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踪狂’。”
“这是现在的说法。”
“可是,最近不是常有在半径一百公尺内,禁止接近被害者的法院判决吗?”
“但是当时法律上并不认为这是一种犯罪。不过,我方努力地向法院陈述受害状况后,获得了‘有意不为’的临时处分命令。……所谓的有意不为命令,是针对某个人限制他的某种行为。在这里当然是禁止他接近櫛森家。不过那男人实在太精明狡猾了,在事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招。在你们逃走之后,他也立刻搬离公寓,成了居无定所的状态,而他的工作也早就没了。”
“那是什么意思?”秀一听不懂这有何因果关系。
“意思就是说,法院的命令如果没送到对方手上,就无法产生效力。”
秀一花了点时间,才完全理解律师的说明。当他再次认识到自己想对抗的男人有多狡猾时,愕然无言以对。
“警察不介入民事事件,所以也不会干涉离婚调停中的夫妇问题。”
“那个男人对法律相当了解吗?”
“是啊!尤其是他特别清楚法律上的漏洞,有可能是接触到房地产的纠纷问题,而恰巧知道的吧!”加纳律师叹了口气。“如果没有性格刚毅的清藏先生在,事情不知道会发展成如何?”
“不过,离婚最后还是成立了啊?那家伙在最后关头死心了吗?”
“没有。”加纳律师摇了摇头。“在法院提起离婚诉讼的话,绝对能胜诉。但你的祖母櫛森春女士,非常担心他会加害你们家里的人。所以,很遗憾的,最后是用钱解决。清藏夫妇把为了晚年生活而存在金融机构的存款及保险解约,给了曾根一大笔的和解费。因此离婚手续好不容易才完成。”
真是毫无天理。原本是我们这边该向他要求赡养费才对的啊!
但是,祖父也许认为宁愿吃亏当冤大头,也要和那男人彻底断绝关系吧!祖父母年轻时的牺牲奋斗,就是希望能舒适快乐的安养天年……但却为了媳妇及孙子们的幸福而放弃了。
秀一忆起祖父母晚年时的简朴生活,他记得他们从不出远门旅行,散步是唯一的休闲活动,嘴上总说没有地方比得上鹄沼和镰仓。
一家的幸福,是祖父母默默的牺牲所换来的。秀一在心中双手合十感谢。
而那个瘟神还是厚颜无耻地出现了。完全不把和祖父母的约定当回事……
然,秀一注意到加纳律师正在看自己。可能是自己的表情相当恐怖吧!
秀一努力将绷紧的表情复原。
Part?3 车库
回到横滨车站时,雨仍然在下。这个时间,曾根隆司应该也来到了横滨“出差”。因此,秀一才敢让家里唱空城计。
一想到那个男人在离自己直线距离不远的地方走动,他的心情就立刻转坏。
从东海道本线换搭江之电回到家时,已接近黄昏时刻。厨房里,友子正在做白菜卷。这道菜完全不放有甜味的番茄酱,但也不放番茄泥,而是以番茄汁当汤底,加入大量的红酒焖煮,这是櫛森家的独特做法。不只是外观好看,连味道也堪称一绝。大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香味随着蒸汽四溢。
友子看到回来的是秀一后,表情放轻松下来。果不其然,曾根还没回来。而遥香好像去了朋友家玩。
“你去哪里了?”友子开口问道。
“横滨。”秀一若无其事的回答。
“和朋友一起吗?”
“不,自己一个人。”
“哦。”友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是去看电影了吗?”
“不,是和律师见面。”
秀一等待母亲的反应,但她并未感到讶异。
“是加纳律师。妈应该也很熟的吧?和那家伙离婚时你曾委托过他。”
友子默默地将一束香草叶放进锅里搅拌。
“我去问律师有什么对付他的方法。”
“……你有钱吗?咨询费很贵吧?”
“我准备了一些钱,但对方说不用,一毛钱也没拿。”
“为什么?”
“因为我还是高中生吧!”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是高中生就不用收费,那律师事务所早就撑不下去了吧?”
“那么,有可能是办之前的离婚调停时,觉得未尽全责才不收我钱吧!”
友子看着秀一。“什么意思?”
“最后是付钱了事的,不是吗?所以加纳律师可能有些内疚吧!”
友子在水槽洗了洗手,取下围裙。
“所以加纳律师说想和妈再谈一次。”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要赶他出去,一定要妈起诉他才行啊!”
“这样啊。”
秀一对母亲暧昧不明的态度感到不耐烦。“就‘这样啊’而已吗?主动地和加纳律师谈一谈啊,他说会帮忙的。”
“好吧,过一阵子我会考虑的。”
“过一阵子?”
“总之,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等一阵子吧!”
“为什么?加纳律师也说让他呆在家中,对遥香不好啊!”
“我知道。”
“知道又为什么不行动?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突然,肚子里一股怒气直冲上来。他知道不应该责备母亲,但话却自动地从嘴里闯了出来。“妈该不会是想和那家伙破镜重圆吧?”
话一出口,心想完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友子张大眼睛凝视着秀一。秀一心想这下铁定会被狠狠的刮一顿,但友子却不发一语地离开了厨房。
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袭向秀一。母亲的眼中并没有怒气,正因如此秀一才更后悔,因为在母亲的眼中,只有无限的悲伤及疲劳而已。
吃完晚饭后,秀一在书房里把一天该做的功课量完成后,就去了车库。
由于秀一的父亲就是因交通事故去世,所以友子没有买车的打算,去镰仓的店工作也一直是搭江之电的电车。
也因此,原本可以停放三辆小型车左右的大空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塞满杂物的巨大仓库。
国中一年级时,秀一试着挑战清理车库的艰辛任务。首先他花了一星期的时间,将还能使用的东西找出来,在车库办个小型的跳蚤市场,便宜的买给同学或住附近的人。然后再用这笔钱,请区公所处理剩下的巨型垃圾。收支也几近平衡。接下来,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清扫内部顽强的污垢。水泥地板因长年堆积的尘埃而一片漆黑,秀一一开始也对它束手无策。判断一般的打扫方法太耗时间后,秀一决定采用稍稍大胆的手段。他把水管牵到车库,三个水龙头齐开、灌了一整天水。日积月累的大量灰尘,也渐渐地被冲走,在水泥地板重见天日之后,他把水流调整到约可淹过脚踝的流量,然后拿起刷子清洗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倒不算脏,最难对付的则属卷门的内侧。为了对付顽强的敌人,秀一也以大量的援军抗衡,在洗涤剂、刷子、及大水冲的连续攻击之下,终于也变得一干二净。
友子白天出去上班,所以无法看到秀一努力奋斗的模样。但是,在踏进焕然一新的车库时,也不禁发出赞叹之声。只是稍晚收到那个月的水费帐单后,倒是发了一顿脾气。
母亲在之前就答应他,只要将车库打扫干净,就可以自由使用。秀一在这之后的三年间,把许多东西搬进车库。像是无法放置在自己书房的巨大工作桌、躺椅、冰箱等等。这些东西大多是可回收的巨大垃圾,秀一捡回来在庭院清洗后,便拿进车库放。
也因此,现在即使在深夜里,他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拼装自行车、画画、改装电脑,自由的支配自己的时间。虽然可以自由到爱几点睡就几点睡,但熬夜的隔天早上为睡眠不足而苦的人还是自己。为了贯彻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的原则,他已尝过好几次苦果。
秀一把背靠在躺椅上,环视整个车库。
靠近卷门侧的天花板,用钩子悬吊着目前派不上用场的自行车骨架。在他正下方的空间放置的是现在在骑的国际牌变速车。
通向家中的出入口旁的墙壁上,挂着自己画的油画及水彩作品。他最擅长的是描绘以阴天及日落为主题的风景画。画架上也摆着一幅未完成的作品,主题是相模湾的落日,但觉得不甚满意而中途放弃。
秀一座位的里侧,排着两个长桌子。靠右侧的是电脑用的桌子。桌上放着三台主机(其中一个是空壳子)、两个荧幕、一台印表机及两个喇叭。
他把附近人家丢出来的餐桌的桌角切短10公分左右,然后在预定放置重物的桌面前侧放了厚约9公厘的垫子,靠外侧贴了软木塞的贴纸,当键盘的止滑垫兼猾鼠垫。
左侧则放置了厚实坚固的工作桌。除了有一整套的工具外,还有老虎钳、线锯及研磨机等,在桌子旁还有个小型的冰箱。
内侧的墙上用螺栓固定住三块长杉板,当作书棚兼CD架。上头除了交错放置著书及CD之外,还放上以前热衷一时的飞机模型及迷你怪兽当装饰。秀一启动电脑后,伸手拿下王菲的CD,放进光盘机内。
从电脑的喇叭里传出了清脆响亮的歌声。她悦耳美丽的高音,完全符合“亚洲歌姬”的称号。从粤语歌改为演唱北京语歌曲后,旋律中更添优雅与官能的余韵。虽然不论是粤语还是北京语歌词的内容他都不了解,唯一听得懂的只有重复出现的“我快乐”一句,他相当喜欢这句歌词。
把空的主机壳打开后,取出了偷藏在内的波本酒。黑灰色的标签是I.W.HARPER101的特征。101是酒精浓度50。5度乘以2后的数字。和酒精浓度40、最畅销的金色标签HARPER相比,还是101来得浓烈香醇。
将101倒进平底杯后,再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和冷水出来,另倒进一个较大的玻璃杯里。喝一口101让嘴里充分享受过浓郁的酒香后,在喝冰水一口气灌进食道。秀一感受着波本酒如火热团块般缓缓抵达胃底的特有触感。
抽烟对身体有害,所以没打算去碰它。但适度的饮酒,却可以舒缓过度紧张的神经。不要过度的话,对身体也不会产生伤害,只要能控制得宜,即使未成年也可以饮酒。这是秀一的自我主张。
他瞧著书架上并列着的书本书背。大部分都是海内外的推理小说,正统派的小说虽然也多,不过从以前起,就特别喜爱别称“倒叙派”、以犯人为视点撰写的小说。
随手拿了几本书翻阅,也没发现什么可以当参考的段落。如果真的要实行的话,需要的应该不是小说,而是专门书才对吧!虽然有这个念头,但是具体上该找哪种专门书来读,却一点点子也没有。街头巷尾以“杀人手册”为标题的书充斥泛滥,但是真正能够使用的杀人指南可是一本也没有。
他想到可以用网路来检索看看。很久以前,秀一就把电话线从家中牵到车库了。
透过搜寻引擎的检索,他一边看着一些网站一边思考,慢慢地思路也整理出来。
有系统体系的“杀人学”既然不存在于任何一所大学的课程之中,那自己所需的知识就得从各自的计划中分别取得。但只有一样是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具备的知识。那就是法医学。
就如围棋或象棋等动脑游戏,为了正确预测出对方的下步棋,必须组织自己的全盘战术一样,要进行完全犯罪,必须事先了解警察搜查的手法。想到这里,秀一便连接法医学相关的网站检索,但未获得预期的资料。看来,只有直接去书店或图书馆寻找相关书籍了。
……话说回来,自己到底有多认真在调查这些事呢?
Part?4 车库
第三杯的101也已见底了,酒意让头脑变得有点昏沉。
绝不让那个男人继续胡作非为这一点是不会动摇的。
当然,为了这个目标,还是得先从合法的手段考虑起才行。总之先说服母亲和加纳律师谈过再说吧!
但是,如果最后只剩下“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