绀野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应该知道的嘛’。
加贺又转回未绪这边,“你们分开的时候她看上去怎么样?”
“好像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可能我很迟钝吧。”
“比如明天的训练可能来不了之类的话,没说过吗?”
没有,未绪轻声否定。
接着太田问了所有人,森井靖子关于这次一系列的案件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她一直在附和着我们的话,好像不记得她说过什么自己的想法。”
柳生说,大家也都表示同意。
最后问到关于靖子杀害尾田有什么猜想的时候,
“真是不可想象。”
绀野说,“有很多舞蹈演员们都很崇拜尾田老师,这些人里靖子是程度最甚的一个。”
呵,太田颇有兴趣地说,“那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把尾田当作老师吗?”
“什么意思?”一旁的柳生怒目而视。
“她会不会把尾田当成男人来爱呢?”
太田一针见血,绀野抿了抿嘴唇,断言道:
“她是把老师当作艺术家来崇拜的,我看不出她有别的意思。”
柳生也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之后就没从他们口中再问到什么有用的证词,加贺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是真的没一点头绪呢,还是因为知道靖子是犯人后他们仍然想包庇她。
加贺二人向演员们致谢后走出了会客室,接着在高柳静子的带领下又来到了办事处。一个叫坂木的年轻女办事员正等候着,靖子的来电貌似就是她接听的。
据她所说,靖子是昨天早上九点左右打来电话的,说是患了感冒高烧怎么都退不下来,今天想请假一天。因为之前从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坂木还有些吃惊。除此之外靖子什么话也没说。
“啊,对了,”女办事员好像想起了点什么,说道,“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是‘帮我向大家道声歉’。我本来是以为她想就自己休假对训练造成的影响而道歉。”
加贺默默点头,最后的这句话应该正是靖子内心悲壮决意的写照。
这天晚上的搜查会议上,大家就森井靖子的死进行了汇报。因为好容易才查到了杀死尾田凶手,而她却先自杀了,警员们一脸失望的表情。
首先加贺汇报了所发现的毒针装置的讨论结果:据悉,器皿果然是市场上销售的酱油瓶,里面残留的液体是纸卷烟的浸泡后的浓缩液。关于针虽然还没有最后确认,但就针尖的形状和粗细来看,也和加贺所推理的N公司生产的软式网球充气泵上的针极为酷似。据另一个搜查小组的调查,森井靖子的妹妹在高中参加了软式网球部,到东京来比赛的时候好像住在了靖子家。很有可能靖子就此得知了充气泵一物,没想到妹妹还遗留了一个在她的房间里。
其次,通过横截面得知了这根针是被锉刀磨尖过的。这把锉刀在靖子房间的床底下被发现,经确认是从先前查到的业余木匠铺买来的。和锉刀一块买来的还有管状的硅胶,也如同加贺所猜测的,这是用来固定毒针的。
“最后,针的顶端附着的血液查下来和尾田康成的血型一致。”
汇报结束警员归位后,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大家正在组织着语言来发表感想。
“那么……”
富井第一个发言,然后扫视了一下全体人员,“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么多证据,靖子就是杀害尾田的凶手这点已经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了。然而重要的动机却一头雾水,你们对这点怎么看?”
“从精巧制作的这个装置来看,应该不是一时兴起的杀人念头吧。”
涉谷警署的刑警发言,因为犯人已经水落石出,所以表情多少松弛了一些。
“尾田和靖子之间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男女关系吧,弄到最后,杀人动机还是因为这个啊。”
发表这个意见的是富井小组的一个老资格刑警。他是个解决了无数个情杀案件的老手,这个直觉应该来自于他的经验。
“和之前的正当防卫案有什么关联吗?”
富井又问来自石神井警署的警员们。
“尽管关于森井靖子的调查才刚开始,不过我们已经知道她也有去纽约留学的经验。只不过那是四年前的事情。”
小林站起来说。
“四年前?她两年前没有去吗?”
“只有四年前一次,和高柳亚希子一起,貌似是到纽约的芭蕾舞团进行学习。当然详细情况我们还不知道。”
“要是四年之前,就不可能和风间利之有接触了啊。”
富井挠挠头,转动着脖子,发出的卡擦卡擦的声音连加贺所在的位置也能听见。
“这么一来的话,正当防卫一案和尾田谋杀案之间的关联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啊。”
涉谷警署的刑警想求得富井赞同。他可能想把尾田的案件就此告一段落,而富井没有作答,只是歪头思索着。
“我有一点怎么也想不通。”
加贺举起手发言,“犯罪时候靖子的不在场证明,那是怎么回事?”
“就如之前所说,要证实每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实质上是不可能的,但就我们调查下来靖子也是有可能作案的。她只需要在晾着的上衣里用透明胶带一类的东西固定住装置,所以只要有几秒的间歇就可以办到了。”
调查这个案子的一个叫本间的刑警回答。
“不是,我说的不是放毒针装置,而是上衣被弄湿的时候。根据我们之前确认下来,只有六个人有不在场证明对吧,里面包括了森井靖子。”
“诶?是这样吗?”
富井赶忙翻开笔记本,点了点头,“啊,果然如此。”
“也就是说弄湿上衣的不是森井靖子咯。”
“但不是她弄湿的上衣并不代表她就不是犯人。”本间说,“森井正伺机藏毒针装置的时候刚巧碰上了尾田的上衣被弄湿的偶发事件,所以她就将计就计了。”
“我总觉得这事儿也巧过头了吧。”
太田说,“是吗”本间露出不满的表情。
“我有这种感觉,考虑到那个装置,靖子必须得拿到尾田的外套。而这时刚巧有这样的机会从天而降,怎么想都觉得太过于巧合了。”
“那么太田先生是认为凶手不是森井吗?”
本间气愤地说,太田这才作了个平息他怒气的手势,然后问加贺,“你怎么看?”
“我觉得,”加贺咽下口水说,“应该有共犯。”
这句话一说,顿时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随即立刻有一个刑警反驳,“我倒觉得应该没有。”
但他却没有陈述理由,多半因为只是想当然地认为没有共犯,而手头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吧。
“那个芭蕾舞团里的人有些地方不能全信。”加贺说。
“我觉得他们似乎隐瞒了什么,如今已经查明森井靖子是凶手,他们还是没有把所有事实和盘托出。”
“我也有同感。”太田赞同。
富井考虑了一会儿后,轻敲了下桌子,
“好吧,在调查犯罪动机的同时,也顺着这个思路考虑吧。不过我可是支持单独作案的,上衣被弄湿再怎么不自然,你也不能断定就不可能发生这种偶然事件啊。”
对指挥组长的话,几个刑警洋洋得意地点头。
8
“我刚才没说,其实我还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加贺咬着肫肝说,太田则喝了口酒,眼神仿佛在说,这次又是什么呢
“就是森井靖子的自杀,她为什么想死呢?”
然后太田挠了挠眉梢,低声说,“啊,是那件事啊。”
“这点其实我也没想通。”
“果然。”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罪过,或者是害怕警察的追捕而想逃离这个世界,不过不管是哪个原因,这时机也选得太妙了。她为什么和别人道别了之后就想死了呢?”
可能喝到第四杯有了点醉意,太田说话有点饶舌。
“要说意识到罪过,我觉得并非如此。”说着,加贺给自己倒上啤酒。“尾田死后她还企图杀死柳生呢,要是她因为自己的罪行而受良心谴责的话,她就不会杀第二个人了。”
“虽然道理上可能讲不通,但却很纠结啊。”
太田挥舞着手中的烤鸡串说,“靖子死前还去看望了柳生呢,看到他被自己折磨得如此痛苦,她可能顿悟到了自己罪行吧。”
“不太可能吧,柳生那个时候已经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啊,靖子他们去看望他是在他出院的前一天,应该已经活蹦乱跳了吧。”
说的也是,太田小声说。
“或者她被亚希子和绀野他们真挚的友情所打动,可能慢慢厌恶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了吧?”
“这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感觉有点牵强附会。”
加贺喝着啤酒又加点了一份烤鸡,老板在狭小的柜台里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我呢,觉得她应该还是怕被警察追捕而自杀的,如您所说,这个时机的确是太巧了,不过她也不可能知道我们这里的进展,所以合时机只是一种偶然吧。只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害怕起警察的追查这点还是个疑问。”
“关于这点还是得想到柳生,他掌握到了某种情报,而靖子杀他灭口未遂,欲再次下手又无奈戒备过于森严。这么下去恐怕事情会通过柳生之口公之于众,所以她只能放弃而选择死——怎么样,这个假说还不错吧?”
“我觉得还算不错,只是这个设想的前提必须是柳生掌握了什么,但实际上那家伙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点已经明摆着了,靖子这个时候反倒应该放心才对。”
烤鸡摆上了桌。太田先伸出了手,他迅速吃完一只后说道:
“犯人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心的,什么事情都会往坏的方面考虑。”
“这我知道。”
“对靖子而言,柳生说的‘自己什么都没查到’这句话本身她听起来也像是在撒谎,到这种程度噢。”
太田喝空酒杯,又续了一杯,这已经是第五杯了。
“这样行吗,醉醺醺回去又要被您太太骂了。”
“你说什么呀,这种程度她抱怨都不会有一句的。”
太田把快要溢出来的杯子拿到嘴边,喝下了五分之一,然后用略带倦意的表情看着加贺。
“原来如此啊,”老刑警说,“你这家伙不娶老婆因为害怕被她埋怨啊,要这样的话你就别担心啦,一开始做好规矩就可以了。”
“不是这个原因。”加贺回答完一口喝光了啤酒。
“那是什么理由呢?”
“理由随便什么都无所谓吧?”
“有所谓哦,你把相亲都推了啊。”
“相亲?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啊。”
“一下子想到就说了。”
“真伤脑筋。”
太田也给加贺介绍过相亲对象,除此之外富井也介绍了两次,那个一起去看芭蕾舞的就是其中一个。
“总之我不怎么想谈对象。”
“你要这么说的话就只能一辈子打光棍咯,警察也不是什么受欢迎的职业,你好象还没意识到这点啊。”
“我充分意识到了,不过真的没关系,而且我的结婚对象我想自己找。”
太田用鼻子哼了一声,又喝了酒杯的五分之一。
“话说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森井靖子怕柳生知道点什么,惴惴不安的。”
“噢,对。”太田摇晃着点头。“她一定以为隐藏在尾田赴美事件背后的秘密被柳生发现了。”
“不过说来还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