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安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拉着迟太的手,娇憨的模样,“还是妈最好了。”
只是对面,迟宇新的目光,却是渐渐暗了下去。
就连那些许的光亮,连闪烁都不曾有,便彻彻底底的暗了下去。
“理由呢?不能接受她的理由。”迟宇新的回答,却是这样一句。
被安然握住的迟太的手慢慢攥紧,攥得安然疼得要流泪。
她从来不知道,妈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我们迟家需要的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交际花。”
迟宇新站起身来,“但我需要她,无论她在什么境地,她做过怎样的事情。”
迟太因为呼吸急促,胸部迅速地起伏着,“宇新!”
“无论需要做什么,牺牲什么,我也会和她结婚。”
这世上,想看着他抛弃何可人的人,大有人在。
想看着他与何可人能相守的,却连一个都未必有。
可他偏偏要做给世人看。
“我先回去了。”迟宇新拿起一边的大衣,往外走去。
迟安然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连点滴的希望,都不再有。一颗心惶惶然的,失去了知觉。直到听见门被轰然关上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一张失了魂丢了魄的脸茫茫然看向窗外,然后也不管自己此时此刻只穿着睡衣,冲了出去。
她穿着拖鞋追到院子里去,“三哥!”
看着迟宇新停下脚步,她猛地停住脚步,停得太急,差点没站住脚而跌倒。她稳住脚步,看着迟宇新,“我想知道理由。你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的理由。你爱她吗?”
迟宇新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半晌,才回答,“我需要她。”
“所以说,你不爱她,仅仅只是需要她?即便是要放弃我和爸妈还有大哥,你都要和她在一起,就只是因为这需要?”迟安然追问着。
无论怎么想,都无法理清这其中的逻辑。
都没有办法,却接受这个解释。
迟宇新却沉声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但也只是曾经,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并非是不能够斩断和你的羁绊。我还有更重要的羁绊。这解释,够了吗?”
难得的,说了这么多字。
却让她如同跌进了万丈深渊。
直到迟宇新的车绝尘而去,只有耳廓还回响着发动机起动的声音。迟宇荣从屋子里出来,替她披上外套,“回去睡吧。”
迟安然定定站在那里,没肯动。
好一会,她才抬头看着迟宇新,“哥,我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虽说迟安然是迟家的养女,可迟家三个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娃。自然是得到了迟家上上下下的宠爱。
迟宇荣好一会,才说,“你不该现在回来的。也许等这些事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回归原位的。”
迟安然只觉得委屈,有很多话在心里,这一刻,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迟宇新再度回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在爬到山的一半时,他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这晚上的树林幽幽的寂静,偶有鸟雀飞起来,惊得枝叶簌簌地响着。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就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才看见,投影仪依旧在放着,却并不是电影,而是歌曲MTV。音量被调得很低很低。
Nowherelefttogo;
Arewegettingcloser,closer;
No,weallknowisno;
Nightsaregettingcolder,colder;
Hey,tearsallfallthesame;
Weallfeeltherain;
Wecan’tchange;
Everywherewego,wearelookingforthesun;
Nowheretogrowold,wearealwaysontherun;
Theysaywe’llrotinhell,Idon’tthinkwewill;
They’vebrandedusenough;
Outlawsoflove。
最近这些日子,她听这歌听得有些频繁。他索性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完整地听了一遍这首歌。
Everywherewego,wearelookingforthesun;
Nowheretogrowold,wearealwaysontherun;
这便是了吧?
迟宇新听了一会,才发现,这首歌是在循环播放中。他的眸光渐深,走上前去,待走近了,才发现,何可人还窝在藤椅上。她浑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巴掌大的脸,微微侧着头,呼吸绵长而均匀,显然已经睡着。
迟宇新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住脚步。
她的脸颊在光与影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分明。睡着的她没了平日里的妩媚和跋扈,安安静静的,温和而平静。
似乎只有在睡着时,她才不会刻意的去演着自己该演的角色。
迟宇新蹲下来,手指抚上她的脸,有些粗糙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油走,慢慢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和唇形。
何可人刚睡没多久,她醒过来,睫毛微微颤了颤。犹豫了一会,却没睁开眼,装作还处在熟睡的状态。
很多话,很多事情,清醒的时候,彼此无法坦然相对。
于是,即便是触到了真实的边缘,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能够发生过。
就像这么多年,他和她的相处中,即使是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她也觉得,他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好一会,迟宇新才起身将她横抱起来,外面气温很低,她只盖着薄毯,身上凉凉的。他抱着何可人进了卧室,替她盖好被子,却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沉默地抽着。
烟草的气息渐渐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何可人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
月色并不明亮,只够刚刚好勾勒出他的轮廓。
高瘦颀长的身影,被映衬的有几分萧索,隐约间可以看见他缓缓吐出的烟圈。
何可人躺了一会,思虑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没继续装睡,“来了?”
闻言,迟宇新缓缓转过身,“醒了?”
她坐起来,身上发凉,她将被子揽得紧了些,脸搁在膝盖上。在这一刻,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演。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峙着。ZyBk。
许久,迟宇新才打破了这沉默,“睡吧。”
“不和我说生日快乐?”
迟宇新停了一会,才回答,“你需要?”
“不需要。我只需要生日礼物。”何可人答得衣服理所当然的样子。
“要什么?”
何可人歪着头想了想,从床上跳了下来,“我睡不着,陪我喝酒吧。”
“等睡一觉再说。”
“就现在。反正也睡不着。”何可人固执起来,穿着拖鞋,往房间外走去。她从储藏柜里翻开两瓶酒,这酒还是以前住在这的时候留下的。她一只手提着两瓶酒,另一只手捏着两只酒杯回了房间。
她在飘窗上盘腿坐下,将两个杯子都满上,端起其中一只酒杯,“三哥,你说,结果重要,还是起初的目的重要?”
这话一出口,迟宇新显然有片刻的怔仲。
他在何可人对面坐下来,拿起酒杯。何可人轻轻探身,酒杯轻轻碰了碰他的杯沿。她对方才提出的问题也没有丝毫执着,转而说,“记得七年前,你送了我什么吗?”
七年前,她刚刚被他从地下室解救出来。起初她住在迟宇新那豪宅里,整日整夜的被幻觉幻听所折磨;后来,医生建议她住在清幽些的地方。迟宇新便带着她来了这地方。而他也不得不二十四小时都看着她,防止她做出自残的事情来。
那样的不堪和丑陋的时光。
意识被一点一滴的消磨,在虚妄与真实之间寻不到出路,失了理智丢了情绪。偶尔清醒的时候,她甚至想到了死。
生日那一天,迟宇新给她下了一碗面。
她捧着那碗热腾腾的长寿面,面条的热气蒸上了脸,脸上睫毛上,都是细细的水珠。忽然地,就掉下泪来。
泪水从眼角流下,滑进嘴角,滴进碗里。
嘴里都是苦涩的滋味。
这样的日子,如何继续呢?
清醒时候,想到丧失理智,丢了所有价值观的日子,不堪的连自己都不想承认那样一个自己。每每此刻,想否定现实否定自己。
坐在对面的迟宇新,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动作也没有,更不可能会有安慰,他只是冷眼看着她一个人捧着那碗长寿面痛哭流涕。
好半晌,她才停止了哭泣,抬起眼,看见的,只是迟宇新那张永远没有情绪起伏的面瘫脸。
她的脸伏在自己的双手之间,轻声问,“苟延残喘没有尊严的活下去,真的比死了好吗?”
这话,是问迟宇新的,更是问她自己的。
迟宇新这才开了口,“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这一句,问得太过直接,干净利落,直抵核心,丝毫没有给她逃避的余地。
何可人低了头,没再回答。
长久的静默之后。
她终究缓缓地点了头。
没有办法否认,一旦清醒,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几乎要丧失掉。
迟宇新坐在那里,从动作到脸部的肌肉和每一根神经都没有丝毫变化,“如果一定需要理由的话,那么,为我而活,如何?”
他说得平淡。
她读不出这一句话里,有着怎样的情绪。可正是毫无表情和脸和。平静的话语,才让她得到了安慰。
如果从他脸上看到的是同情怜悯的话,当时的自己,也许会没有力量走下去吧?
何可人盯着他的眼,“为什么?”
“理由很重要吗?你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我需要你活着,仅此而已。”
“各取所需吗?”
迟宇新迎着她探寻的目光,不躲不避,“所以,为了我,活下去。”
活下去的理由。
至少,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不问缘由,不去深究,只求活下去。
即便这过程中,会有不堪,会有不甘,会不得不放弃太多太多。
但是,只要活着,就好。
迟宇新抬起手,微微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语带讥讽,“开始追忆过往了?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何可人轻笑,只慢慢饮了一口,“就算是再不堪的过去,也总是要回头看看的。”
那笑意不达眼底。
只有笑容,浮在脸上。
她一只手撑着额,另一只手握着酒杯,“你有时候真不可爱。”说完这话,她喝完杯中的酒,继续给自己满上。
迟宇新坐在对面,再度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袅袅中,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坚毅轮廓分明,像是古希腊的雕塑一般。
何可人也懒得和他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没多久,一瓶酒就下肚了。她看着对面的迟宇新,靠进他的怀里,抓着他的手腕,微微俯身,吸了一口他手里的烟,然后缓缓吐出烟圈来。
“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
这话,何可人说得突然。
没有前因,得不出个中缘由。
只是,迟宇新的目光却越来越暗,“你确定?”
“你是不信任我?”她挑眉,挑衅的模样。
“只是想提醒你,说过的话,总有需要兑现的一天的。”
何可人旁若无人的笑起来,然后在他脸上印上一个吻,“你太小看我了!我只给我能给的承诺。”
待一根烟抽完,何可人站起来,抓住迟宇新的手,“我困了。睡吧。”
迟宇新也就随着她走到床边。
何可人的包放在床边。她往床上坐得时候,手蹭到背包,那包拉链未拉上,包里的东西一下子掉了下来。
迟宇新一眼看见那锦盒,却犹豫了两秒,才弯腰将那锦盒拿在手中。推开盒盖,那一对耳坠,赫然出现在眼里。
他的眼里光与影急遽的变幻着。礼显会然。
这回,他足足愣了有十来秒,才回过神,重新盖上了盒盖。
他甚至将她掉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连同那一个锦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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