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中引用过的句子,是多么吃惊呀!在《圣—克莱尔—絮尔—埃普特条约》、《撒
克逊编年史》、《圣女贞德审问录》,总之迄今能够查找到的资料中,我都发现同
样的句子。
最后,一八一五年的小册子作者叙述了一件更为具体的事实。在法兰西战役期
间,作为拿破仑手下的军官,有一晚因坐骑死了,来到一座城堡敲门。一位圣—路
易骑士团的老骑士接待了他。他与老人聊天中听到位于克勒兹省边缘的这座城堡被
唤作尖顶堡。它是由路易十四建造并命名的。根据他的特别命令,城堡上建起数座
小钟楼和一个针一般的尖顶。它大概建于一六八○年。一六八○年!小册子面世和
铁面人被囚禁的第二年。事情很清楚了:路易十四预见到秘密可能要传开,便修筑
和命名了这个城堡,以便向那些打听这个古代秘密的人提供一个自然的解释。空心
尖顶?就是位于克勒兹省边缘建有尖尖的钟楼的王家城堡!人们以为找到了谜底,
就不会再刨根究底了。
这种考虑完全对了:两个多世纪以后,博特莱先生就上了当。社长先生,我写
这封信要说的就是这点。亚森·罗平化名昂弗莱迪,向瓦尔梅拉先生租了克勒兹省
边缘的尖顶堡,并在里面囚禁两名俘虏,就是因为他料到博特莱的调查不可避免地
会走到这一步。为了得到他要求的和平,他向博特莱先生布下了这个圈套,我们可
以称之为路易十四的历史圈套。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无可辩驳的结论,那就是亚森·罗平除了我们所知道的这
些事实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线索,却凭自己的智慧,运用非凡的天才,解出了那难
以识破的密码。因此,亚森·罗平成了法兰西历代国王的最后继承人,掌握了空心
尖顶这个王家秘密。
文章到此结束。不过几分钟以来,从提到尖顶堡的那段起,就不是博特莱在读
报了。他知道自己失败了,羞愧难言,心情沉重,扔下报纸,双手捂脸,恹恹无力
地瘫倒在椅子上。
宾客们听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心情激动,个个屏息敛气,聚到博特莱
周围,焦虑地等待他作出回答,提出异议。
他没有动弹。
瓦尔梅拉轻轻地拉开他的双手,抬起他的脑袋。
伊齐多尔·博特莱哭了。
七、尖顶条约
凌晨四点。伊齐多尔没有返校。他要和亚森·罗平来个殊死决斗。斗争不完,
决不返校。这个誓言,他是恹恹无力,被朋友们用车于送走的时候悄声发的。这真
是失去理智的誓言!这真是荒谬的不合逻辑的战斗!这个孤立无援赤手空拳的小娃
娃,能给这超群绝伦的强敌以什么打击?攻击他哪里?
他无懈可击。伤他哪里?他刀枪不入。触及他哪里?他无法接近。凌晨四点…
…伊齐多尔又回到让松中学的同学家住下。他站在卧室壁炉前,双肘撑在大理石台
面上,双拳顶着下颌,在照镜子。
他不哭了,不愿再哭了。不再在床上辗转反侧,扭来扭去,也不像他两小时来
的那样,悲观绝望,他想思考,琢磨,把事情弄明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自己
的眼睛,仿佛希望通过注视这个沉思的形象来加强自己的思考能力,从这个人内心
找到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的答案。他就这样一直想到六点钟。慢慢地,他从一大堆错
综复杂、扑朔迷离的细枝末节中,抽出了像方程式一样干净简练的问题。
是的,他错了。是的,他对文件的诠释是错误的。“尖顶”那个词不是指克勒
兹省边缘那座城堡,“小姐”那个词也不是指莱蒙德·德·圣韦朗或她的表妹,因
为那文件是几百年前拟写的。这样一来,一切得从头做起。怎么办?
只有一件资料靠得注:那本在路易十四治下出版,据说由铁面人亲手印制了一
百册的书,只有两册未被烧毁。一册被统领拿了,后来遗失了;另一册由路易十四
收藏,传给路易十五,最后被路易十六烧毁,只留下主要一页的一份抄件。它包含
着问题的答案,至少是密码的答案。它被送到玛丽·昂图瓦纳特手里,然后塞进她
的祈祷书里。
那张纸下落如何?是否就是曾被博特莱拿到,后来又被亚森·罗平指使布莱杜
书记员夺走的那张纸?或者它现在仍夹在玛丽·昂图瓦纳特的祈祷书里?
问题又回到这里:昂图瓦纳特王后的祈祷书现在何处?博特莱休息片刻,便去
问他朋友的父亲。那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收藏家,常常被一家博物馆以非正式的名义
请去,鉴定馆藏,编辑馆藏目录。
“玛丽·昂图瓦纳特的祈祷书?”他叫起来,“王后把它留给贴身女仆,嘱她
秘密转给费尔桑伯爵。伯爵一家恭恭敬敬地将它保存下来,五年前送到一个博物馆
展出。”“哪家博物馆?”“就是卡尔纳瓦莱博物馆。”“它会开放吗?”“二十
分钟后就开门。”伊齐多尔与他的朋友跳下马车时,德·赛维涅夫人旧居正好开门。
“瞧,博特莱先生!”有十个人向他打招呼。他认出跟踪报道“空心尖顶”的
那帮记者,不由得大吃一惊。其中一人大声说:
“真怪,嗯!我们都想到一块儿了!当心,亚森·罗平也许就在我们中间。”
他们一起进门。馆长得到通报,立刻出来接待,领他们来到橱窗前,拿出那本极素
朴、毫无装饰、没有一点王家气派的书。大家看到书的外观,想到王后曾在那么悲
惨的日子里摸过它,哭红的眼睛看过它,不免有些激动……
都不敢拿过来翻动,好像这会亵渎圣物似的……
“喂,博特莱先生,这是落在您身上的任务……”他惶恐地接过书。文章的作
者描述得一点不错:外面是一层羊皮纸,已经弄脏,发黑,有几处磨损,下面才是
真正的硬皮精装书壳。
博特莱哆嗦地摸着书壳,看有没有隐藏的夹层。究竟是真是假?难道真能找到
路易十六亲笔抄写、由王后留给她忠诚的朋友的那页密码?
环衬扉页上没有夹层。
“没有。”他低声说。
“没有。”众人激动地跟着说。
但是,在封底,稍稍用力一压,羊皮纸与皮壳就裂了一线口子。他伸进手指…
…确有一件东西,对,他感到有一件东西……一张纸……”“啊!”他胜利地叫起
来,“在这里……这可能吗?”“快!快!”大家对他喊,“您还等什么?”他抽
出一张对折的纸。
“喂,念吧!……还有红墨水写的字……瞧,……像血书……褪色的血……快
念吧!”他念道:
“费尔桑,此件给您。请转交我儿子……玛丽·昂图瓦纳特。一七九三年十月
十六日。”突然,博特莱发出一声惊叫。因为在王后的签名下方,有……有黑墨水
写的名字,还带了花押……“亚森·罗平”。大家依次拿起这张纸,都叫道:
“玛丽·昂图瓦纳特……亚森·罗平。”全场一片静默。在祈祷书封底内发现
的这两个签名,这挨在一起的名字,这存放着可怜王后一百多年前绝望呼救的珍贵
纪念物,一七九三年十月十六日这可怕的日子,王后就是在这一天断头的,这一切
是多么凄伤,让人多么愁怅。
“亚森·罗平!”有个声音结结巴巴地说。更突出了看到这页神圣纸片下出现
魔鬼的名字所感到的恐怖气氛。
“是啊,亚森·罗平。”博特莱重复说,“王后的朋友没有理解王后临死前的
绝望呼唤。他把他心爱的人寄给他的纪念品保存在身边,却没有猜出王后寄给他这
本书的原因。亚森·罗平发现了,取走了……”“他取走了什么?”“当然是那份
文件!就是路易十六抄写的那页书稿。它曾落入我的手里,同样的外观,同样的形
状,同样的红印章。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亚森·罗平不愿把那份文件留在我手上的原
因了。因为我只要检查纸质和印鉴,就可能发现问题。”“发现什么呢?”“既然
我了解内容的那份文件是原件,既然我见过它的红印鉴;既然玛丽·昂图瓦纳特本
人通过亲笔写的这句话证实了马西邦先生转述的那本小册子的叙述是真的;既然确
实存在空心尖顶的历史问题,那我就一定会成功。”“可是怎么成功?那张纸不管
是不是原件,如果你不能解读出那些符号,就没有半点用处,因为路易十六把解说
那些符号的原着销毁了。”“对。但是还有一本。被路易十四的卫队统领从炉火里
抢出来的那本没有毁掉。”“您怎么知道?”“您在证实相反的事情。”博特莱不
出声了。他闭上眼睛,似乎要理解并概括自己的思绪。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秘密的保存者,卫队统领在日记中开始透露了一点情况,接着就不提了。谜
底始终没有揭开,为什么?因为他渐渐禁不住这一诱惑,想利用这个秘密,最后终
于开始了行动。证据呢?他被暗杀就是证据。他身上发现的贵重首饰就是证据。那
钻石无疑是从那个王家宝库中窃取的。那宝库无人知道,正是空心尖顶的秘密所在。
亚森·罗平让我想过这一点:他没有说谎。”“这样一来,博特莱,您认为该怎么
办?”“我认为,应该尽可能围绕这件事造舆论,使人们知道我们要找有关尖顶的
一本书。也许有人会从外省某个书架角落里找出来。”大家当下就拟好启事。博特
莱不等它产生效果,就开始行动。他找到了一个线索:卫队统领是在盖伊荣郊外遭
暗杀的,在他去该城的当天。当然,不能指望把两百年前发生的谋杀案,全查清楚,
但是案子的某些痕迹终究还会留在当地人的记忆和传说里。地方上的编年史往往记
录着这类材料。某个外省学者,某个古老传说的收集者,某个喜欢重提历史小事件
的人有一天会把这种事写成文章,供报纸发表,或者写成学术报告,在科学院宣读。
他拜访了三四位这样的博学的人。其中特别是一位老公证人,陪他一起到处搜寻,
查阅监狱的犯人名单、古代大法官裁判所和周围各教会堂区的登记册。可是没有一
处提到十七世纪暗杀一位卫队统领的事件。
他并未泄气,继续在巴黎寻找线索。这里也许对那个案子进行过审理。
结果仍无收获。
他想从另一方面寻找,又选了一条新路子。能不能查到这位统领的名字呢?他
的孙子流亡国外,曾孙在共和国军队中服过役,在国王一家被囚期间曾在神殿担任
看守,为拿破仑效过力,参加过法兰西战役……
他坚持不懈地寻找,最后确定了一份名单,其中有两个名字至少几乎完全相同
:路易十四时代的德·拉尔贝里先生和恐怖时期的公民拉尔布里。
这已是十分重要的一点,他在报上登出花边启事,希望有人能提供拉尔贝里或
其后裔的情况。
又是报上那篇文章的作者,铭文和美文学院的马西邦先生,向他作了答复:
先生:
谨向您提供伏尔泰的一段文字,这是从他《路易十四时代》的手稿中摘出来的
(二十五章:
《路易十四统治时期的特殊事件与轶事》)。这段文字在各种版本中均已删去。
“我听已故的财务总管,夏米亚尔大臣的朋友德·科马坦先生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