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送到了。” 那女人向小早川身后的江南等人扫视了一下,用很郑重的语气说道: “光明寺女士正在等候各位,请进吧!”
从正门大厅分出两条走廊。一条直通洋式建筑里边,另一条连接着右边的通廊。
他们几个人在女人带领下,朝着通向里边的走廊方向走去。 同外观一样,洋式建筑的室内装潢也非常朴素。走廊的一侧挂着好几副就像在威尼斯化妆舞会上戴的那种阴森可怖的假面具。能看到的装饰品,仅此而已。门厅也好,走廊也好,根本看不到宅院名称所标志的“钟表”的影子。
走廊尽头的两个房间的门已打开,他们被带进去,室内有空调,凉爽宜人。这是个大厅,布置也很简单,有桌子和几张沙发。迎面墙上是一排白框窗户,一个女人穿着肥大的 黑色一副坐在窗边。 “啊,光明寺女士,实在抱歉!”小早川仍旧以刚才那种调门朝着她边打招呼,边走过去。
“您来得好早呀!我本想先到一步,没想到路上很拥挤,我这个唱主角的没能按时到 达集合地点。”
光明寺美琴默默地点点头,用手指轻轻向上推了一下戴在眼睛上的黑色太阳眼镜,同 时朝着跟在小早川后边进来的人看了看。她和两周前在上野毛“绿庄”公寓同江南擦身而 过时的情形可不大一样了。自然和她那一身古怪的衣着不无关系,同时化妆方法也和平日 不同,薄薄的嘴唇涂着淡紫色的口红,两颊惨白,突然显得十分消瘦。
“真叫人大失所望啊!”内海睁大眼睛,将整个房间看了一遍之后,把嘴凑到江南耳 边说,“刚跨进门时,我还以为到处都放着钟表呢!”
他小声说着,用下巴朝着右边墙上指一指。贴着咖啡色壁布的墙面上挂着一个普普通 通的圆形钟。整个房间里只有这么一个钟。 “因为这儿不是原来的建筑嘛,肯定是这么回事!” 墙上的钟显示的时间是四点二十五分。
江南对照着这个时间瞧了一下自己的怀表,看是否准确,同时说道:“小早川先生不也说过嘛,树丛对面的红砖房那儿才是原来的时计馆哪。所以……”刚才小早川说“其中还有一段满复杂的过程”是怎么回事呢? 十五年前,也即一九七四年夏天,古峨精钟公司总裁古峨伦典突然辞去董事长职务, 在这里盖起房子,并移居过来。据说树丛对面的建筑就是当时所建的宅院,此外还有一所独立建筑专供佣人们居住。这边的洋房和钟塔,那时还没有建造。扩建工程是在五年以后 ,即一九七九年开始的,到一九八零年夏天,建成了现在的规模。此后不久,伦典突然死 去。
即便是江南也没有掌握这段情况的细节,他只是从小早川口中获得一些粗略的知识。 小早川老早以前就对这个家庭感兴趣,并收集了各种有关资料。 古峨伦典究竟为什么要建造这座时计宅院呢?后来又为什么要扩建呢?在他死去的前前后后,发生了一连串死人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么以幽魂出现的他女儿又是何时 如何死的呢?一连串的问题。但是不管你问什么,小早川都不正面回答,只是轻蔑地一笑 ,说道:“我正有些问题必须加以说明,所以由我来,——啊,实在对不起呀,伊波女士 。” 他向推着手推车的女人抱歉似地举了一下手。小推车上按人头放着斟满桔子汁的玻璃杯。 “您不必张罗。请问送来的行李放在什么地方?”
“已经送到‘旧馆’那边去了。” 所谓“旧馆”可能是指“原来的建筑”吧。
“是吗?太好啦。噢,对啦,必须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才行哪!” 小早川站起来,叫了声“伊波纱世子女士”,将手伸了过去。 “这位女士全面负责管理这个时计宅院。我已拜托女士,在未来三天里,协助我们的 采访。”
她年纪约在四十五岁上下。作为女性来说是个高个儿,留着男式短发,消瘦的脸上未 加化妆,小皱纹和黑斑明显可见,从那两只匀称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可以想见她年轻时的 美貌。
她轻轻点一下头,说了声:“请多关照!”同时不慌不忙地注意观看在座的每个人。
江南瞧着她那副样子,不由想起中学时教数学的一位女教师的形象。
“对不起。”伊波纱世子将目光转向小早川说。
“能否允许我再次确认一下各位的尊姓大名?因为我要按时把事情安排妥当。”
“啊,当然可以。前几天是不是已经把参加者名单和计划书一起交给您来着?” 纱世子点点头,从西服里边的口袋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单页纸,迅速展开之后,再次朝大家看去。
“由我来介绍吧!”小早川说道,“坐在那边的是我们编辑部的江南孝明。挨着他的是摄影部的内海笃志。”
“江南先生和内海先生。” 纱世子复述了一遍名字,又来回将两个人的面孔和名单加以对照。小早川继续介绍。
“其余五个人都是W大学的学生。从那边往这边介绍,河原崎润一君、瓜生民佐男君 、渡边凉介君、樫早纪子小姐,然后是新见梢小姐。”
“河原崎君、瓜生君……” 纱世子用教师点名似的声调,对照着学生们的面孔和名字,最后点到新见梢时,她用怀疑的目光,侧首问道:“这名单上好像没有新见小姐的名字。”
“噢,是的。是这样,”小早川用手轻轻敲着自己的前额说,“名单上的福西凉太君 ,今天突然有事不能来,于是就临时找她来代替……” “明白了。叫新见梢小姐,对吧?”
纱世子从口袋里取出钢笔,将名字记到纸上。然后再一次按照订正后的名单,逐个加 以确认后,说了声:“各位,请……”,便将手推车推倒桌子跟前。“类似这种采访要求,过去一概谢绝,这次是作为特殊情况予以接受的。为此我谨代 表本院主人说几点请各位注意的事项。”时计宅院管家等大家拿到果汁杯之后,宣布说: “首先,我想大家可能知道,从今日起各位要进去的本家‘旧馆’中,保存着上一代主人 留下的钟表收藏品,都是极为珍贵的品类,不论是收存在陈列柜中的,还是放在外边的, 请千万不要去动它。其他东西,如厨房、居室用品,凡能用的,可以随便使用。供电没有 问题,但煤气已停止。空调能用,所以我想大家不会收到炎热困扰的。还有,那边的房子 不管怎么说,已经九年无人居住,自来水充满铁锈,无法使用。”
“饮用水已说好从外边运进去。”小早川插话说,“伊波女士,运来的行李中,应该 有塑料水桶呀!”
“是的,已经盛满了水,请放心吧!”
“非常感谢!” 小早川郑重其事地低头行了个礼。
“真够您受的,一共六个水桶吧。”
“这儿专门有干力气活的人。”
“噢,是吗?不过多亏您想得周到,实在感谢。”
“不必客气。因为我已经答应帮助各位。”说完,一直绷得很紧的嘴唇,稍微放松了 一点。接着又说:“最后还有一个请求,也就是‘旧馆’最里边有一个上锁的房间,请各 位千万不要进去。” “就是那个‘钟摆轩’吗?上次偶尔听您提起过它呀!”小早川说道,“为什么不准 许到那儿去呀?”
“这是先辈的嘱咐。”
“噢,是古峨伦典先生的遗言?” “主人临终前,交代了好多事情,这是其中的一条。”
“原来是这么回事。” “所谓‘钟摆轩’究竟是干嘛用的房间呀?”
江南迷惑不解,提出询问。 “这……”纱世子结巴了一下,接着眼睛向下回答说,“那是十年前已经去世的小姐 的房间。”
小早川问纱世子:“其他还有什么要讲的?”她默默地摇摇头,表示没有。
这时, 小早川对她点了一下头,然后将目光转向正在老老实实侧耳静听的人们。
“我要说的好像没有什么了。食品装在车上已经运来。几乎全是快餐食品,反正就三天嘛,大家将就一下吧!然后嘛,对啦,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光明寺女士!” 他回过头对全身黑的招魂师说道: “关于招魂会的事,您能说一说吗?”
“好的。”光明寺美琴简短地答应了一句,然后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站起来说 道:“各位,我想大家可能已从小早川先生那儿听说了,现在请允许我再作一些说明。”
江南心想:和在电视中演出时一样。声音 逞频统,讲解慢条斯理,而且一直不停。“正如各位所知道的,我们马上将进行的工作是和传说一直居住在这所房子里的死者 灵魂接触对话。这个灵魂是否实际存在,我现在无法奉告。从今天起,我们将花费三天时间,确定其是否存在,搞清其真实面目。叫我到这儿来,就是为帮助做好这项工作。在座的当中,有哪位曾参加过招魂会?”
她这么一问,江南不由得和邻座的内海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模棱两可地侧一下头。 五个学生的反应也如此。 “老早以前,我参加过扶乩。” 过了一会儿,二年级学生新见梢回答了这么一句。她留着短发,长了一副象小狐狸般 逗人喜爱的脸庞,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好奇心强而又非常活泼的女大学生。她的学姐樫早纪 子是个线条纤细的美女模样,可以说两个人正好形成对照。
“扶乩么,嗯,也是招魂术的一种。在欧美叫作台上转。”
招魂师苍白的面颊上现出微笑。
“各位,尤其近来的年轻人,似乎从兴趣出发,进行各种尝试。我对此不太赞成。因 为半开玩笑地进行招魂,有时很难说不会招来非常危险的后果。听说大家正在研究超常现象,所以我想各位对这方面的情况已有充分了解。总之,所谓心灵现象,用我们平常所一 句的科学办法去处理,总的来说是行不通的。换言之,而这的着眼点完全相悖。因此,必须慎之又慎地加以对待。”
她的“本领”是真是假,江南一直心怀疑问。可是如今直接见面,听其所言,觉得虽 然她的声调缺乏抑扬顿挫,她的语言却具有奇妙的说服力,似乎令人不能不信服。她好像 确实具有至少是某种很强的超凡性。
“在此,我想请大家知道,为实现和灵魂的联系交流,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很不够 的,需要在座所有人的帮助。灵魂,说起来类似电波,既看不见也摸不到。在我举行的招 魂会上,参加者的肉体可以说起着接收讯息的天线作用。我一个人再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 。需要所有的人思想一致,把自己的肉体当作敏感的天线才行。”
光明寺美琴讲到这儿,慢慢地摘下太阳眼镜,现出细长而清秀并涂着淡紫色睫毛膏的 眼睛,静静地看着大家。
“另外,据我个人迄今为止的经验来看,大凡灵魂都具有神经过敏的性质,非常讨厌 不纯的东西。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极为纯洁的。为了提高和灵魂联系交流的天线 性能,我们需要尽可能保持身体处于纯洁状态。所谓纯洁状态也就是自然的状态。灵魂不 喜欢人造物品,如果无意之中将诸如合成纤维、加工过的金属以及塑料等不纯物质制成的 东西带在身上,他们将有可能因此而不来接近你。”
将双臂大交叉在胸前的内海,像是不胜钦佩,发出了“噫——”的叹声。学生们的表 现虽然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