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父亲思考的结果吗?父亲就是因为这些被杀的吗?
唐清缓缓地踱到窗前,今晚的月色又很明亮,手中碰到腰间那块已不知研究过多少遍的“易”字令牌,掏出来,看着上面那个熟识的人像,慢慢地,与脑中另一张刻骨铭心的脸融合了起来。
下部
第一章
洛阳是个好地方。
天子脚下,繁华京都,全国各省州郡的人往来于此。其中有买卖生意的商人,有省亲访友的过客。济济人流中,鱼龙混杂,不足为奇。
这个季节,这个月份,今日这个时刻,洛阳城内各大客栈却云集了一些奇怪特别的客人。
他们或腰佩长剑,凝神等待,或身旁竖起派旗,声势浩大。有的凶神恶煞,有的故作悠闲,唬得这家的店小二只有应声招待的气儿,哪敢发出半点埋怨之辞?
此刻偌大的一个客店大堂,坐满了这样的江湖人士,平头百姓哪还敢来光顾?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店小二一面哀叹连连,一面把一碟素馒头送到角落临窗的食客桌上。
这时候,门口颤巍巍走来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可怜巴巴地向店家哀求施舍着饭食。许是这年头沿街乞讨的人也看得多了,店家一脸的麻木冷漠。
刚才点那一碟馒头的食客却向她们招了招手,轻声喊道,“到这儿来。”
母女怯怯上前,最终捧着热乎乎的馒头离去。那一张桌子虽是空了,可留下满满无声的感激。
旁边一桌有一个模样年轻的少年,衣着很是随便,态度也颇闲散,虽然周身上下衣物破旧,却也洗得甚是干净。一张白净清秀的脸此刻正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位施舍馒头的食客。那人似乎也察觉到少年调皮的笑,浅浅地对他回了一笑。想不到少年在这一笑之下,竟拿了自己的酒瓶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们的唐清不由自怨自艾了,说好了下定决心不对人乱表示礼貌,谁知看了这可爱白净的少年,竟不自觉地又对他产生了好感。
唐清啊,她孤身一人,由龙泽县长途跋涉到洛阳,途中几经辛苦自是不为外人所知。
她抬头看到少年已然笑嘻嘻地站在了面前,似坐非坐的样子,仿若还在顾忌着什么,又或许怕自己的唐突吓着了唐清吧。唐清无奈一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坐下。少年倒也大方,坐落之后,也不跟唐清说话,自顾自地拿起酒壶饮酒。
唐清道:“小哥一人出来行走江湖,莫非也是为今天在若虚别院的武林大会而来?”她一双清目有意无意地瞟向他,欲看透这少年真正的用意。她是从来未曾涉足江湖,可是以她的聪慧,也知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你的好,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对你的恨了。看着这少年不由自主地与她靠近,莫非他知道她是……
有一种清妙的韵光在她眼底流转,转来转去,眼中始终映照了一个镇静自若、毫不做作的身影。看起来真的很普通啊,很平凡,很不起眼……
唉,自从那一系列事件之后,她就是变得又多心又敏感了。
呵,她自嘲自笑,慢慢喝尽杯中的茶。
少年放下酒壶,把手一挥,“什么若虚别院,什么武林大会,我叫小原子,你呢?”
那么,只好这样了,就暂且把他当作市井一个普通少年吧。原来她还想靠着一个真正的武林人士,把她也带进若虚别院呢!这么看,只能另想办法了。
“喂,你在想什么,想怎么进若虚别院吗?”
唐清突然心快跳了一拍,为少年猜中自己的心事而惊。不觉又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他,真的很普通,很平凡,没什么特别啊。
“喂!”小原子一双同样白净的手,忍不住在唐清眼前晃了晃,“哎,你看什么呢,别指望那些什么武林高手了。告诉你,我小原子在这一带也是很有势力的哦!”说着,神秘地靠近唐清,“你真的想进若虚别院,别找别人,找我就行。”大拇指往后一翘,指向自己,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嘻笑溢满嘴角。
唐清怀疑地看了看他,“你小小年纪,又非这次被邀请的什么门派,你有什么本事如此大言不惭。”
这下子,少年干脆双脚踏于凳上,弯着双腿,蹲坐其上,俯身向前道,“说了你小看我了,怎么样,请我给你带路吧,价钱很公道哦!”
唐清看着小原子亮晶晶的黑眼睛,嘴角始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微笑,不知道他的话中有几分是真,可是现如今自己又没有别的办法,而武林大会则迫在眼前。好吧,豁出去了,干脆相信他一回。
看唐清终于点了点头,小原子满意地说道,“既然要做生意,那就该互相了解清楚。我已经自我介绍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唐清。”
“嗯,很不错的名字。”
周围那几桌的武林人士,此刻似乎争辩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小原子不出气地“哼”了一声,淡淡开口,“真够造势的。”
那其中有一白发老者,似乎是个有些资历的老江湖,他正唏嘘感叹着,“听说,这二个月各省各郡又发生了一系列惨不忍睹的大案,其手法着实残忍,并且与近十年来轰动武林的紫鲨帮,崆峒派,洞庭帮灭门惨案,有着极其惊人的相似,被害人都得了癫狂症,丧失理智,家中的传门之宝则都消失不见了。”
另一个魁梧大汉接口道:“不错,从这一系列相似性看来,作案的为同一帮人。大家都知道,近十年来,江湖上崛起一神秘帮派,天易宫。听说帮中之人都怀有妖术,被他们盯上的受害者都如发癫狂,发病症状倒是与这几起大案中的被害人极为相似。由此可见,天易宫有最主要的嫌疑。”
“什么最主要的,我看根本就是他们干的!”旁边一中年道姑说道,“不过,天易宫门人行事诡异莫测,至今还无人知道他们的总舵。”
先前那老者自得地笑道:“那也不见的!哼,你们想,天易宫所劫的那些宝物能藏到哪里去?老夫刚刚听闻一个极其可怕的消息,传言说——,河北涿郡沈家堡与此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什么?沈家堡!”众人惊呼。
唐清的心一紧,消息传的如此之快?
老者继续说道:“没错,就是河北沈家堡。近几年,沈家堡的风头的确很劲,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崛起的,它的财富是如何聚敛的,但却似在一夜之间,它,成为了北六省的首富。试问,他们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要么他们是神,要么就是这个沈家堡内也藏了别样的玄机。”
“没错!”魁梧大汉接口道:“听说沈家堡的沈大当家武功深不可测,也确实只有沈家堡的实力才能犯那些大案!”
唐清气得咬牙切齿,真是一群蠢货,所吐之辞强词夺理,漏洞百出。遭了,这样的愚昧之徒还不止一个两个,沈家堡大事不妙啊!
中年尼姑倏得站起,义愤填膺地说道:“一群邪恶之徒,我们正义的武林人士决不能放过他们。”
“没错,”魁梧大汉响应,“武林盟主若虚公子,协同天下第一神捕雷逸云雷大人,即将在若虚别院召开武林大会,准备联合江湖中人,声讨这群残忍的杀人恶魔,我们也赶快去吧!”
一时间,群情激奋,高喊着要前往若虚别院。
突然,一声轻蔑的冷哼冒出,“真是不自量力呀!”
中年尼姑身形一闪,来到了唐清的面前,眼神瞄着唐清身旁的小原子,眼珠子左右不停地转,突然,剑一伸,指着小原子说道:“是你这黄毛小子出言不惭吗?”
小原子叼了根牙签,眼睛向道姑斜了斜,嘴里仍旧“哼”了一声。
道姑大怒,“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们是去伸张正义,你在这边搅什么局?”
小原子抬抬他的眉,“哼,我只怕你们的剑,染的不是别人的血,而是你们自己的吧!”
“大胆!”道姑终于忍不住,拔出剑砍向小原子,唐清惊呼。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却在一刹那间,只见小原子手臂往前一伸,五指成爪状,作势一拨一扭,道姑手中的剑已然脱落,仿佛手腕脱臼,疼得坐在地上直哀号。
就在这个一刹那,唐清仿佛从这个少年的脸上读到一种阴狠之气,一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杀气。也就那么一会儿,少年的眼依然是调皮嘲弄的眼,嘴里嚼着根牙签,一副的吊儿郎当的态度。
难道是我眼花了,可是那少年明明出手凌厉,那功夫我怎么,怎么竟也见过?
唐清困惑不解,少年拍拍她的肩,对她眨了眨眼,“走吧,我带你去若虚别院。”
第二章
所谓的熟门熟路,也不过就是认识若虚别院个把门房的人。小原子嬉皮笑脸,低声下气的“大哥长,二哥短”地喊着,才为他和唐清弄来两套侍从的衣服。唐清真搞不懂小原子这个人,一会儿是标准的市井无赖相,但偶尔也会闪过几许阴狠的神气,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不过以她俩初次相识,他却肯如此尽心尽力,甚至为了帮她向别人赔尽笑脸,唐清在意外之余也颇为感动,也许以前自己根本没有好好地了解像小原子这样的市井青年吧。
即便是化妆成侍者的样子,唐清还是感到诚惶诚恐,亦步亦趋地与小原子靠近了,据说是武林人士集会的若虚别院听松阁,装作斟茶递水的侍童。唐清已渐渐察觉出今日的这个武林大会不同寻常的氛围。与会的除了刚才在客栈碰到的那一帮“杂牌军”,其余的也尽是劲装革履,手握各式各样的兵器,或神情严肃,静坐无言,或表情激动,大发议论。而这次武林大会的主角,发起者若虚公子却还未出现,而且放眼望去,也看不到沈研他们。
唐清内心暗暗焦急,不知沈研他们近况如何。总之,现在沈家堡在江湖舆论中的处境非常不妙,不知怎么回事,老有这么一股潜藏的暗流,在暗暗地兴风作浪,可是又让人摸不着线索。可以肯定的是,沈家堡如今正处于四面受敌的情况下,而敌人的真面目却未显现。阴暗的敌人?!
唐清回想起两个月前一个人在龙泽山中的静思,那时的自己是那么无助、孤独,遭受了与生来最绝望的打击,一心以为自己最爱的人欺骗了自己。但是后来她把事情从头到尾细细想过一遍,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沈研(这个现今仍令人一想就心痛的名字),沈研他没必要现在才来杀她的父亲报仇,至于说沈家堡与天易宫有何暧昧,她也确实没有得到任何证据,只除了——那块神秘的令牌?可是,事实绝非如表面表现的那般简单,越是明显的越是不足信的。
况且她怎么也不愿承认自己所爱之人会是一个杀人恶魔,不是,不是这样的,或许,有没有可能,凶手另有其人?父亲的死令自己方寸大乱,可是她又不能不冷静,不,必须冷静下来,理智地分析案情,找出真相。
唐清收回茶盘,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