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红、砒霜、牵机毒、孔雀胆等等剧毒混为一碗,以慢火煎到半碗,趁热灌入喉中……”他一句话说到一半,公羊无门冷冷地打断:“胡说八道,这几种毒药药性相冲,加炭火一煮,全然失效。”李莲花面不改色道:“加入这起死回生的药草,正是关键。我于四年之前救施文绝时偶然发现如此奇方,熬煮四味毒药本想以毒攻毒,化解当年施文绝身上中的掌毒,但岂料几种毒药经慢火熬过药性大减,只余下所需要的维毒,以刺激经络血气,已死之人肌肉血气受毒药之激,加之以奇药除毒护心,不消三日,就能起死回生……我以试过多次,次次灵验。”
公羊无门霉头微微一动,关河梦奔要反驳,但听来句句不是药理,要反驳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忍不住说了一句:“只听闻毒药见血封喉,微毒能刺激血气,倒是从未听说。”公羊无门有气无力的道:“微毒刺激血气救人性命倒也是有的。”李莲花连连点头,“确是如此,我见金总管伤势沉重,不如把此药让他服下,待他痊愈,以查明他悬梁之因。”关河梦大吃一惊,“这药……这药……”不是他存心不信李莲花,而是这药太不可信,一根狗尾草加四味剧毒,怎能起死回生?公羊无门缓缓地道:“可以一试。”李莲花微笑道:“真的?”公羊无门道:“李神医既然说可以,我等岂有不信之理?”李莲花正色道:“是么?此药我已在厨房熬制一碗,还请前辈前往金总管房间,为他把去颈上银针。”公羊无门闻言转身,“啪”的一声,李莲花一掌砍在公羊无门颈后,老头应手而倒。关河梦骤不及防,大吃一惊,“你——”
李莲花举起手掌对关河梦歉然一笑,关河梦连退两步,“你——你——难道是你——”李莲花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你怕我么?”关河梦不致该答些什么好,李莲花先是进门说了一大堆起死回生的奇药如何如何然,而后突然打晕公羊无门,行事莫名其妙,这人之前糊涂温和的模样难道都是假的?见他手掌微举,满脸含笑的模样,关河梦只觉自己颈后一阵发凉,要说不怕,却是骗人。“你要怎样?”李莲花叹了口气,“我也不要怎样,你去那边撞个钟叫大家到厨房吃饭,然后把金元宝颈上你觉得没有用的银针拔些起来,把他也弄到厨房里来,我就请你喝茶。”关河梦瞠目结舌,呆了好一会儿,李莲花施施然一手抓住公羊无门的左脚踝,犹如拖一大米袋,悠悠然蹭过大片地面,往厨房而去。
方多病本来端着李莲花煮的那碗面,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面汤,突见李莲花拖着公羊无门慢吞吞往厨房而来,“扑”的一声一口面汤全喷在地上,“李莲花?你杀人了?”“我杀过的人多过你吃过的面条。”李莲花皱眉看着满地面汤,突然把公羊无门丢给方多病,他去灶头寻了块抹布擦地。方多病抓住公羊无门的左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哇哇大叫:“李莲花你干吗把这老小子弄成这样?”李莲花擦完地上的面汤,满意地把抹布丢掉,微微一笑,笑得很温和,“等一下你就知道……”未过多时,关河梦已把金元宝带来,却没有拔掉他颈上银针。花如雪还有他的几个衙役,都已赶到厨房,见方多病手持公羊无门,大为奇怪。李莲花慢吞吞走到厨房左边窗户底下,伸手把镶嵌在其中的窗锁拆了下来,回头微笑,“花捕头,金满堂之死你可有头绪?”
花如雪冷冷地道:“有。”方多病大奇,关河梦也十分惊讶,李莲花微微一笑,“愿闻详情。”花如雪道:“头绪太多,尚无结论。”方多病“嗤”的一声笑,李莲花恭恭敬敬地道:“元宝山庄之中处处都是线索,随便一看就看得出可疑,却又难以得出结论……”花如雪道:“废话。”李莲花面不改色,继续微笑道:“……这是因为,在元宝山庄之中,发生的不是连环谋害之案,而是三起不同的杀人之事。”
花如雪脸色一变,关河梦震惊异常,几个衙役哗然议论,只有方多病方才听过不觉惊奇,他提了提公羊无门的左脚,“真凶之一就是这个老小子?”李莲花道:“他是不是凶手之一,我还真不知道……”方多病努道:“不知道你打昏他干什么?”李莲花微微一笑,“你听我说,”他的视线转向花如雪,手指从怀中取出了方多病自灶台里找到的两片当票的残片,“这是一张温州蠲(为了这字我翻了半天的字典)纸,应该是一张当票,所典当之物乃稀世奇珍‘泊蓝人头’,这也就是金满堂这件珍宝的来路,其上盖有‘元宝当铺’的印鉴。”花如雪点了点头,这张残片他也见过。“温州蠲纸只有温州一个地方有,元宝当铺能以它书写当票,此店当年应在温州。‘金羚剑’董羚来自温州,所以他和这张当票之间,必定有所联系。”李莲花道,“假设‘泊蓝人头’本是温州董家之物,二十年前典当给了金满堂,二十年之后董家有子成器,要赎回家传之宝,所以携带当票来到金府,如此猜测,当在情理之中。”花如雪颔首,关河梦也点了点头。
“但‘泊蓝人头’乃是金满堂最喜爱的宝物,他当然不肯还给董羚。”李莲花继续道,“论武功他不及董羚,他又没有理由不归还‘泊蓝人头’,天下皆知‘泊蓝人头’为金满堂收藏,他也抵赖不了。要保全‘泊蓝人头’,只有害死董羚,最好做得无声无息,不动声色。”关河梦沉吟,“这倒有些难。”李莲花道:“不难。”方多病奇道:“难道元宝山庄里真有杀人密室?”李莲花微微一笑,“要说有也有,要说没有也没有。”花如雪淡淡地道:“我早已说过,元宝山庄门窗都以精钢打造,只要门窗一锁,间间都是密室。”李莲花“嗯”了一声,关河梦插口道:“但是董羚并非死得无声无息,他倒在窗外,人人都见到了。”李莲花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是在窗户外面大草地上被凭空吊死的,各位见过董羚的尸体,可曾发现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方多病问,关河梦和花如雪却都点了点头。关河梦道:“我施展‘草上飞’后便觉得奇怪,董羚的衣着一尘不染,干净得出奇,似乎被人换过衣服。”李莲花微笑道:“不错,金满堂房间窗外的青草柔嫩异常,又多汁液,董羚扑倒地上,怎么可能衣衫干干净净,连个痕迹都没有,可见他被人换了衣衫。为何要换衣服?他是怎么被运到花园里去的?”“他是怎么死的?”方多病瞪眼问。李莲花快速地道:“董羚是在厨房中被吊死的。”
“厨房中吊死的?”方多病张口结舌,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莲花你疯了不成,那里有男人会在厨房里上吊?”李莲花摇头,“他是在厨房里被人制住,然后吊死。”花如雪沉吟,“厨房?厨房……”只听方多病继续嗤笑,“这厨房窗锁都是坏的,连窗户都关不好,怎么可……”花如雪突然一震,“窗锁?”李莲花拿过窗锁一晃,微笑着以锁头敲了敲桌面,锁眼里落下来两样东西,掉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
翡翠梳齿!
断了的翡翠梳齿,居然是插在这窗户的锁眼里!
“那……那……”方多病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李莲花弯腰拾起那两个梳齿,轻轻搁在桌上,“这证明董羚曾经用翡翠梳子撬过窗锁,为什么呢?”花如雪冷冷地道:“因为他被锁在厨房之中!”李莲花笑得很愉快,“要把董羚骗如厨房容易得很,只需有人告诉他‘泊蓝人头’藏在厨房某处,他就会乖乖待在厨房里。但是为何定要把董羚锁在厨房之中?”他环视了众人一眼,“这厨房不大,只有两扇窗户,却有一个大灶,五个锅炉,只需将门窗关上,厨房便不易透风,上头虽有烟囱,但底下没有气透,上头的烟囱距离太远,并没有太大作用。如果厨房之中门窗紧闭,灶里却点着闷火,人在里头闷上一两个时辰,大家以为,将会如何呢?”关河梦一震,脱口而出:“窒息……”李莲花微微一笑,花如雪脸色难看之极,“但董羚如何肯走进门窗紧闭的厨房?他不觉有诈?难道不能从烟囱逃走?”李莲花缓缓地道:“这其中需要一点伎俩……花捕头,如果你是董羚,我是金满堂,是个有名的铁公鸡,我本该还你‘泊蓝人头’,然后从你手中取得银子,银货两清;我突然告诉你,其实‘泊蓝人头’藏在厨房里,你去找,找到了你尽管带走。你信吗?”
花如雪略一迟疑,“当然不信!”李莲花点了点头,“如果是金满堂要骗董羚,董羚当然不信,若是如此,金满堂那赎金便会落空。所以,指点董羚入厨房和给他翡翠梳子的人,必定不是金满堂。他可以是张三李四,是大丫头小丫头,也可能是金元宝。”花如雪点了点头,李莲花继续道:“金满堂只需要授意一人暗示董羚:金满堂不愿归还‘泊蓝人头’,将他藏了起来。但那本是董家之物,这个仆人由于对董羚的好感或者其他什么理由,告诉他‘泊蓝人头’藏在厨房,又给了他价值连城的翡翠梳子,董羚若是心思不细,多半就会相信。”方多病皱眉,“信了又如何?”李莲花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信了之后,他便会在夜里到厨房寻找机关,多半就像你早晨那样……”方多病哼道:“如我早晨那样又如何?”李莲花十分惋惜地看着他,那目光温柔怜悯得如同一个屠夫见到了一头猪,“他要找东西,首先要点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他就会关窗户,然后点灯。”关河梦“啊”了一声,方多病有些愧色,“原来如此……”李莲花继续道:“然后这个锁……却是个死锁,窗户一关,”咔哒“一声它便再也打不开了,除非有元宝山庄特制的钥匙——所以并没有人把董羚锁住。”他笑得很灿烂得看着方多病,“门窗都是他自己锁的。”
“而后灶中柴火烧尽空气,待到董羚发觉不对,已经迟了,即使用翡翠梳子撬挖窗锁,也无法逃生。”花如雪抬头看着烟囱的位置,冷笑道,“这烟囱和真高得很,没有一等一的轻功,绝上不去。”李莲花也瞟了烟囱一眼,悠悠地道:“按照金满堂的戏本,这出戏应当在董羚窒息昏迷,或者窒息而死之后,就可以结束了。不过……”他转过视线,对关河梦一笑,“不过……所谓螳螂捕蝉……‘泊蓝人头’号称可治百病,价值连城,董羚和金满堂都不愿放手,自然还有别人觊觎。”关河梦心头一跳,他之所以愿意远道而来,不过也只是为见‘泊蓝人头’一面而已。“金满堂待董羚昏迷之后,为求杀人于无形,必是要毁尸灭迹的。”李莲花接着说了下去,“毁尸灭迹这等事自是要交托心腹,所以董羚的尸体,要交由金元宝来处理。”
“金元宝?”几人喃喃地道,看了金元宝一眼。李莲花道道:“金元宝跟随金满堂几十年,自然是信得过的心腹,但是金满堂却忘记了一件小事。”“什么事?”方多病诧异。李莲花望向关河梦,“关大侠想必看得很清楚,金元宝患有‘寸白虫’之病,此病虽不是绝症,但‘寸白虫’已入脑中,令人十分痛苦。”关河梦颔首,“确是如此。”李莲花又道:“所以金元宝自己也很需要‘泊蓝人头’,金满堂对此珍宝十分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