问题得问他。
“还有一件事我得再说一遍。我得说我很抱歉,杰西。我做了一件卑鄙、耻辱的事
情。”
她记得他这么说时眼睛看着别处。他一直在有意使她进入一种内疚、恐惧、末日即
将来临的歇斯底里状态,他威胁着要讲出一切,从而弄确实她永远不会说出去。自始至
终他都直视着她,可是,当他最后表示道歉时,目光却移到了分隔开房间的床单上的蜡
笔画图案上。这个回忆使她心中同时充满了一种既悲哀又愤怒的情绪。他说谎时能面对
着她,可表达真实时却最终使他看着别处。
她记得,当时她张嘴要告诉他不必那样说,转而又闭上了嘴巴——部分原因是怕不
管她说什么,会使他又改变主意,可主要原因是,即便只有十岁,她也意识到了,她有
权接受道歉。
“莎莉一直很冷淡——这是事实。可是作为借口,这完全是胡话。我一点儿也不知
道我是怎么回事了。”他微微笑了笑,仍然不看她。“也许是日食造成的,如果是的,
谢天谢地,我们再也见不到另一次了。”接着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耶稣啊,如果我
们闭嘴不说,结果她还是发现了,以后——”
杰西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说道:“她不会发现的。我决不会告诉她的,爸。”她停了
停,然后补充道,“话说回来,我又能告诉她什么呢?”
“对了。”他笑了起来,“因为什么也没发生。”
“而且,我不……我是说,我不可能……”
她抬头看着他,希望不用她问,他就会告诉她,她需要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只是回
望着她,眉毛挑起来默默地询问她。笑容被一种警惕、等待的神情代替了。
“那么,我不可能怀孕吧?”她脱口而出。
他皱眉蹙眼,然后绷紧了脸,使劲要压抑某种强烈的情绪。当时她以为那是恐惧与
悲哀,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她才想到他实际上试图控制的是一阵松了口气的狂笑。
他最终控制住了情绪,吻了吻她的鼻头。
“不,宝贝,当然不可能。使妇女怀孕的那种事没有发生。像那样的事根本没发生。
我和你只是小小地闹腾了一会儿,就这回事——”
“是你猥亵了我。”现在她清楚地记得她那样说了。
“你猥亵了我,那就是你干的事。”
他笑了。“是,相当接近。但你和以前一样毫发未报。宝贝,好了,你认为怎样?
能结束这个话题了吧?”
她点了点头。
“像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你知道的,知道吗?”
她又点点头,可是,她的笑容僵住了。他说的话本来应该使她感到宽慰的,她也感
到了一点点宽慰。可是他话语里的严肃成分以及他脸上的悲哀神情几乎又引发了她的恐
慌。她记得她当时尽可能使劲地抓着他的手。“可是,你爱我,是不是,爸?你仍然爱
我,对吗?”
他点点头,告诉她,他比以前更爱她。
“那么抱抱我,使劲抱抱我!”
他这么做了,可是杰西能记得一件别的事情:他的下体没碰着她的下体了。
当时及以后再也没碰过了。杰西想道。不管怎么说,我记得再也没那样了。甚至当
我大学毕业时,惟一的另外一次我看见他为我高兴地叫喊,他给了我那种可笑的老姑娘
式的拥抱。那种拥抱,你撅着屁股,这样就没有机会将下体和与你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