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深爱岂言别- 第127节

这次她没有犹豫，直接按下，接起来。

只是她没有说话，屏住呼吸听那头的反应。

那边也很久都没有说话，唯有若有似无的呼吸声证明了那边有人在。

“你是谁？”她出声才知道自己的声音那么难听，就像是粉笔的尖端划过黑板的刺耳声音，还带着略微的颤抖。

那头又沉默了几秒，而后终于出声：“对不起……”

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她从记忆中搜寻，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我不要对不起……”她颤着声音，“我只要你把我的晗晗还给我……”

“对不起……”

“把我的晗晗还给我啊！”她忽然尖声大叫，“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只要我的晗晗，只要晗晗！”

没有回复，只有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傅倾城哭着，眼睛痛得都快要睁不开。

秦年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推门闯进来，便看到她握着手机，那么愤怒和恼然。

他走过去，用了些力气才将手机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放到耳边一听，却没有任何声音。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因为无法接受现实，最初的几天无疑是过得最痛苦和最绝望的。

甚至没有人可以和她说上一句话，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缄默不语，无论谁说话都只是紧闭着唇不吭声，眼睛红肿依旧没消，模样有些惨不忍睹。

晗晗虽然只是失踪，不能被断定是死亡，除了没有办葬礼，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晗晗已经死亡了。

只有傅倾城还带着希望，祈求上天开恩，将她的晗晗还给她。

自从雪停之后，天气以飞的速度越来越暖和。

好像下着鹅毛大雪还只不过是前不久，而现在，温暖的春天已经来临。

柳树抽出了枝丫，草坪开始泛绿，也迎春花也开始绽放……

傅倾城已经很久都没有出门了，每天吃饭睡觉都在晗晗的房间，然后一遍一遍地翻看晗晗的日记本。

她没有再哭，红肿的眼睛也慢慢恢复正常。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和之前一模一样，除去家里少了一个人。。电子书下载

她有时候还是会有幻觉，做一个晗晗还在的梦，醒过来便以为晗晗的确还在，笑着大声叫他。

可惜回应她的从来都只有满室的静谧。

时容又一次来看她。

上一次来看她的时候，她还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没有反应。

而这次来，她至少是打开了窗户，正在帮晗晗的房间打扫卫生。

时容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在她擦第三遍地板的时候终于走进去，按住了她的手：“青青，够了。”

傅倾城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不够，我还没擦干净呢。”

“已经很干净了，你看，一点灰尘都没有！”时容道，“晗晗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是吗？”她抓了把头发，“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晗晗会不会认不出我？”

“是，晗晗会认不出你！”她将她压着站在镜子前，让她看自己，“你看看你自己，瘦成这样？还怎么有力气抱晗晗？你的脸色这么白，好像风一吹就会晕倒，怎么带晗晗出去玩？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她惊惶失措：“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时容呼出一口气，终于将她带出家。

带着她去做保养护理，带着她去理发，带着她去买衣服。

在商场里，时容让服务员拿S码的衣服出来，可傅倾城换上，腰身居然还空了一大圈，时容心疼地眼睛都红了。

好不容易将她打扮好，重新站在镜子前，时容笑：“你看，是不是好了很多？”

傅倾城尽量让自己笑出来，却在下一秒忽然收住，猛地转过身，跑了出去。

时容叫她：“青青！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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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倾城根本就没有听到时容的声音，只是朝着她的方向，没有任何停留地跑去。

因为是周末，商场里的人格外多，傅倾城便在人群中穿梭着，扒开拥挤的人们，不停地跑着。

时容在身后叫她，她却不管不顾，往前而去。

她猛地抓住一人的肩膀，用力地让她回过身来：“白苓！”

那个女人回过身来，带着莫名的表情：“干什么？”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认错人，却固执地抓着她的肩膀不放手。

时容总算赶到，抓着她的手，让她松开，对那人道歉：“对不起，我朋友认错人了，对不起……”

那人骂了一句“神经病”之后就转身离开。

傅倾城却依旧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青青……”时容叫她。

“我以为，我看到白苓了……”傅倾城惨然地笑了笑。

时容将她抱住，在人群中无声地安抚着她。

时容陪她去看电影，明明是喜剧片，可傅倾城却坐在观众席里泪流满面。

她什么都没有看进去，眼前只有往日晗晗的点点滴滴，笑容，委屈，乖巧，开朗，沉闷……

不同样子的晗晗在她面前不停闪现，她想伸手去抓，他却像是泡沫一样在眼前恍然消失。

映入耳帘的是满满电影院的人，欢畅的笑声。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她，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无法抑制自己的哭泣。

时容握住了她无力要垂下的手，用满是担心的眼神看着她。

她也想冲她笑笑，让她知道她其实很好，其实没关系。

可是笑不出来，虚假的笑容是那样艰难。

她不好，一点都不好，心都快痛得要死了。

电影散场，灯光亮起。

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光亮，伸手捂住眼睛，也捂住了满是泪痕的脸。

时容将她的手拿下来，用纸巾替她拭去所有的泪痕，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去。

虽然出来的效果一点都没有达到，至少傅倾城没有再窝在自己的壳里面。

本来想带她回家，可她却忽然说：“我想去买些东西。”

时容跟着她走，没想到她去的地方竟然是童装区。

她喃喃自语：“我得再给晗晗买几件新衣服，晗晗很喜欢我买的衣服。”

“青青……”时容根本无法阻止她，眼看着她已经选了好几件，只有无奈苦笑。

傅倾城买了一大堆用得着用不着的衣服，时容送她回去，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忽然看了时容一眼，问她：“韩成永……还没有消息吗？”

时容淡淡地笑笑：“嗯。”

“你在等他吗？”

难得她肯说别的话题，时容当然不会拒绝：“我也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就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不过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那就够了。”

“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吗？”傅倾城低声重复，“那就够了吗？”

时容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傅倾城忽然抬起头，笑了起来：“是啊，只要我知道他还活着，不管是在那里，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对不对？”

“嗯。”

她闭了闭眼睛，掰下车里的镜子看：“阿容，我现在这样是不是真的很丑？”

“不丑，就是太瘦了。”时容松一口气，“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对，是太瘦了，我会好好吃东西的，我会好好活着，等晗晗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

晚饭的时候，她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坐在了餐桌旁，一改以往，大口地吃饭。

可她已经太久没有正常吃饭，一时受不了，吃了没几口就忍不住跑去卫生间，全都吐了出来。

赵珊见她还要大口吃，忙制止：“赵妈，去煮个粥，青青，别吃了，会吃坏的。”

她乖乖听话，点头说好。

等赵妈将粥煮好，她拼命吃了小半碗便已经撑了，想要继续塞，赵珊阻止：“青青，我知道你想吃东西了，但我们得慢慢来，不然会吃坏的，嗯？”

听言，傅倾城便放下勺子。

她这副样子比之前好了太多，让一直担心她的赵珊放心不少。

孩子出事，最痛苦的都是母亲，最难以走出来的也就是母亲。

傅倾城如今能想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傅倾城的变化并不包括解除和秦年的冷战。

她依旧睡在晗晗的房间，尽管床比较窄小也不愿意挪步。

而秦年已经好几天都在医院留宿，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傅倾城，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所以只能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原本今晚他依旧打算留宿在医院。

去洗了澡，正在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猛地抱住了他。

是一个温软的女性的身体。

却不是傅倾城的。

秦年在下一秒就抓住她的手让，迫使她松开，往前一步，转身去看。

果然是丁香，正站在他面前，不敢直视她，微微低着头，手在颤抖着。

“你干什么？”秦年压抑着怒气，道。

“我只是，只是……”她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抬眼看他，“我只是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喜欢你，很喜欢你……可是为什么，傅倾城可以，我就不可以？”

她可以爬上你的床。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秦年视线灼灼地看着她，让她不禁别开眼神：“为什么？你觉得为什么呢？”

丁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你和她吵架了不是吗？你已经在医院住了好几天了，我……”

“需要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吗？”秦年继续着前面一个问题，“因为是我允许的，是我允许她的，所以她可以，你不可以。”

丁香一愣，不敢置信地看他。

她以为他在糊弄她，他想让她知难而退，可他的眼神那么坚定地告诉她：他在说真话。

“秦老师……”丁香低声喃喃。

“不要再叫我老师。”秦年冷声道，随即穿上衣服，“你明明知道当初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收下你，可既然现在……我会去和学校说，把你换给别的教授。”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丁香忙跑上去，拉住他的衣角：“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再说那样的话了，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好不好？”她眸中含泪，哀求道。

秦年只是轻轻的从她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衣角：“我原本以为你足够聪明，所以我才继续容忍下去的。现在看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说，“你也知道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你也不用白费心思。”

“秦年……”丁香哭喊出声，“秦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把我丢开……”

“你错在哪里？真的知道吗？”秦年淡淡地瞥她一眼，“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是谁在网上造谣？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真的报警？已经足够为你考虑，不要再得寸进尺。你也不用离开这个医院，我会用别的理由把你换给别的教授，不用担心别的。”

他不愿意再停留，开门想走。

她叫他：“所以是因为她吗？原本把我留在身边是因为她？现在让我走也是因为她？你……爱她吗？”最后这句话说得那么艰难。

他顿一顿，没有再犹豫：“是，我爱她。”说罢，开门离开。

大开的门因为惯性重新被关上，发出啪的声响。

丁香蹲下身，无声地哭起来。

原来她早就输得一败涂地。

连她可以在他身边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的施舍。

*

既然已经离开医院，秦年便干脆回家了。

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去，他也想看到傅倾城。

回到家中，赵珊说傅倾城今天好转了许多，秦年也觉得安心一些，去晗晗的房间看她。

没想到她没有睡，开了一盏床头灯，正在翻着厚厚的本子。

他走进去，她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