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叫我内特。”他说。
“那就叫内特吧。”菲尔脱着长袍说。
神父的寓所紧靠着教堂,面对一条小街。他们小心地走在雪地里。
“我的布道怎么样?”走上门廊时菲尔问她。
“真棒,亲爱的!”她回答时没有太多的表情。内特暗自好笑,他敢断言,每个星期天菲尔都会在同一个时间同个地点问同个问题,得到的也是同一个回答。
一走进屋子,他起先的犹豫立刻消失了。客厅里弥漫着羊肉的香味。菲尔拨了拨壁炉里烧红的炭火,劳拉去准备午饭。
狭长的餐厅位厨房和客厅的当中,里面放有一张四人坐的餐桌。内特很高兴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幸好没有推辞。
“很高兴你能来。”入座后菲尔说,“我有预感今天会来客人。”
“那是谁的座位?”内特指着那张空的椅子问。
“星期天我们总是准备四个人的座位。”劳拉说,这似乎就算是解释了。他们握住双手,菲尔再次感谢上帝给他们带来了雪和冬季,还有食物。他最后说:“让我们记着别人的需要和愿望。”这句话触动了内特心灵深处的记忆。
好多年前他也听过这样的话:互递食物时,他们随便聊起了上午的礼拜。通常有四十来人参加11点的仪式。大雪确实赶走了一些人。流感病毒正在岛上肆虐;内特称赞了一番教堂的古朴之美。菲尔夫妇在圣迈克尔斯已经住了六年了。吃了一会儿之后,劳拉问:“11月份你还能晒得这么黑真不容易、不是在华盛顿晒的吧?”
“不,我刚从巴西回来。”他们立刻停止了咀嚼,身体朝前倾了倾。冒险的故事又要搬出来了。内特往嘴里送进一大勺羊肉,然后开始了叙述。
“再吃点儿,”每隔三五分钟劳拉就会这样说道。内特咬上一大口,慢慢地在嘴里嚼着,然后继续他的故事。提到雷切尔时,他只说是“委托人的女儿”,暴风雨越来越猛烈了,巨蚊的长度在增加,船变得更小了,印第安人也被描述得更加充满了敌意。菲尔惊讶的眼珠子随着故事的展开在不住地跳动。
这是内特回来后第二次讲述自己的故事。除了这里那里有一些小小的夸张外,他基本上还是据实道来的。他自己也觉得吃惊、这确实是个吸引人的故事,主人都享受到了那份乐趣。他们不时地插一些问题进来。
当劳拉收拾完桌子、端上巧克力糕点时。内特和雅维才刚刚到达第一个伊佩卡人的村落。
“她见到你们吃惊吗?”讲到一队印第安人领着那个女人走出村子见他们时,菲尔问。
“不怎么吃惊,”内特说,“她似乎知道我们会去。”
内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那里的印第安人以及他们处于石器时代的文化,可惜有些间不达意。他吃了两块巧克力糕点,又在叙述间隙大口大口地把一盘子东西吃光了。
他们搁下盘子,开始喝咖啡。对菲尔和劳拉来说,星期天的午餐谈话是最主要的。
那场登革热的灾难很难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内特仍尽量这么做。在医院里呆了几天,吃了点药,他又重新站了起来。他一说完,提问又接了上来。菲尔很想知道有关那个传教上的情况——她的教派,她的信仰,她为印第安人所做的事情。劳拉的姐姐在中国生活了15年,在一所教会医院工作,这一下子又引出了许许多多的话题、
当内特告别时,己经是下午3点了。主人们很愿意坐在餐桌旁或客厅里一直聊到天黑,但内特需要出去走走。他感谢他们的盛情款待、当他在门廊上向他们挥手告别时,他觉得似乎已经认识他们好久了了
在圣迈克尔斯兜一圈花了一个小时街道都很窄,两边的住宅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整个小镇秩序井然,没有野狗,没有空置的荒地和废弃的楼房。即使是雪也堆积得十分整洁——街上和人行道上的雪铲得干干净净,每家每户的门上了也不见积雪,内特在码头。上停住脚步,欣赏了一会游艇,他从来没玩过游艇,他决定不离开圣迈克尔斯,除非被赶走。他会一直住在那幢别墅里,直到乔希客气地下逐客令。他要积攒些钱,等费伦一案了结后找一个谋生的工作。
离开码头后,他高一脚低一脚地来到一家快要打样的杂货店。他买了咖啡、罐头汤、咸饼干以及早餐吃的燕麦片。柜台上陈列着一瓶又一瓶啤酒。他对它们笑笑,旧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为此感到高兴。
第四十章
格里特被一纸电传和一封电子邮件解雇了。他是事务所里第一个遭委托人解雇的律师。玛丽·露丝在同她两个哥哥度过了一个紧张的周末后,星期一的一大早便解雇了他。
格里特也顾不得风度了,他回了电传,发去了他的账单——一共服务了148小时,每小时600美元,总共是88800美元。他按小时收取的佣金包括在按百分比提成的佣金和其他有利的分成内。
他不想拿每小时600美元的酬金,他要的是提成,从他委托人的财富中分得一部分,当初谈判的结果是25%。格里特期待的是上百万的美金。他坐在锁了门的办公室里,望着天花板,怎么也不相信这笔巨额财富会从他鼻子底下溜掉。他一直相信再过几个月的艰苦诉讼,费伦的遗产就能分到每一个子女的手里。哪怕扔给他们每人2000万,他们也会像饿狗一样去抢夺的;而这几个数字只是费伦遗产中不足挂齿的一部分;他的委托人如能拿到2000万的活,他就能提成500万。格里特不得不承认他早就在筹划如何去花这笔钱了。
他打电话到哈克的办公室骂娘,却被告知格蒂斯先生眼下正忙着。
格蒂斯先生现在成了费伦的第一个老婆家里四个继承人中三个继承人的代理人。他的提成佣金从25%降到了20%,现在又降到了17。5%。但他实际的收益却大大提高。
10点刚过,格蒂斯先生走进会议室去见剩下的费伦家属的律师。他们来这儿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他兴高采烈地说:“我要宣布一个消息,格里特先生不再参与我们这桩诉讼案了。他的前委托人玛丽·露丝·费伦·杰克曼要求我做她的代理人。经过慎重的考虑,我己经同意。”
他的话犹如在会议室里投下了一枚炸弹。扬西捻着他稀稀拉拉的胡子,心中纳闷他是靠什么手腕使那个女人跳出格里特的掌心的。但他觉得自己挺安全。兰博的母亲千方百计劝说儿子另找一个律师,可那孩子就是恨他母亲。
兰霍恩女士很吃惊,她尤其没料到哈克刚刚把小特罗伊拉过去,竟然这么快又增加了一个委托人。但短暂的震惊过后,她感到自己的地位很稳固。她的委托人基娜·费伦·斯特朗根本瞧不起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妹。她绝对不会投靠他们的律师。尽管如此,她还是需要请她的委托人吃顿午饭,会议结束后她就给基娜和科迪去电话,约他们在国会山附近的名流饭店吃饭,也许还要见一见什么委员会的副主席。
沃利·布赖特听到这消息后脖子都涨红了。哈克在明目张胆地挖走别人的委托人,现在第一家庭中只剩上了利比盖尔一个人,如果哈克还想动她的脑筋,他沃利·布赖特就跟他拼命。
“离我的委托人远一点,行吗?”他忿忿地说。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别紧张!”
“别紧张个屁。你在挖走我们的委托人,我们能不紧张吗?”
“我没有挖走杰克曼太太。是她打电话给我,而不是我打电话给她的。”
“我们知道你玩的把戏,哈克,我们不是白痴。”沃利说这话时望了一眼他的同行。他们当然不认为自己是白痴,但对沃利怎么看就难说了。事实上,他们谁也不信任谁。赌桌上有那么一大笔钱,谁都有可能抽刀杀人的。
他们把斯尼德带了进来,话题立刻转移开了。哈克把他介绍给在座的每一位。可怜的斯尼德看上去就像是面对行刑队一样。
他在桌子的末端坐了下来,两架摄像机对着他。
“这只是一次排练。”哈克对他说,“别紧张。”律师们掏出了记满问题的笔记本,朝斯尼德的座位靠近了些。
哈克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听着,斯尼德先生,对方的律师可以首先对你进行提问。因此,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你得把我们当做假想的敌人,行吗?”
斯尼德当然不愿这么做,但他已经拿了他们的钱,只得跟他们把游戏玩下去。
哈克拿起笔记本开始提问。是些简单的问题,比如出生年月、家庭背景、学校等等。斯尼德应付得还不错,人也放松了。随后问的是早几年他同费伦先生相处的情况,好多都是不着边际的。
稍事休息后,兰霍恩女士开始盘问。她问及了费伦家庭的几个家庭、几个妻子、子女、离婚以及情人的情况,斯尼德觉得很多都是无聊的闲话。但律师们好像都很津津乐道。
“你认识雷切尔·莱恩吗?”兰霍恩问。
斯尼德想了想,然后说:“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换句话说,这是要你们来帮我回答的。
“你是怎么想的?”他问格蒂斯先生。
编故事哈克很内行:“我想你知道费伦先生所有的事情,尤其是他身边的女人和他们的子女。没有事能瞒过你的眼睛。老头儿把所有的秘密都吐露给你了,包括他有一个私生女。你开始为他工作时那女孩才十来岁。这几年他一直思念她,但她没有理睬。我猜想这深深地伤了他的心。他是个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的人,所以当雷切尔对他不予理睬时,他的痛苦变成了愤怒。我想他讨厌她到了极点。因此,他把一切都留给她完全是失去理智的行为。”
斯尼德不得不又一次被哈克胡编乱造的本领所折服。其他的律师也有同感。
“你们认为呢?”他问在座的律师。
他们个个点头称是。
“最好让他知道有关雷切尔·莱恩的背景资料。”布赖特说。
于是,斯尼德对着镜头重复了一遍哈克刚才所讲的内容,并极力展现他添油加醋的本领。等他讲完,律师们都无法掩饰他们的欣喜。这个可怜虫什么都会说。没人会提出异议的。
每当斯尼德被问及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就说;“嗯,这个我还没有想过。”这时,律师们就会伸出援助之手。哈克似乎能预见斯尼德的弱点,总有现成的答案脱口而出。而其他人也常常会插一手,以显示他们在撒谎方面的能耐。
他们逐字逐句对证词做了编造、加工和改进,使它能充分证明费伦先生在涂写这份遗嘱的早上神智很是错乱。斯尼德先生接受着律师们的培训 ,而且证明他的领悟能力不差。事实上,他的聪明和乖巧反而使他们在担心他到时会弄巧成拙。他的可信度不能有丝毫的损害,他的证词必须天衣无缝。
他们花了三个小时编造故事,然后又花两个小时对它们进行质问和驳斥。他们没让他吃午饭——他们从心底里鄙视这个骗子。
兰霍恩有一次差点羞辱得他流出眼泪。当他疲乏得快要瘫倒时,他们才让他带着一大摞的录像带回家,并要求他反复地观看。
他现在还不能去作证,他们告诉他说。他的证词还不是无懈可击。可怜的斯尼德开着新车回到家里,既疲劳又困惑。但他决心要把那套谎言练得让他们叫好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