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了解,神津恭介说这句话时,心中有多少感触。除了颌首之外,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们就这样在房里坐着。只听到喇叭响了,汽车远离的声音。
冬天的太阳已开始西斜了。
“神津,接下来该怎么办?”
恭介以温柔中带着威严的眼神凝视着我:“你身体犹未完全回复,回菊川医院去。”
“不,我已经没事了,让我跟着你。”
“不行,今晚我独自行动比较方便。我马上要赶去浅川,而且必须工作通宵。何况,我也希望你能注意监视卜部六郎!”最后一段话,是在我耳畔低声说的,“事实上,你更重要!注意卜部六郎的房间……既然出现黑猫和玩具短刀,凶手无可置疑的不知何时会在那边出现……饮食方面,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已吩咐派出所帮你送过去。”
我惊讶的望着他:“神津,为何必须这么慎重呢?”
“因为,凶手会干出什么无人知道……喝水的话,自来水应该不会有问题。菊川医院好像是利用井水,凶手若想杀害卜部六郎,很可能在井中下毒……”
对于他的观察力和小心谨慎,我只有佩服了。
“神津先生,我想告辞了,还有事吗?”纸门外传来菊川医生的声音。
“现在也没什么事。不过,松下待会儿会过去医院,麻烦你了。”
“我会等着。”说完,脚步声慢慢远去。
接着,楠山探长进来了:“神津先生,在神龛内发现的军鞋,和留在浴室外的脚印完全一致!”
“我想也是,否则,就无法解释得通了。”
“那么,今夜不要紧吗?”
“应该不要紧吧!只是,既然有昨夜之事,还是得非常小心……楠山先生,我有一件事向你请教,那女人,今天我们在洞穴里遇见的巫女千晶姬,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
“她本来是镇上地主的女儿,读到了女子中学,父亲年纪已大,母亲却风韵犹存,本来就非好人家女儿,结婚之后也经常红杏出墙。千晶姬或许受到母亲的遗传,和卜部鸿一也有过一段情,另外和菊川医生似乎也扯上关系……不过,最后却和卜部六郎在一起。”
“原来如此。坦白说,今天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很感兴趣!本来以为,既是巫女,应该是红灵教的狂热信徒才对,但实际却非如此。依我看来,她是极聪明的女人,表面上假装是信奉神明的狂热信徒,暗地里却另有目的!虽然不是这次事件的凶手,但,楠山先生,你还知道她的什么内情吗?”
“这……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村人们传说她是舜斋的私生女……”
恭介显得非常惊愕:“就是这个!我一直都在想也许是这样!这样一来,已经找到解开事件秘密的一大关键!”之后,他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默默低头凝视着火盆里的炭火。
天色已黑,我正想离开时,恭介抬起脸来,说:“松下,今夜你要和疯子住在同一屋子里,一定要小心……”
第十一章 向读者诸君挑战
各位读者,我认为挑战的时刻已来临了。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叙述这红灵教杀人事件整整十章之多,其间,我最害怕的是,这部小说被认为是失去现代感的前一世纪的人的犯罪事件。事实上,我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小说背景,决非为了掩饰诡计布局。
我的本意并非过去式的犯罪描写,而是想藉着这部作品来尽可能的刻划出最穷凶恶极的人;亦即,除了诡计布局之外,透过过去、现代、未来,刻划出潜伏在人心最深处的灵魂悲剧!至于我这种不知自已有几两重的野心能否达成,只有等作品完成之后,由各位读者评断了。
不过,本格侦探小说的神髓之一在于搜索凶手,这是我一向不变的信条。决定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之真凶的关键,我已全部提出,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各位,乍看似乎极尽混乱的事件,却存在着一项统一。
因此,对于下面两个问题,相信靠各位的聪明推理,已经能够得到解答。
一、真凶的姓名。
二、杀害澄子和烈子的手法。
只是,关于第一次的杀人行为,我可以提供几点意见:一、并未利用机械方法开闭门窗。二、并未利用机械方法杀人。三、凶手是在极接近被害者的距离将短刀刺入心脏。四、杀人行为是在众人破门而入之前完成。五、浴室不必有特殊构造。
第十二章 被杀而埋尸地里
以这神秘宗教红灵教为主题的血淋淋杀人交响曲,其每一乐章都显示不同的特性。
第一乐章显示水的悲剧,深不可测的神秘性;第二乐章是火的悲剧,眩眼的绚烂;第三乐章的悲剧才真是微妙的杀人技巧。
这天傍晚,卜部鸿一和土岐子表示要离开诅咒之家时,神津恭介表现出的激动是我从未见过的,而嘲讽恭介的卜部鸿一所展现的反击气势,也令我惊异万分。两人前往浅川后,我的心无比沉重。被选定为第三位牺牲者的土岐子去了浅川,这宅邸里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才对,但第二次杀人行动中却出现出人意表的例外,所以,恭介未立刻离开八坂村,一直注意着事件的进行,也有相当道理。
但是,令我恐惧的是,凶手为了什么目的,要反覆进行堂皇的杀人预言呢?而且在遂行真正目的的杀人之前,为何要选择别人实施杀人未遂呢?像这样屡次反覆,不是徒增困境,终至被发觉的危险吗?
不,不是这样,这背后一定隐藏着凶手想利用警方当局的心理盲点的可怕诡计布局?
我抱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菊川医院。今夜的杀人行为一定会在浅川发生,但神津恭介留我在菊川医院,目的是希望我观察在卜部六郎幕后主使者的动静。
菊川医生吃过晚饭后,独自面对棋盘下棋。但见到我,立刻问:“松下先生,你的情况如何?我一直在担心你又如此奔波一整天,不知能否支撑得了。”
“身体很累,只觉得软弱无力,不过,没关系。”
“没办法,这次的事件一团糟!连神津先生看起来都不像平日那般神采奕奕了。”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他至少已能大致掌握住整个事件的轮廓了。”
“那样就好。那么,今夜的地之杀人等于凶手自掘坟墓了?”
“当然是的!这次,恐怖的凶手再也难逃法网了。”
“卜部鸿一负责保护土岐子小姐,如果凶手成功,应该也会立刻被捕才对!”
我无法窥知他说这句话的真意,沉默不语。
“松下先生,你会下棋吧?我们下一盘好吗?”
“也好。不过,我的棋艺很差。”
在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刻,我根本不想下棋,可是,又想到可藉此使自己平心静气,仔细分析一些疑点,就和他面对面坐下。
下了大约四、五十子棋,护士进来了:“医生,桑岛先生的母亲病笃,派人请你立刻去。”
“是吗?你告诉对方我马上就去。松下先生,这盘棋看来只好下次再分胜负了。当医生就是不由自主……”他笑着收拾好棋子,准备之后,出门了。
我和护士聊了一会儿,并无多大收获,只得回昨夜位在禁闭卜部六郎的隔壁房间,熄灯上床。
今夜,卜部六郎很安静,不知是否入睡,抑或还在冥思,听不到任何声响。
时间静静的流逝。
或许过度疲倦吧!不知几时,竟然开始打盹了,在半梦半醒之际,听到有人蹑手蹑足接近的脚步声。我完全清醒了,全身神经紧绷如弦。
所以,平时听不见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有人站在庭院落叶上的声音,而且,逐渐接近我的房间。然后,在我窗外站立一会儿又移步走向隔壁房间。虽然隔着一扇遮雨窗,我仍能感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杀气!
就是现在,这是最佳时机!
至少,在深夜从窗外偷窥卜部六郎的房内动静的人,不可能和此次犯罪事件无关!
我轻轻走至窗边,突然打开遮雨窗,以手电筒照向对方。
“啊!”人影口中轻呼出声,跳起来,逃进黑暗里。
是女人!没错,是那巫女千晶姬!
“站住!”我不禁叫着,但我的叫声在后山的森林中毫无回响的消失了。
为何千晶姬会在这种时刻从窗外偷窥六郎所住房间的动静呢?她有什么企图?
我困惑莫名。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村里,就算是一个女人,我也无法跟上!所以,我折回来,穿好鞋子,准备去红灵教总坟向神津恭介告知此事。
卜部家笼罩在阴森森的杀气之中,灯火通明的玄关拥满左来右往的人群,其中包括神津恭介。
我进入大门时,一辆黑色警车自后面疾驰而至,停在玄关前。
“啊,松下,我正想去找你。菊川医院那边没有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卜部六郎今天好像很安静的睡着了。只是,千晶姬突然出现,从窗外偷窥六郎的房间。
“什么……千晶姬?那你怎么做?”
“我想追她,可是因为地形不熟,心想不可能追上,就转往这边来了。”
“楠山先生,请你立刻设法找到千晶姬,调查清楚她的行动目的。松下,你要和我同去浅川吗?”
“当然了。土岐子是否在浅川?”
“不,她并未被杀害。”
“并未……”
“凶手是准备杀她,真是千钧一发呢!”
“又用短刀吗?”
“不,先上车吧!我再告诉你。”
我们留下楠山探长,上了车。埋坐在座位里,恭介开口了:“我担心的没错!卜部鸿一从饭店逃走了。”
“什么?”
这件事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的这种行为太令人难以理解了,为什么他要采取如此冒险的行动呢?
“而且,不是普通的逃走方式,而是诱骗监视的刑事进入房内,以麻醉剂迷昏之后再从容逃走。”
“可是他……
“不,若只是这样,还不能认为他是这首杀人交响曲的指挥者。但刚刚又发现一项对他不利的证据。”
“是什么?”
“菊川医生所调配的两天份的药包还剩一包,其中验测出番木鳌毒素。如果土岐子服下这包……”
紧闭上眼的我眼前火花四溅,只觉得连汽车的震动都似乎无法忍受了。
“松下,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现在只有楠山探长和我知道……”
“是谁掺入毒药的呢?”
“不知道!我并非预言家,也不是千里眼。”
“总不会是菊川医生……”
“如果没有吐根素之事件,我会这么认为,因为,菊川医生也非完全没有杀人的动机!当然,和财产的继承权无关,可是,他对红灵教相当憎恨……但他没有机会在养命酒里、在香取幸二的药包内掺入吐根素……这么看来,偷偷换走土岐子的药包之行为,应该是凶手企图想嫁祸给菊川医生了。”
“这么说,凶手这次也放弃地之杀人,而选择和间奏同样的以番木鳌毒物杀人的简单方法了。”
“松下,问题重点就在这里。依地、水、火、风四项元素的性质来说,我一直认为这次的第三乐章是极端阴险的杀人手法。但卜部鸿一迷昏刑事而逃走简直是白痴的行为,假定土岐子服下毒药死亡,也完全和‘地’没有关联,何况,并未见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