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心烦意乱,无法睡觉,便站在厨房台子旁边苦想。那古币能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呢?他隔着厨房窗户看见凯思和珍妮弗家二楼的灯光——熄灭,整幢房子都黑了下去。
大卫一想,等白天再找说不定要容易些,便关了厨房的灯,走回楼上。他把三扇卧室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然后把床上的全部干净袜子衣服收好,再钻进被窝,关了灯。
这时,他听见楼下什么地方传来了一种刺耳的刮擦声。
大卫在漆黑的卧室里坐了起来,屏神静气听着。那声音象是金属刮着玻璃,很难听。大卫知道纽约的强盗常常使用玻璃切割器穿堂入室;而夕照溪胡同666号底楼却差不多有一打窗户。
大卫再度穿上浴衣,抓起电筒,蹑手蹑脚摸黑走下楼去。断断续续的刮擦声来自温室。他想那里的窗户那么多铅格,为什么会有人想从那儿钻进来呢?起坐间的窗户不是方便得多么?
大卫走进楼梯下的门边,那声音突然停止了。他打开手电,六角屋空空如也。他拿电筒照铅格窗户外面。新培植的草地上没有人。那么,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大卫拿电筒往下照去,照过大理石地板。那儿,一个角落里,躺着一张揉皱了的透明塑料布。
大卫弓身拾了起来,上面的胶布条粘到他的手上。原来是凯思用来贴右边窗户洞的那张塑料布。
大卫拿电筒照照那窗户,电筒光反射着新的金属的亮晶晶的光芒,那是用以连结窗户的黑色铅条上的新焊结点。
那片失去的玻璃竟然回来了!
17 劳伦斯的预言
办公室墙上的钟指着五点四十。保尔想起七点钟应该到达凯思和珍妮弗的家。就在此时,那个拿餐杯的青年劳伦斯·费舍登门见他。
劳伦斯·费舍是保险公司经纪人,只有二十三岁,身材又高又瘦,总是穿着保守的三件头服装。
现在他对保尔笑了笑:“你想问我为什么拿了圣餐杯,”他平静地说,“是不是?”
劳伦斯的坦然态度叫保尔大吃了一惊:“是的,”他终于答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拿走它。”
“我们要举行一个仪式,需要用。”劳伦斯回答。
“怎么?”保尔问,“你们连自己的用品也买不起么?”
劳伦斯笑了笑回答。“我们当然有自己的圣餐杯。但是上周星期六却是欢迎天使长的仪式。为了欢迎他,天使长要求用从基督教教堂偷来的圣餐杯。”
“那么,劳伦斯,”保尔抱着双手放在桌上,“这种事还要搞吗?”
劳伦斯开心地笑了:“你是说星期六我们还要开会吗?当然要。我还会偷你的圣餐杯吗?那就不会了!你看,我拿圣餐杯是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我当然明白你会认为我偷了它,我有责任。我败德负心,我准备承担后果。这就使欢迎仪式有了更大的意义。可是,如果再偷第二次,我还辜负什么信任呢?两闪偷窃同一个圣餐杯,就象用残汤剩肴款待那位你所谓的贵客一样。”
“那么你是故意让我知道是你拿的么?”保尔重复,“那么你就叫心蒂来告诉我——”
劳伦斯摇摇头:“不,我看心蒂是自己来找你的。但是她只告诉了你她知道的一切。我今天到这里来的另一个目的,牧师,却是向你解释一些心蒂根本不理解的东西。”劳伦斯舒舒服服往椅背上一靠,“因此不必客气。你想问什么就请提出!”
接着,劳伦斯对保尔提的问题侃侃而谈,简直叫保尔无从插言。不知不觉已是下午六点二十五点了。尽管他要在七点钟赶到凯思和珍妮弗家里时间已很紧迫,但他对劳伦斯的谈话依然有着浓厚的兴趣。
“你们在电影里看到的东西并不真实,”劳伦斯说,“如果天使需要人作牺牲,他总是自己挑选的——连献祭的人也由他挑选。按照传统,献祭人要得到一个尼禄皇铜币作为报偿——多少世纪以来付给献祭人的都是同一种货币。”
一听这话,保尔的眼睛瞪大了。他立刻记得凯思曾说过他捡到过一个罗马钱币!“为什么是尼禄皇呢?”他问。
“因为恨禄是献祭人中最伟大的!不过,一般说来天使长认为能够接受的牺牲品只能是献祭人自己的朋友或爱人。”劳伦斯又笑了,“我们的人并不太担心他选中我们作牺牲品的原因在这里,因为我们彼此并没 那么深沉的感情!”
保尔猜测着:心蒂·琼布尔不是爱过劳伦斯·费舍么?她跟他约会来往已经快一年了,她的母亲也肯定心蒂马上就要订婚了。幸好这位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一对青年人是怎样度过星期六晚上的……
“至于心蒂,”劳伦斯似乎看出了保尔的心思,“她违背了一条铁律,不经过我们的允许便告诉了你。因此她一定要自食其果——但那并不由我们执行!你看,我们把这些账都上交给天使长了。他支配我们的命运、工作、财富、甚至健康。唯一不允许天使长做的事就是夺取人的生命。”
保尔想起了凯思从邻居住房一根“避雷针”上抄来的乌尔盖特的诗句,不禁血都凉了。
保尔着急地望望办公室的钟。只差一刻就到七点了。他从桌边站了起来:
“劳伦斯,谈话只好中断了,我今晚要到西切斯特县去吃晚饭,而且——”
“好的,”劳伦斯说,也站了起来,“不过要记住,牧师——如果这个礼拜六你愿意跟我们在一起,我们很欢迎。”
“我对参加你们这些狂信之徒的集会毫无兴趣!”保尔大叫,“你们也无法拉我入伙——特别是你!”他猛然拉开办公室大门,大踏步沿着廊走去。他的白色维加牌汽车在外面的教堂停车场,早已准备好出发。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声音告诉我们即将发生的事和天使长要我们作的事。”劳伦斯·费舍加快了脚步跟上教区长助理。
保尔停步转向劳伦斯:“那好!既然你能预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请问,除了我以外,我的哥哥今天晚上还请了谁来吃晚饭?”
“别嘲笑,”劳伦斯说。他跟着他一直来到停车场才说,“今儿晚上你会跟一个警察在一起。”
保尔来到白色的维加车旁站住。他过夜用的提包已经收拾好放在后座,他哈哈大笑:“不是警察。告诉你吧,你们的球棒并非百发百中。”
保尔气恼极了,他认识劳伦斯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真面目。他看到那年轻人脸上慢慢露出怒容。
“既然你不喜欢我们的预言,牧师先生,”劳伦斯咬着牙说,“我不妨再给你一个。你今天晚上见到你哥哥时的那番景象你一罪子也忘不了!”
实行了夏令时,还有一小时才能下班,再干一小时庞德岗这样的户外工作凯思本无所谓,但是他的弟弟保尔七点钟就要来,因此凯思在六点正就下了班。这样他可以有整整一小时工夫开车回家,洗个淋浴、刮刮胡子。
凯思吹着口哨爬进工具车,发动了引擎。车子沿着公路到了吉斯科山以南要在一条三十年代建造的铁路桥下通过。晴朗的春天下午,天上浮着薄薄的云彩。太阳还要一个多小时才下山。但是铁路桥下却比凯思过去看到的阴暗得多。实际上,那儿的空气似乎弥漫着灰色的烟雾。
凯思一向开车小车谨慎,一进隧道便放松了油门。但他却嗅到空气里有一种湿漉漉的霉臭味儿,一种凯思感到熟悉的得离奇的气味儿。
车开到阴森森的隧道正中,仪表盘上的油量红灯亮了。他听见引擎慢了下来。他吃了一惊,立即换成二档,然后放松了离合器。但是冲击也没有用。凯思让沉重的卡车滑出了铁路隧道,把它开到了路边。
凯思感到倒霉,这车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在他弟弟今天要来吃晚饭时出了问题。他只得下了车,打开车头盖,用螺丝刀拨了拨电池终端,立即闪出火花——正常。线圈、发火器和火花活塞也都没有问题。
凯思东弄西弄搞了二十分钟,终于认输。太阳已经很低,看不清楚干活儿。但是工具车里放着价值数百地的工具和设备,他不能让它停在路边,得去找一辆拖车来。但是创始知道大部分加油站这时已经下班了。
他从发火器上取下钥匙,锁上了所有的门,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距这儿两三英里的地方有一个路边小客栈,那儿准有电话。
当凯思走进那小客栈时,已经七点过了几分了。
屋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坐在饮料柜旁。凯思走向屋角的电话间,翻了电话薄,找到了一个住地较近的通宵服务的拖车公司。要求拖车司机在撒切尔旅店的停车场接他。然后又给珍妮弗打电话。
“你在哪儿?”他能听得出她声音中的焦虑,“都差不多七点一刻了!”
“这我还不知道么?”凯思看了看表说,“回家路上车抛了锚。我现在在撒切尔旅店,还没有过铁路。”
“要不要我开车来接你?”
“希望你能来,”凯思说,“钽是我得等拖车。”
“你估计什么时候能回来?”珍妮弗问。
凯思又看了看表:“八点,八点半吧。我的确说不准。保尔来了吧?”
“保尔还没到。他刚在墨里特一家加油站来了个电话,说他大约要迟到四十五分钟。”
“好的,”凯思说,“他到的时候递杯酒给他,然后告诉他我尽快赶回来。把这话也告诉大卫。”
珍妮弗犹豫了:“我没有请大卫,”她说,“他从来没见过保尔。你又常常表示我们请大卫吃饭的次数太多。”
凯思叹了口气:“好吧,今晚上算是我邀请他来吃晚饭吧!我想让保尔问他一些问题——关于他租的那幢房子的。”他突然看到旅店窗户有黄光闪过。一辆车顶上闪动旋转光的拖车正慢慢开进停车场。
“保尔为什么对沟那边的房子会感到兴趣?”珍妮弗问,“出了什么事了?你是不肯告诉我么?”
“听着,”凯思说,“我是在打公用电话,而且拖车已经到了。我越早走就越早回家,因此——就请你给大卫打个电话,请他过来吃晚饭,怎么样?”
“好的,”珍妮弗说,“可是你怎么回来?”
凯思叹了口气:“我怕是非你来接我一趟不可了。我一到修车场就给你电话。”
珍妮弗刚和凯思通完话,又拿起话筒拨了大卫家的号。但是没有打通——电话铃不住地响,却没有人接。
她打了六次,终于只好挂上了。大卫不在反倒好得多。她希望他尽量少跟凯思见面。而她又的确不愿意凯思看到她和大卫在一起!大卫在凯思面前可能隐藏他的真感情,但是凯思的弟弟却是个教士——他对人的本性理解得太多!
她走到厨房那边看了看窗外。她可以透过树丛看到大卫的奔驰车停在夕照溪胡同666号的砾石车道上。他在家!是洗澡去了么?怎么他不接电话?那他……
珍妮弗又想起了两周以前的早上,她发现大卫歪在他车子的前座上昏了过去的事。现在他是单身一人在那屋里,要是他又昏了过去跌下了楼怎么办?
她突然产生一个冲动,想开车过去看看他是否正常。她一直想跟大卫当面谈谈。她想说的话是不好在电话上讲的。现在保尔迟迟没来,凯思又在修车场,这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表妮弗已经作好保尔七点钟来的准备,穿好了晚宴服装。她曾想过换换鞋,但是到夕照溪胡同666号去只需要她几分钟时间。她跟大卫说完话便可以立即回家——而且凯思绝不会知道。
拖车开过铁路桥在凯思的工具车前面停了下来。
“好了!”凯思打开车门打算往下爬,“要我帮你挂车么?”
“别急,”驾驶员说,“我想先看看你的车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