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擦擦嘴后,他慢慢走回汽车,系好裤子和皮带。记不清有多长时间,他没哭过,
也不想哭,也许好多年了。可是此刻他走进车里,锁好车门,关上车窗,把头靠在
方向盘上。
像个孩子似的,他哭了。
第15章 恶梦之三
“丹尼蒙小姐?”
佩妮罗转过身,眼睛在拥挤的大厅搜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到霍布鲁克先生站在
教师休息室的门口,示意她过去。她看了维拉一眼,然后向神话课老师走去。
“佩妮罗。”他说。
“什么事?”
“佩妮罗,”他故意拖长声音念道,“一个好听的名字,古典的名字。”
“是的,我知道,佩妮罗是奥德修斯①妻子的名字。”她不耐烦地回头望着维
拉。
①希腊神话中的英雄。
“你还不知道你的姓的起源吧?”
她摇摇头,“恐怕我的家庭在血缘上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你的祖先是希腊人吗?”。
她耸了耸肩,“为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好奇。我叫你过来的真正原因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和丹尼蒙
葡萄园的那个丹尼蒙有亲戚关系。”
“那是我家的产业。”
“前几天我喝过你们的酒,很不错。我想你有没有可能安排我去你们的葡萄园
参观参观。”
“我们不让人参观。”她皱起了眉头,“你是怎么弄到我们的酒的?附近可买
不着。”
“那是我一个朋友的酒,一个女性朋友,她让我尝尝。”
“她怎么得到这个酒的?”
“我觉得她是在商店买的。”
“在这儿?在纳帕?”
他点点头,“我想是的。”
“太奇怪了。我得去问问我妈妈。”
霍布鲁克先生笑了,“你可以顺便问问参观的事吗?”
“对不起,我们不安排参观。”
“想想是我问的。”
佩妮罗看着他,“这不会影响我的成绩吧?”
“不会,”他说,“你得了和平时一样的C减。”
“什么?”
“开个玩笑。”他笑了,“别担心,你和狄恩都很轻松地得到了A。”
“好吧。再见。”她向门口走去。
“课堂上见。”
佩妮罗走在现在已不太拥挤的大厅里。太奇怪了,她想到,简直太奇怪了。这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见她的某个母亲吗?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惟一理由,不然他怎
么会那样急切?她想象霍布鲁克先生和玛吉丝或杰琳母亲在一起,忍不住笑出了声。
“出什么事了?”维拉走过来问她。
“他想参观葡萄园。”
“为什么?”
佩妮罗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他想见见我妈妈。”
去上第四节课的途中,她们俩笑了一路。
梅尔·司各特下班后直接开车回家,没有去医院。他明白这很愚蠢,完全不合
乎逻辑,但他想在去看巴巴拉之前先换件衣服。她不会在乎他穿些什么,甚至根本
就不知道,但是为她打扮会使他觉得一切又都恢复正常,好像巴巴拉仍然还活着。
其实她并没有死,只是深度昏迷,已经九个月了,但她还活着,医生说她还有
一丁点机会能够醒过来。
尽管这种可能性每天都在降低。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她被车撞了,司机喝多了,没有注意
到红灯,也没看见她在正在拐角处。他从后面撞了她,她被弹了出去,头部重重地
摔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斑马线,后来不得不重新油漆。
幸运的是她居然没有死。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审判后,那人被判入狱十五年,而且不得假释,但梅尔
却从此开始借酒消愁,尽管他从发誓不酒后驾车。可到医院去看望妻子时,他通常
都喝得昏昏然。
不知道她会不会明白。
后来,他不喝威士忌了,改喝葡萄酒,这本应是个进步,酒精的摄人量会大大
减少,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开始喝得更多。他不仅下班后喝,晚饭后喝,甚至在吃
晚饭、午饭时也喝,最近,连吃早饭时也要来上几杯,似乎总也喝不够。
今天早上,他吃烘饼都搀上了葡萄酒。
一整天他都在想这件事,头脑中的一部分对自己说,这么吃和放点浆果没什么
两样,可另一部分却在警告自己,这不是正常的行为,而是一种过分的、上瘾的行
为。
但他并不感到内疚,也不想停止。
令人吃惊的是,酗酒没有影响他的工作,即使有一点影响,他也似乎对此有免
疫力。还有不到一年就要退休了,审核和办退的过程至少也得花那么长的时间——
这对他这把年纪而且又有酗酒这个问题的人来说,时间太长了。
到了家,梅尔洗了个澡,梳梳头,穿上衣服。他开车来到医院,先给妻子治病
的医生和护士打个招呼,然后走进她的病房。
她没有任何改变,像往常一样,他感到一阵失望。他知道她动不了了,在床上
以同样的姿势躺着,脸上总是同样的表情,可是他仍希望在他推门而入时,她会有
些反应,她会挣扎着坐起来,问他她这是在哪儿,出了什么事,或者张开双臂迎接
他的到来。
然而,她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插满了管子、传感器,床边放着机器和氧气罐。
他拍了拍衣服口袋,从上周起,来看巴巴拉时,他都带上一小壶酒,他明白这
是脆弱的表现,一个可怜、绝望的男人的行为,但他需要这种慰籍。护士和医生在
发现他喝酒后提出过反对,警告他说医院有规矩,但他们这样说他只是敷衍,他们
知道他是多么地爱巴巴拉,他为此承受了多少痛苦,所以即使他们不赞成这种行为,
他们也表示理解。
他的压力太大了。
他拿出酒壶,拔出塞子,趁门外的走廊里没人时将酒全部灌进肚里。
他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闭上眼睛,感到酒精在起着作用。睁开眼睛后,他
发现巴巴拉好像变了,医院的环境和周围的医疗器械仿佛不复存在,她好像只是在
熟睡。
“巴巴拉?”他轻柔地喊道。
她没有回答。
他忍住了即将掉下的眼泪。她不是在睡觉,她是昏迷了,深度昏迷,也许永远
无法苏醒。
“巴巴拉?”他又喊道。他轻轻触摸她的脸颊,感到了温暖,但毫无生气。他
望着墙壁,努力让自己去想晚饭该吃些什么,想明天要做的工作,想任何事情,只
要能将泪水赶跑。
真希望再带上一瓶酒。
泪水顺着他久经沧桑的脸颊滑下,他擦干眼泪,默默地坐着,一动不动。过了
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轻轻地握着巴巴拉的手,像往常那样,向她倾诉他的一天。他给她描绘他生
活中的琐事,就像她原来在家里做晚饭时一样,他和她分享他的思想,他的情感。
他的脑海里满是她的应答,仿佛在真正地与她交心。
他一边说话一边摩挲着她的手,话说完后,他仍在摩挚她的手。
他想起那只手抚摸他时的所有情景。
他微笑了。最近几年以来,他们做爱没有那么频繁,但仍彼此相爱,甚至比原
来还要相爱,但性似乎已在两人之间淡化,过去十年中,他们只是偶尔才做爱,而
且也不总是成功。
但最近他发现自己是多么怀念他们的这种关系,独自躺在床上时,他回忆起他
们最初相爱的时光,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即使是在月经期,她也设法给他快乐。
最近,他经常自慰。
他握着巴巴拉的手,凝视着她的脸,她微微张开的嘴唇湿润、丰满。很诱人。
他闭上双眼。他在想些什么?他究竟是怎么了?他松开了她的手。这都怪酒的
缘故,今天喝得太多,有点开始失控了。
他睁开眼睛,望着巴巴拉湿润的嘴唇,感到下身一阵冲动。
他站起来,像在水里行走似的,慢慢过去将门关上。他回到床边,她的鼻子上
还插着管子,他想,她还能呼吸。
当然她想让他快乐。
不,这简直太疯狂。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望着她熟悉的面庞。他感到自己在勃一起,很坚挺,也很
难受。
他脱掉裤子,爬到她的身上。
他听到身后的门开了,听到护士的喘息声,“司各特先生!”她喊道。
佩妮罗独自站在学校的大厅里,校园空无一人,像是废弃已久,地板上积满了
陈年的尘埃。这是个夜晚,银色的月光淡淡地洒向开启的窗户,狄恩借着月色能看
见佩妮罗全身赤裸。她正在自慰。
他躲在阴影里望着,这时传来阵阵噼啪声,像鸟儿展翅,又仿佛是直升机降落。
声音越来越大,从佩妮罗身后出现了一团黑影,颜色逐渐变浅,灰色,白色,他惊
恐地发现这个巨大的拍着翅膀的怪物是只天鹅,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看见它倔强
的橙色的喙,羽毛里面包裹着犀利的人类般的眼睛。就像接到了暗示,佩妮罗停止
了自慰,双膝跪下,四肢着地等待着。
在她的后面,狄恩看见了天鹅硕大的性器官。
佩妮罗弓着背,抬起臀部给身后的天鹅。她大声地尖叫起来,这是极度痛苦的
骇人的叫喊,然后有羽毛片片飞起,天鹅化作白色的雨,落在佩妮罗身上,她的前
额炸开,一个婴儿从里面爬出来,撕裂了她发际下的皮肤,鲜血哗地涌出。
婴儿冲着他微笑,把自己的身体从佩妮罗的头里全部扯出。“父亲,”婴儿用
雷鸣般的声音说,“儿子。”
狄恩醒来,感到很奇怪。他坐起来,身体的下半部分感觉异样,陌生,似乎是
属于别人的。他将眼睛闭上,然后睁开,发现他不敢移动自己的腿,害怕双腿会不
能走,害怕腿会以怪异的方式走动。
他回头望着窗外,天已黑了,月光勾勒出远处山峰的剪影。
他立刻把头转过来,感到恐惧。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渐渐入睡。
第16章 丹尼蒙葡萄酒
凯文和狄恩绕过校车向停车场走去。今天下了一场雨,地还是湿的,人行道上
积着小小的水坑。“你知道吗,”凯文说,“从你们两个在一起后,你就不和大家
一起玩了,其实我不是想让你道歉,只是——”
从校车的车窗飞出一个装满了冰的纸杯,落在凯文的右面。“同性恋!”一个
男孩的声音喊道。
“你是不是想自找麻烦?”凯文反法说,他弯腰捡起纸杯朝车子扔去,车身上
溅起了一团湿印。
狄恩笑了。
“你今晚的计划是什么?”
狄恩耸耸肩,“还没有。”
“你不和佩妮罗在一起?”
“不知道。”
“请一晚上假吧。我们又要去拜访拉尔夫神父,保罗上星期被憋坏了,这次他
真的想去看看他的老爸,肯定特别过瘤。”
“我不——”
“好了,别像个胆小鬼。”
狄恩裂嘴一笑,“胆小鬼?”
凯文点点头说:“胆小鬼。”
“好吧,”狄恩说,“你说服了我。”
他们在快餐店碰头。一个狄恩不认识的家伙开了辆房车,他们六个人全都能挤
进去。车里放着一个酒瓶,保罗点燃一只大麻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