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德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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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罗德游戏-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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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的鼻子,肥厚、走形的嘴唇。
    “杰西!”那怪物兴奋地窃窃私语,“诺拉!露丝!天哪——嘿——老天!宝贝
儿!”
    她呆呆看着反光镜,她的乘客慢悠悠地向前俯过身来。她看到它膨胀的前额朝她的
右耳一上一下地点着,仿佛打量着一个秘密。她看到它肥厚的双唇张开着,露出变了色
的獠牙,怪模怪样的笑容真叫人讨厌。正是在这个当口,杰西·柏林格姆的头脑最终开
始崩溃了。
    不!她自己的声音在叫,这声音微弱得如同咝咝响的、每分钟转速为七十八的旧唱
片中歌唱家的声音。
    不!请别这样!这不公平!
    “杰西!”那发着恶臭的气息像挫刀一样刺鼻,和肉类冷藏格里的空气一样冷。
“诺拉!杰西!露丝!宝贝儿!太太!杰西!妈咪!”
    她鼓出的双眼注意到,现在它苍白的长脸已经半埋在她的头发里面。它一遍又一遍
地低声说着它美妙的秘密,咧开的嘴巴几乎吻着了她的耳朵。“杰西!诺拉!宝贝儿!
杰西!杰西!杰西!”
    她的眼睛内发生了白色的空中爆炸,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当她坠入这个黑洞时,
最后一个连贯的思想是——
    我本不应该看的——它到底还是灼伤了我的眼睛。
    随之而来,她朝前倒在了方向盘上晕了过去。梅塞德斯车撞在地区分界线的一棵大
松树上,安全带扣住了她,将她又拉了回来。如果梅塞德斯是近期的产品,装有防撞系
统的话,这样的撞击会自动打开保险气袋的。车撞得不厉害,不足以损坏引擎,或者使
它熄火。老德国车的高效能又一次赢了。保险杠和散热器的护栅都撞出了四痕,车篷上
的装饰也给撞歪了,可是发动机却尽情地自个儿空转着。
    大约五分钟以后,安装在仪表板下面的集成电路察觉到现在发动机够热的了,像是
打开了加热器。仪表板下的鼓风机开始呼呼地吹起柔和的风来。杰西朝一边歪倒在驾驶
室的门边,她面颊贴着玻璃躺着,看上去像个疲倦的孩子,最终放弃了努力,睡着了,
而孩子的奶奶家就在下一座山的那一边。她的上方,后视镜反射出空荡荡的后座以及车
身后面月光下光秃秃的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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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早晨都在下雪——天气阴沉,却是个写信的好日子。
    当一抹阳光投射在多路存取计算机的键盘上时,杰西惊奇地抬头瞥了一眼,想法都
惊得没了踪影。她从窗外看到的景象不仅使她着迷,充满她心中的那种情感她已经很久
没经历了,而且预料在今后的很长时间里她也不会再次经历了。那就是喜悦——一种她
根本无从解释的复杂的深深喜悦。
    雪还没停,不管怎么说,没完全停。可是人们的头顶上方,二月的艳阳已经穿云而
出,将地上刚积起的六英寸厚的雪以及仍在空中飘舞的雪花变成了一片钻石般夺目的白
色。站在窗前,波特兰东大街的景色一览无余,这景色在四季的各种天气里都使杰西着
迷,感到欣慰。可是她从没见过像这样的景色——阳光挟着雪花将卡斯科湾灰色的天空
变成了神话般的装有连锁彩虹的珠宝盒。
    在那个有雪的世界里,随时都可以席卷起一阵暴风雪。如果真的有人生活在那儿,
他们会总是看到这种天气的。
    她笑了起来,这个声音在她的耳朵听来十分奇怪,如同喜悦的感觉对她的心来说也
十分奇怪一样。她思忖了片刻便意识到了原因:从去年十月以来她就根本没笑过了。她
把那些时光、她曾打算在卡什威克马克湖边度过的最后一些时光简单地指称为“我的艰
难时日”。她感到,这个词组讲述了有必要说出的一切而且恰好说明问题。这也正是她
所喜欢的方式。
    人人那时起根本没笑过?没笑?一点没笑?你肯定吗?
    不是绝对肯定。不是的。
    她推想自己也许在梦中笑过——天知道她在梦中哭得够多的了——可是就她醒着的
时候而言,迄今她一直关闭了笑声。她清楚地记得她最后一次笑:那时她用左手越过身
体,以便从裙裤的右边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她告诉刮着风的暗夜,她要模仿变形虫分裂
开。就她所知,那就是她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笑了。
    “只有那一次,再没笑过了。”杰西嘀咕着。她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点着
了一支烟。天哪,那个词组“我的艰难时日”的是怎样将一切都拉了回去啊。她发现,
最有能力迅速彻底地做到这一点的惟一东西便是玛文·盖伊唱的那首糟糕的歌。一次,
当她看完医生驾车回来时,曾在收音机里听到了这首歌。表面上看,她和医生的约会无
止无休,成了她这个冬天的生活内容。玛文用他那种讨好人的柔和嗓音唱道:“每个人
都知道……尤其是你们女孩子……”她立刻关掉了收音机,可是手仍然颤抖得厉害,无
法开车了。她停下车,等着最厉害的颤抖过去。它们最后消失了。可是在那些夜晚,当
她醒来时不是对着湿透的枕头一遍又一遍地嘟哝着《渡鸦》中的诗句,就是听到自己反
复地说着“见证人,见证人”。对杰西而言,两者是半斤对八两。
    她深吸了口烟,喷出三个完美的烟圈,注视着它们缓缓升入嗡嗡响的计算机上空。
    当那些傻乎乎的了无趣味的人们竟然问起她的磨难时,她告诉他们,她记不得多少
发生的事情了。第一、二次和警察会见后,除了对杰罗德的一个同事之外,她开始对警
察重复相同的话了,惟一的例外便是布兰顿·米尔哈伦。她告诉了他实情,部分原因是
她需要他的帮助,更主要的是,对她所经历的事情……仍然还在经历的事,惟有他表现
出极有限的理解。他没有一味地用同情来浪费她的时间,那多么让人感到安慰。杰西还
发现,悲剧结束后,同情来得廉价乏味,世间所有的同情都不如雪地中撒尿冲出来的地
方可贵。
    无论如何,警察和报社的记者们都接受了她的遗忘症——以及她的其他故事,为什
么不呢?身心俱创的人们往往堵塞了对发生之事的记忆。警察比律师甚至更懂得这一点,
而杰西比他们任何人知道得更清楚。去年十月以来她了解和研究了大量身心受创的事件。
书与文章帮她找到了貌似合理的理由,不去谈论她不想谈的话题。若非如此,它们对她
便无多大帮助了。要么或许只是她还没有读到恰当的案例记录——那些案例记录涉及到
戴手铐的妇女被迫看着丈夫如何成了狗的果腹佳肴。
    杰西又笑了起来,她大吃一惊——这一次是开怀大笑。那件事好笑吗?显然是的。
可这也是你永远、永远不能告诉别人的好笑事情之一。比如说就像你爸爸在一次日食期
间如何激起了性欲,以致在你内裤的后裆下部卸下了负担。或者你如何——这件事真的
会令人厌恶——竟然以为阴都沾了少许精液会使你怀孕的。
    无论如何,大多数案例记录表明,人脑往往以乌贼对危险作出反应的方式对极度的
创伤作出反应——将整个一块区域用混淆视线的墨汁罩住。你知道发生了某件事,可那
不是在公园散心那么轻松,就这些。别的一切都消失了,被那墨汁遮住了。许多案例记
录中人们都那样说——那些被强奸的、经历撞车的、陷入火灾中的、爬进橱子里受死的
人们,甚至还有个跳伞的女士,她的降落伞没打开,掉进了一个软软的大沼泽里,被救
上来时伤得很重,却奇迹般地活着。
    往下落时是什么感觉?他们问那个跳伞女士。当你意识到你的降落伞没打开,也不
会打开了时,你想到了什么?跳伞女士答道:“我记不得了。我记得发令员拍了我的背,
我想我还记得冲出去的情景。可是下一件能记得的便是躺在担架上,找一个把我送进救
护车后部的一个人,就知道我伤得多重。中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团迷雾了。我想我祈祷
过。可是,就连那我也记不确切了。”
    或许你真的记得一切事,我跳伞的朋友。杰西想。只是像我做的那样,就那件事说
了谎。甚至也许出于和我同样的原因。就我所知,在我读的所有那些该死的书里,每一
个案例记录里的那该死的都说了谎。
    情况也许如此。无论如何,事实依旧,她的确记得她被铐在床上的那些时刻——从
钥匙在第二副手铐锁眼里发出的咔嗒声,直到最后令人恐怖的时刻,她都记得。最后那
一刻她从后视镜中看到,房子里的那东西成了车后座上的东西,白天她记起那些时刻,
夜晚她在恐怖的梦中重新经历它们。梦中,水杯沿着倾斜的床头架板滑过她身边,摔碎
在地板上。野狗越过地板上的冷餐,宁愿取食床上的热肉。角落里那令人恐怖的夜晚来
访者用她爸爸的声音问,你爱我吗?宝贝儿?蛆在他勃起的阴茎头上蠕动着。
    可是,记得一件事,重新经历一件事并不等于有讲述这件事的责任,即便回忆使你
汗流浃背,噩梦使你尖叫也不成。十月以来,她的体重减了十磅(嗯,那样说掩盖了一
点真相,实际上可能是十七磅),她又开始抽起烟来了(一天要抽一包半,外加临睡前
一卷大麻烟),她的皮肤越来越糟,她的头发突然变成灰白色了。不只是鬓角处,整个
头上的头发都是如此。这后面一件事她能解决——五年多以来,她难道不是一直在这么
做吗?可是到目前为止,她只是无法鼓起足够的勇气拨打西布鲁克的“漂亮女人”美发
厅的电话,预约染头发、做头发。除此之外,她美容是为了谁呢?也许她打算光顾一些
单身汉酒吧,证实自己是当地美人?
    好主意,她想。某个家伙会问我他能否为我买杯饮料。那么我就说,可以。然后,
当我们等着酒吧侍者端饮料来时,我就告诉他——只是漫不经意地——我做了这样一个
梦,梦中我爸爸射出来的不是精液,而是蛆。伴着这样有趣的闲谈,我肯定他会立即请
我跟他一起回他的公寓。他甚至不想看我的医生证明,证实我艾滋病毒检查呈阴性。
    十一月中旬,她开始相信警察们真的打算放开她了,这事件中性的角度将留在文件
之外了(她非常缓慢地相信了这一点,因为她最害怕的是公众的注意),在这之后,她
决定再试试诺拉·卡利根的疗法。也许她不想随着这件事的腐烂,在今后的三四十年时
间里,她就像这样整天坐在屋内,回忆着噩梦。如果当初她勉力告诉了诺拉日食那天所
发生的事情,她的生活将会有多大的差别啊?就那件事而言,如果那天夜晚她参加内沃
恩牧师教堂聚会时,那女孩没进入厨房,事情将会有多大的差别啊?也许没有差别……
可是也许差别很大。
    也许非常大!
    于是她拨打了“新的今日,新的明天”的电话。那是个机构松散的咨询协会,诺拉
曾参与其间。当接待员告诉她,诺拉去年死于白血病时,她震惊得哑口无言——某个古
怪狡诈的变异成功地匿藏干她淋巴系统的后巷中,直到太晚了,无法采取任何措施了。
也许杰西愿意会见劳瑞尔·斯蒂文森?接待员问道。可是杰西记得,劳瑞尔——一个高
个子、黑头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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