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背上纹着一张人脸,只要看过海湾战争新闻的人都会一眼认出那就是红龙。当联军部队在伊拉克南部港口登陆时,发誓效忠红龙的伊拉克军官人人手背上都纹着这样的图案。
卫兵放弃了报警,目光在我和无情身上来回打转。
“谁派你们来的?”大胡子挣脱了我的手,艰难地转过魁梧的身体,眼神灼灼地逼视着我。
我仅有一秒钟的愣怔,五角大楼扑克牌通缉令上的人物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迅速找到了对方的位置:“红龙麾下特别近卫团团长兰科纳,一个反美、反英阵营的中坚分子,更是效忠红龙的不二代表。”
“喂,谁派你们来的?回答我。”他垂手掏枪,但我抢在他前面,从他腰带上的枪套里拿走了那支著名的“伊拉克军魂”手枪。不必看枪管上的阿拉伯文字,我也能够叫出它的编号——“五八,在所有红龙麾下的大将中排名第五十八位,而其掌握的权柄却是排在第三位的,仅次于红龙和共和国卫队师师长南加。”
可惜无情不是全球性的赏金猎手,否则单凭今天能抓到兰科纳,她就得欢呼三天三夜。五角大楼方面悬赏两千万美金买他的人头,假如有谁能幸运地将其活捉的话,奖金则要翻上三倍,高达六千万。
“好身手,不过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怎么会进入秘密通道的?”兰科纳狐疑地看看无情,“她又是谁?”
知道对方是兰科纳对解开整个谜题没有任何帮助,我很奇怪他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呢?巴格达失陷时,他和自己的总统近卫团应该战斗在最前线上,为保卫红龙的旗帜而战。当时,多家军事媒体天天提及他的名字,很多美国记者甚至大胆预测他已经阵亡。
“我是沈南,来自港岛。”我极力理清自己的头绪。
“港岛?沈南?”兰科纳摸着自己的大胡子,看起来对我的名字相当陌生。当然,我也不指望他听说过我,只是对于他的连番询问,必须及时地给予回答,免得令局面僵化。
我不得不想起了麦义,那个企图把我和关伯炸上九天然后卷款逃跑的叛徒,还有他提到过的“保龙计划”。
“不管你是谁,能到这里来,都是我的客人。那么,请跟我进来说话吧?”兰科纳眯起眼睛,杀气顿时汹涌地弥散开来。他身后的两个卫兵霍的弯腰举枪,保持着跪姿射击的动作。
我权衡利弊之后,缓缓地点头:“好。”
假如这里是逃离甬道的唯一路径,我就不能错过机会,免得夜长梦多。之前虽然没有与伊拉克人打交道的经验,但至少他们是正常的人类,比起沙漠里的蛇虫鼠蚁来说,要易于相处一点。更重要的是,无情受了伤,我们又缺乏必要的给养,只能在最短时间内求得活路。
有人的地方就有食物,这一点毋庸置疑。
兰科纳闪了闪身,给我让道,但他锋锐的目光却一直盯在无情身上。
我回身去搀扶无情,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别多嘴,见机行事。”现在看不清通道后面有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唰的一声,我感觉到一道刀光飞了起来,却是两名卫兵后面落下来一个矫健的身影,人刚落地,便拔出卫兵靴筒里的格斗刀,倏的斩断了其中一人的喉咙。正因为卫兵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全部注意力都向着前方,才给了这人绝佳的刺杀时机。
刀光再闪,剩余的那名卫兵喉咙上也飞起了一道血泉,仰面跌倒。
兰科纳回头,提气大喝:“大胆,敢在这里杀我的人?”他的双腕一抖,两柄银色的短枪从袖筒里滑落,分指我和那人。
突然出现的杀人者是方星,这好像并不出乎我的预料。她的轻功与智慧天衣无缝地配合在一起,往往能够化险境劣势于无形之中。
方星直起身,不理会黑洞洞的枪口,扬手丢掉小刀,双手十指指尖相抵。
兰科纳陡然一愣,声音立刻低了八度:“你是谁?”
方星双腕交叠,双手各捏了一个含意极其复杂的手印,傲然冷笑着。
在我看来,她的左手是“铁指降魔印”,右手则是“七面佛手印”。前者属于印度湿婆神舞教,后者则属于南美洲玛雅古卷里的无名手印,取义于“大杀止杀、大劫不劫”之意。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教派所创,绝不应该在一个人手上使出来,这是完全违背结手印法则的。
兰科纳却立即双手合什,虔诚地向前俯首:“红龙有什么命令传达下来?我们已经等了太久,终于把使者盼到了。”
“最高机密,闲人免听。兰科纳,马上带我们到你的办公室去,红龙的确有新指令传下来。”方星冷傲地吩咐着,偷偷地向我眨了眨眼睛。
这种变化把我和无情都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我重新背起无情,跟在方星后面走向通道深处,兰科纳恭敬地在前面领路。
“我看过麦义的机密资料,沈先生,你不要开口,一切我都会给你满意的解释。现在,你只听我的,什么都不要说。还有,不能让无情开口,她什么都不懂,只会坏事。”
方星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告诉我,自己大步向前,英气逼人。
我禁不住皱眉,当时,方星和麦义是一前一后出现在我家里的,她是从不走空的飞贼,目光锐利,一定提前看出了麦义的不寻常。怪不得麦义和他的圣战勇士们临死时身上没留下任何资料,大概是提前被她顺手牵羊拿走了。
“到这时候才说?是不是——”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偷窃行动,而是一种巨大的欺骗。我和关伯对方星都有深深的好感,她却毫不在意地辜负了这种信任,名义上是陪我到伊拉克来搜寻无情,实际上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怪事都早有准备。
无情附在我耳边问:“沈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轻轻嘘了一声,向她摇摇头。方星料得没错,以无情的江湖阅历,在某些突然转折变化前是绝对沉不住气的,总会忍不住要打听消息。
那通道是倾斜向下的,顶上嵌着白色灯管,明亮宽敞。
“联络官,能不能透露一下,什么时候开始反攻?”兰科纳走得很急,再加上情绪激动,因为便说便喘得利害。
方星“哼”了一声:“无线电通讯管制工作没有纰漏吧?我们的计划,是要瞒过美国人安插在全球海陆空三地的四万名线人的,走漏一点点风声,都将导致伊拉克大地再一次血流成河。你是在红龙面前歃血起誓过的,做不到这一点,便要死于千枪万箭之下。”
看起来,方星在我面前隐瞒了太多资料,麦义的港岛之行和“保龙计划”也不仅仅是牵扯到一个假孕妇那么简单。现在她说的每一段话都令我困惑不解,而兰科纳称她为“联络官”,似乎又关系到一个更为庞大的计划。
“无线电管制处于百分之百的战时状态,这里完全是个隔绝的世界。士兵们每天吃饭、睡觉、操练,除此之外,便是相互监督着学习红龙的战争著作,时刻准备为红龙而战。”兰科纳拐过了一个弯,岔入另一条宽达五米的通道。
现在,汽油味、烟味、做饭时的调料味、擦枪用的机油味统统混合在一起,成为一种令人头昏脑胀的怪味,挥之不去。
他们反复地提到“红龙”,措辞中的意思仿佛是说红龙仍是这片神奇土地的绝对领导人,一切力量都处于蓄势待发的戒备状态。
“那么,近卫团和共和国卫队师的七千人都在?没有非战斗性减员之类?还有,各种武器设备的保养工作呢,是不是也能适应艰苦卓绝的战斗?要知道,美英部队加上各国的维和部队,绝对属于对方国家的精英人马,一旦交手,就是石头碰石头的硬仗,谁也投机取巧不得——”
方星的话让我悚然觉悟了:“原来,红龙麾下的两大精锐部队并没有撤离伊拉克本土,也没像军事分析家说的那样,留在巴格达与联军决一死战。相反,他们躲进了北部“鬼墓”,养精蓄锐,避开敌人进攻的锋芒,以图东山再起。
这果然是个好办法,因为当时联军的力量太强大了,坦克师与战车联队组成的进攻方阵仿如惊涛拍岸一样,根本无从招架。
“避其锋锐,击其惰归,弱敌胜其势,强敌胜其时”,这是古代兵法家们呕心沥血总结出来的精华战略,却被二十一世纪的伊拉克人运用到以弱敌强的世界大战里了。目前来看,联军的战斗主力已经胜利归国,只留部分他国维和人员驻扎在各大城市里,正是埋伏者凶猛出动的好机会。
“联络官,所有人马的休整工作早就完成,只等上面一声令下。”兰科纳引着我们连续拐了四个弯,到达了一扇现代化的玻璃推拉门旁边。他取出上衣口袋里的磁卡,在灰色的门禁系统上一划,那扇门立时滑向一边。
向前望去,同样的玻璃门稀疏分布在走廊的两侧,大约有二十余扇,就像普通写字楼里的布置一样。
假如兰科纳真的带领重兵隐居于伊拉克北部,这可算得上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比当初红龙的被捕更为震撼人心。如此一来,联军解放巴格达的行动,无异于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对红龙的精锐部队毫无影响。
那么,方星又将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兰科纳带我们走入了一间现代化的办公室,墙上贴着米白色的壁纸,写字台、转椅、真皮沙发等等都是来自于德国名厂的产品。
我把无情放在沙发上,方星立刻吩咐兰科纳:“叫你的军医过来,替我的手下疗伤。”
在没有与方星深度沟通之前,我尽量避免开口,省得破坏了她的计划。在伊拉克士兵的巢穴里玩移花接木的游戏,一招不慎就得面对几千个枪口,不是随便闹着玩的。
兰科纳忽然一怔:“联络官,你不想马上就见黑巫师吗?我觉得,一个人的性命比起红龙的伟大计划来,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方星又是一声冷哼:“将军,我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所有的计划都在我脑子里,还用得着你来教?”
她是久闯江湖的行家,一眼就看得出无情的脚踝伤得非常严重,才把这件事列为头等紧急大事。
兰科纳无奈地笑了笑,立即出门。
方星长吁了一口气,回头向我做了一个顽皮的微笑:“这一段对话怎么样?没有什么不对劲吧?”
我冷冷一笑:“方小姐真是聪明,是不是准备瞒过天下所有人,然后自己独吞宝藏、平定天下,成为傲视万物的江湖大富豪?不过,麦义的事很复杂,你最好别信口乱说,他能造出一个假孕妇来混淆视听,就有可能在背后搞一系列的小动作,说错一句话,有可能引来的就是万弹穿身而亡。”
围绕港岛出现的假孕妇、真孕妇、十条脉搏的孕妇、老龙最看重的孕妇,我有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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