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民痛苦地蹲在地上。
其他团员们都以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丽俐。
此时,丽俐语气平淡地说:“金田一,如果美雪没有带你来上海的话,我主导的这出杀人剧一定会顺利落幕的。”
“丽俐,你的日语怎么会说得这么溜?”
美雪问道。
“美雪,因为我是日本人。”
美雪讶异得说不出话了。
“丽俐,怎么会……我根本都……”
小龙的内心受到相当大的震撼,他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近丽俐,一边喃喃说道。
“小龙,你不要过来!”
丽俐往后退了一步。
“杨丽俐这个名字是你爸爸为我取的……每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我就会想起十年前的那场恶梦!”
“丽俐,你来杂技村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龙担心地问道。
丽俐轻叹一口气,双眼茫然地看向远方,开始述说自己的故事:“十年前,我是日本新泻的一个平凡小女孩,因为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所以我一直跟着爸爸过日子。我爸爸很温柔,总是细心呵护着我。对当时才不过七岁,刚刚上小学的我而言,爸爸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但是藤堂、人美,还有杨王三个人却杀死爸爸……他们偷了爸爸的车,用那辆车子辗死他。不只如此,他们还把他分尸,丢在肮脏的垃圾场里!”
瞬间,豆大的泪珠从丽俐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十年前的分尸案……被藤堂辗毙……难道你就是十年前那件分尸案的被害者小林哲治的女儿?”
剑持警官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大大地问道。
丽俐无意回答剑持警官的诘问,只是凛然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
5
“那天早上虽没有下雪,但依然令人感觉到十分寒冷,而且邻家池子的水面都已经冻结起来。我一向怕冷,因此不停地跟爸爸撒娇,要他开车送我去上学。最后,爸爸拗不过我,只好答应开车送我上学。谁知道,不幸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到学校的途中,爸爸将车停在一家便利商店前的时候……”
说到这儿,丽俐再度哽咽起来。
“爸爸说要去买一杯热可可给我驱寒,于是把车开到便利商店去。我吵着要跟爸爸一起进去便利商店,但他说如果关掉车子引擎的话,引擎待会儿就会冷却而不易发动,并说车子里比较温暖,所以坚持要我留在车上。当时我的年记还小,一个人待在车子里生闷气,突然间,产生一种想跟爸爸恶作剧的念头。因为那辆车的后座放倒可以直接拿到行李箱里的东西,所以找便爬到行李箱里躲起来,静静地等爸爸回来。我想在爸爸发现我不见而大伤脑筋时,偷偷把后座放倒,探出头来跟他说!‘爸爸,如果你下次再留我一个人在车上,我就马上消失不见!’到时爸爸?算着,而自己也感到相当兴奋,结果……”
丽俐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勉强抬起头来,紧咬着嘴唇不语。
这一刻,大家能感受到丽俐心中的哀伤,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过了好久,丽俐才又开口说:“突然间,有人打开车门,我原以为是爸爸回来了,所以找悄悄将门推开一点点,从隙缝中偷窥,结果却看到一名陌生男子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见状,我大吃一惊,无声无息地窝回行李箱里,并祈祷爸爸赶快回来。没多久,我听到爸爸大声嚷嚷的声音后,车子就急速开动。按着,我又听到爸爸的惨叫声,然后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当时我的心跳声大得连自己都可以听到,我在心中大叫,爸爸到底怎么了?后来,我又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之后有人在互相对话,我听到有一个男人说:‘我撞死他了!’
我等到那个男人下了车以后,又悄悄放倒后座,窥视着窗外。
过了好久,我看到两男一女把一个大袋子放到附近的一辆白色大货车上。
那一瞬间,那个女人不停地左右环顾,于是我急忙将后座还原,又摒住气息躲回行李箱中。
不久,车子又发动了。
我的心里好害怕,一直想着爸爸到底怎么了?
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我东想西想一阵子,后来便昏过去。
当我醒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杨王的脸。
“爸爸……”
“小龙愕然地喃喃自语。虽然他的视线是对着丽俐,可是眼神中却失去焦点。(难怪小龙会那么伤心,因为短短的几天内,原本应该是他精神支柱的爸爸和妹妹却突然露出完全陌生的面孔。)金田一例眼看着小龙悲痛的表情,心里也开始刺痛起来。(虽然解开真相是我的责任,可是,难道没有其他可以不用伤害到小龙的方法吗?)金田一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丽俐又继续说道:“杨王一看到我,立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要我坐到后座上,用日语跟我说:‘你是我朋友所托养的一个丧失记忆的孩子,今后你绝不能说日语,我会慢慢教你说北京话。在你学会说北京话之前,绝对不能随便开口说话。’
后来,杨王带我到杂技村去。
杂技村里无论是建筑物的样子,还是人们身上穿的衣服,所有的一切都跟我熟悉的日本完全不同,由于当时我只是一个小孩,思想十分单纯,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日本,所以便乖乖听从杨王的话。
不久,杨王帮我取了杨丽俐这个名字,我也因此成为他的养女。
我跟着杨王学说北京话,每天过着如地狱一般的日子,因为只有在他的面前我才能开口说话,其他人问我任何事情,我都只能默不作声。
过一阵子,我认识了开车撞死爸爸的藤堂。
杨王不知道我从车窗目睹到他们丢弃爸爸的尸体那一幕,而藤堂也不晓得我就是那个被他撞死的男人的女儿,所以他还微笑地摸摸我的头。
尽管我恨得几乎无法自持,却也只能把这口气按捺下来。
因为杨王跟我说过,如果藤堂发现我的真实身分,一定会立刻杀掉我,所以我只好忍下来。
每当我追问杨王我爸爸到底怎么了的时候,他都会大发雷霆地说:‘反正你再也见不到你爸爸了。’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我学会说北京话,也学会一些成为团员的必备技艺后,我的言谈举止就像个平凡的中国人一样。
我在杨王面前总伪装成一副已经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的模样,而杨王也对我视如己出。
渐渐的,我以一个杂技团团员的身分站上舞台表演。
直到一年前我随团到日本参加公演时,杨王的心里开始感到不安。
可是由于很多节目只有我才会表演,再说,如果无缘无故把我排除在表演名单外,反而会让其他团员起疑。
杨王考虑一阵子后,私底下用日语问我!
‘你怀念日本吗?’
我则故意用北京话回答!
‘不会,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女儿了呀!’
话虽如此,但我一直很清楚自己是日本人,而且总有一天要想办法回日本去。
事实上,为了要让自己记得日语的说法,我常常偷看日文书,收听日本的广播节目。
当我知道可以参加日本公演的时候,内心真是高兴极了。
因为这么一来,我就可以回日本见爸爸。
每次一想到这里,我总是兴奋得睡不着觉。
到达日本后,杨王便紧紧地跟在我左右。
等到日本公演结束时,杨王居然答应让我跟小龙两人到东京去玩。
我趁小龙到秋叶原去的时候说想到原宿买衣服,好不容易才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虽然杨王之前再三交代小龙不要让我落单,可是小龙认为我已经不是小孩,不能限制我的行动,于是同意让我一个人去原宿。
就这样,我根据自己事前阅读杂志所得的资讯,从东京搭乘上越新干线前往新泻。
那时我下定决心不再回杨氏杂技团,我要变回日本人,回到有爸爸陪伴的家。
没想到,我以前的家早已盖起一栋全新的房子,门牌也完全不一样了。
金田一,你能想像我当时的心情吗?
十年来我一直等待、期盼的家,竟然像海边的沙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丽俐泪流满面地看着金田一。金田一根本说不出来话,只是将自己原本落在丽俐身上的视线移开。丽俐勉强噙着泪水,继续说道:“面对这巨大的冲击,我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流出来。我告诉自己,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到爸爸。但是,我连这个愿望也落空了。我到一家面店用餐,刚好看到一本杂志刊登着有关爸爸的事情,上面写着‘十年前分尸案,死者身分终于查明’的标题。除此之外,上面还写着‘死者七岁女儿也同时在十年前失踪’的小标题。你知道吗?那时我真的好想对全世界大叫:‘我就在这里啊!’
随后,我跑出店外嚎啕大哭。
我觉得一切都完了,因为爸爸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独活,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容得下我。
直到泪水流尽,我勉强镇定下来,内心随即产生一股憎恨感。
我一想到那些人撞死爸爸,还把他分尸丢到垃圾场里时,忍不住在心中大声呐喊:‘我要报仇!’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一定要回到杨氏杂技团,然后把那些十恶不赦的坏蛋统统杀光。
“这时,丽俐的泪水已经流干了。或许在说完这一切事实后,她心中的恨意已经被刚才倾泄而出的泪水冲淡,现在有的只是满腔的痛苦和哀伤。”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你连续杀人的动机,以及一个我始终解不开的疑问。
“金田一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丽俐。”
你最后想要杀害的‘冬’就是‘杨丽俐’吧?
“是的。”
我最后一个报仇的对象就是十多年来把我封闭住的那个‘杨丽俐’,我打算杀掉她之后搭走私船回日本。
本来这一出杀人剧的结局是杨丽俐留下凶器,在遗书上表明她是凶手和留下‘冬’字,然后说自己最后会跳进黄浦江自杀。
等我回到日本,将有另一个名字等着我,就像冬天过去还会有新的春天到来一样。
十年多来一直行踪不明的我回日本后,会立刻拿回我的户籍,然后重新开始过一个真正属于我的人生,这是我所有的计划。
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搜集各种情报,好让自己回到日本后可以尽快适应新生活。
其实我和美雪通信也是计划之一,杨氏杂技团一年前到日本公演时,我主动和前来要求签名的美雪做笔友,也是为了要多多了解现在的日本。
“丽俐满怀歉意地看着美雪。美雪怜悯地看着丽俐,完全没有因为丽俐利用自己而有丝毫的恨意。”
丽俐。
“美雪轻轻地叫唤。”
就算你是基于这种理由牙跟我通信,我也不会否定我们之间的友谊。
说真的,能跟你通信让我觉得很快乐,所以我才会想来上海见你。
虽然事情演变成这样,但我仍然把你当成好朋友,真的,我不是骗你的,希望你相信这一点。
“听完美的的这一番令人感动的话,丽俐悔恨地低头不语。过一会儿,丽俐忽然大声说道:“啊!现在我觉得心情好舒畅。自从美雪和金田一来上海之后,我一直用日语和他们交谈……真的好快乐!不过,我真想把自己身边所有的东西全都毁掉,反正我已经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