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前一句!”文素突然显得雀跃起来:“你说我破案成瘾,是吧?”
“我的确是那样说的,不过这和这事情有什麽关系?”马俊不明所以地望著文素。幸好下午的咖啡馆里客人较少,要不然大家都会向文素投以狐疑的目光吧。
“毒品能导致上瘾的原因是因爲它让大脑一个称爲伏隔核的部位释放多巴胺,使人类感到愉快而满足,而且毒品也是引起幻觉的导因。”文素迅速地整理自己灵光一闪的思绪。
“你是说这物体不是病毒,是毒品物质?”马俊挑眉。
文素停下来思考了几秒後说:“伏隔核位於大脑的左右两侧,就是靠近耳蜗的部位。而且,伏隔核也涉及调节由音乐造成的情绪。”
“如果,我们假设有一种病毒,能释放化学物质扰乱伏隔核,造成情绪放大和兴奋的幻觉,就也非常有可能影响耳蜗导致幻听。”文素飞快地说著:“在情绪被放大和兴奋的状态下,人们的确可能做出杀人和自杀的行爲,而感到愉快和满足。”
“毒品让人上瘾,因爲它让人类获得满足感。满足於在幻觉中达成的最想要的欲望。”文素说完,喘了口气。
“即使是这样,你也没有任何依据啊,根本没有解剖资料肯定这样的一个病毒或者其化学物质存在。”马俊説道,搔了搔头。
“而且,如果这是一种病毒,你又如何解释这些毫无关联的犯人和自杀者,是如何同时被感染上的呢?而爲什麽他们亲近的朋友和家人又没有发病呢?”马俊提出了合理的疑问。
文素低下头想了一下,然後擡起头,盯著马俊:“这一个病毒,必定是通过某种既普遍能获得又并非每个人都会接触到的传播媒介,进行传染。”
“那是什麽?”马俊皱眉,无力地吸了最後几口葡萄柚汁,又再叫了一杯。
“想一想吧,假设每天载送到市场去摆卖的苹果里,有一篮苹果都有一种寄生虫住在里面,然後假设每个人每天都会买一颗苹果来吃,他们都吃苹果,但是有人会吃到有寄生虫的苹果,有人却不会。”文素举了个例子:“就像是或然率一样,100%的苹果的里面,有50%是有寄生虫的,你吃苹果,我吃苹果,他吃苹果,但是却有可能只有一个人吃到有寄生虫的苹果,其他人和吃到寄生虫苹果的那个人不管亲密或完全没有接触,也不会影响其吃到或吃不到寄生虫苹果的机率。”
马俊稍微消化了一下文素的话,接过了服务生拿来的第二杯葡萄柚汁:“就是像疟原虫那样对吧?被蚊子叮咬很普遍,而且传播疟原虫的按蚊也有多达200种,甚至不同区域就会限制传疟作用。真的拥有疟原虫并成功传播的蚊子并不多,100个人被咬,可能只有1个人患上疟疾。”
“对!”文素马上点头如捣蒜:“像蚊子那样普遍但又以个别而论的媒介。”
马俊却摇了摇头:“郭医生,这样的媒介例子,太多了。”
“生物来説可能有蚊子、蟑螂、青蛙、蜘蛛、蚂蚁,非生物来説可能有杯子、电脑、手机、口香糖……”马俊数了一大串例子之後,又摇头道:“根本不可能数得完。”
马俊说得没有错。文素有些泄气地躺在椅背上,伸手摸了摸太阳穴。
“小姐,你还要再续杯吗?”服务生此时走过来,指了指文素面前已经喝光的柠檬冰茶。
“好,给我一杯蜂蜜绿茶好了。”文素让服务生取走空杯子。
“马俊,如果我们把可能的媒介范围缩小到和耳朵有关呢?”文素又问道。会钻入耳蜗,影响听觉和幻听的东西,媒介应该和耳朵有亲密的接触吧。
马俊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屑地笑了一声:“除非你要告诉我,音乐也可能是一种病毒的传播媒介吧。”
“当然不可能。”文素歪著头想了一下。音乐本身又不是实体,怎麽可能成爲传播媒介。
“但我倒在网上看过一个新闻说有一种新式的音乐药物被研发了出来,据説是通过左右声道播放不同频率的音乐,达到刺激大脑产生快感的功效。”马俊又搔了搔头:“如果音乐能被制成迷幻药,那自杀歌也是有可能的。”
“像《忧郁星期天》那样?”文素问道。《忧郁星期天》是1933年导致许多人听了之後自杀的一首歌曲。
马俊笑了笑:“或许你可以去查看看这些案件的自杀者和凶手们,是否曾经听过同一首歌?”
文素接过蜂蜜绿茶,吸了一口。“又或者用同一种方式听过歌?”
接著有什麽在文素的脑海里亮了起来。“耳机!”文素激动得坐直了腰板,抓著马俊的手臂:“和耳朵有著亲密接触,又非常普遍,又得依个别而论的传播媒介,不就是耳机吗?”
“嗯。”马俊倒是皱起了眉头:“那你要想办法获得他们听过的耳机才能确认吧。况且,他们未必每一个人都听过耳机。”
文素点点头,冷静了下来:“你说得对,但是目前来説,这个假设最有可能不是吗?”
“嗯。”马俊只能点点头。
“耳机……”文素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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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耳朵 (4)
4
盖下文素打来的电话後,布莱德躺在自己小套房的床上,盯著不知何时冒出点点蜘蛛网的天花板发呆。
和富德两人追查所谓能钻入人类耳蜗,称爲“魔鬼”的危险物体的过程,在找到阿莫之後总算是告一段落。但是却是失败的追查结果。
敏儿把他和富德载到富德办公室附近的地铁站後,又问了他们许多问题,才打道回府。富德回自己的办公室休息一下,而布莱德却终于萌起回家的念头。
回去那个一切梦魇起源的小套房。
富德只是饶有兴味地拍了拍布莱德的肩膀,说:“保重。”
“你也是。”布莱德说完,拖著疲惫的身子,搭上末班火车,回到自己住的公寓。经过地铁站前的7…11便利商店,他顺势走进去买了一盒牛奶、一罐汽水、几包零食;临走前他特意在报章杂志区驻足几分钟,各大报章头版都不约而同是关於那个跳火车轨死的男人,以及同一天在附近马路被撞死的女人。
布莱德拿起其中一份报纸仔细閲读了一下;报道称先後惨死的男人和女人是旧同学关系,中学时曾经同班。现在的报纸记者对於这类型的巧合穷追不舍;就像那个曾敏儿一样。布莱德放下报纸,拎著纸袋离开便利商店。
布莱德搭电梯回到自己的套房,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人。除了电梯上升的滚轮机械声,一切安静得可怕。布莱德不期然想起跳火车轨的那个秃头男;他仿佛真的从此找到了平静了一样,义无反顾地跳下了火车轨。
以死亡祭祀平静,了无遗憾。秃头男临死前那一抹满足的笑容,或许是他这一生最美的容顔。
“你根本连引起别人注意的勇气都没有。”魔鬼的声音,如催魂令,如影随形。
布莱德这次连挣扎也放弃了。他整个人的身与心,都累了,无力再抵抗这个魔鬼。布莱德木无表情地步出电梯,插入钥匙,转开门把,回到离开了两天的房间。
他放下手中的纸袋,关上门,转过身,扫视了整个套房一眼。这是一个单身汉气质明显的单人套房,一张单人床、一双拖鞋、一张书桌,厨房水盆上放著一只沥乾的杯子和一个盘子。他和邻居只有点头之交,虽然还算和睦,可是因爲邻居们都是早出晚归、性格神秘的住户,他们还不到深交的地步;如果布莱德几天没有出门,也不会有人发觉有异。
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是这样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他一直那麽努力对别人好、维持善意、热心助人,可是到最後,他换来了什麽呢?一瞬间,布莱德辛苦经营的世界,像玻璃一样破碎了。
阿修陷入昏迷、小强出国、小霞有太多事情要烦恼、文素奔波研讨会太忙碌……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是多麽寂寞的一个人。
孤单、寂寞、一个人。
“可怜的人。”连魔鬼也同情起布莱德来。布莱德摇了摇头,脱下鞋子和袜子,把纸袋里的牛奶和汽水放进冰箱里,把零食放在权当餐桌的厨房柜台上。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了,是文素。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文素。听著文素的声音,布莱德内心的悲凉感却渐深而无法自拔。好几次他想说什麽,而文素似乎在等待他说什麽,但是他却发现自己词藻贫乏——不,情感贫乏。
就连和文素在通电话,魔鬼还是继续留连不去。
“她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她根本不在乎你对她的感觉。”魔鬼在窃笑。
最後,布莱德还是找到了最简单的词句:“我想你了,文素。”
可是文素没有正面回应布莱德整个通话里最赤裸裸的一次剖白。淌血的剖白,却只得到冷漠的公式化的回答。
“真是可怜。”魔鬼又嘲笑起布莱德来。
结束通话後,布莱德躺倒在床上,连衣服都还来不及脱掉。这时候的他,仿佛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如果人有灵魂的话,他的灵魂已经变成一缕青烟,从窗户飘出去了吧。剩下在这张床上的,只是一副没有生命的皮囊,逐渐枯萎。
“你敢死吗?”魔鬼突然问了一句。
布莱德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欲望。或许是好几天纍计下来的疲劳,他头昏脑胀,头重脚轻。
“惩罚他们。”魔鬼好像在他耳边吹气:“让他们知道,忽略你的後果是怎样。”
“让他们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魔鬼的声音,像烟一样飘忽,音量时大时小:“他们应得这种惩罚。”
“他们不值得你一而再地付出,他们根本不珍惜你。”
“可是你的死,会改变一切。”
“他们会後悔。他们会恨自己一辈子。你会永远被记住。”
“听到了吗?你会永远、永远被记住;他们永远不能够忘记你。”
布莱德的脑海涌现一个丧礼的场面;遗容照片上是他的脸,祠堂里文素哭成了泪人,呼天抢地:“爲什麽?布莱德,爲什麽?”小霞、阿修、小强苍白的脸,後悔的神情。阵阵烟随著橙色的点点火光从燃烧冥纸的缸里升起、飘散,烟灰从门口飞出去,一直飞到深深夜空里去。
他仿佛听见阿修在说:“对不起,布莱德,你是我永远的好朋友,永远。”
死亡,多麽地优美。它让一切曾发生的变得如此美丽,又让一切未曾发生的变成遗憾,并把死亡发生时的一切定格成隽永,不论时间如何推移,也不会再改变。
“让他们後悔。”魔鬼的声音似乎又变得时远时近了。
在莫名力量的驱使下,布莱德摇摇晃晃地坐起身,眼角瞄到了上个星期买的一包炭。那时候还想说阿修婚礼之後大夥儿要在阿修家搞烧烤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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