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无法猜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看到狮身人面像动起来,它张开了额头上的第三只眼,一直向着东方的天空远眺着。那只眼睛里射出一道强劲的白光,比高强电筒的力量更强劲。我站在它脚下,渺小而无助,直到它掉转身子,向大金字塔方向滑动。那种情况下,我绝对相信它随时都能摆脱身子下面的石座,迈开大步飞奔,如同一只真正的雄狮。远处,大金字塔上下也涌起几千道金光,直冲天际,也像是在召唤它。”
希薇的叙述告一段落,脸颊红彤彤的,仍处在难忘的记忆之中。
那一夜,希薇的突然僵死又瞬间复生、蜀中唐门与彩虹勇士的火并还有金字塔身上出现的无敌深洞,都成了我的记忆里最难忘的一幕。我那么为她担心,没料到她会有意识地隐瞒了事实真相。
“原来,你一直不曾真正相信我?”我苦笑起来。
自从沙漠劫案发生,我就有种隐隐约约的奇怪感觉,自己越是努力去追寻真相,真相反而会越发离我而去,恍如天边孤星,看得见却摸不到。
“对不起,那种幻觉太奇怪了,我本以为……以为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的,所以才暂时隐瞒起来。现在,也许是该说出来的时候了。”希薇满含歉意地向我微微鞠躬。
“还有什么应该告诉我的?”我的心情再次陷入了沉重的悒郁里。
“直觉上,斯芬克司随时都会复活,而后奔向金字塔。以它那种庞大的体型,是没法钻进塔里的,它与金字塔之间,到底会有什么关联呢?”希薇轻弹指甲,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电子记事簿,揿了几个按钮后,向我亮出屏幕,“陈先生,看这篇文章,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最著名的欧洲考古学权威伊廉斯德写的。他曾用毕生的时间用来研究斯芬克司雕像之谜,最终得到的结论是——”
我笑了笑,希薇聪明地闭嘴,因为她知道我肯定读过那篇洋洋万言的文章。
伊廉斯德说过,斯芬克司是做为法老王的坐骑出现的,也可以说成是拉车的马或者奴隶。总之一点,法老王是斯芬克司的主人,所以,它才会被放置在金字塔前,以一种谦卑地面向太阳神的姿势存在。
这种理论遭到很多考古界人士的诟病,因为许多资料表明,法老王并非古埃及社会层次中至高无上的人物。在他之上,沙漠里还存在着一个或多个“天神”,他只是供天神驱策的“高级人”。
于是,好事者把伊廉斯德的理论做了引申,斯芬克司是天神的坐骑,地位比法老王还要崇高,这才会被单独搬出来,放在比金字塔更接近太阳神的东方。
“无论斯芬克司是法老王的坐骑还是主人,都能证明,它一旦复活,一定会奔向金字塔,这是唯一可能发生的事。那一夜,如果我没有中途醒来的话,肯定会看到更奇妙的东西。”希薇犹然心有不甘,根本不想当时我有多么着急。
“那次,你看到的雕像是完整而光洁如新的呢?还是平日所见的样子?”我谨慎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狮身人面像在法国人的枪炮咆哮下损毁比较严重,假如能够还原它的真实模样,对揭开我们两个怪梦的真相,应该也是大有裨益的。
希薇抓了抓头发,终于很肯定地点头:“那雕像像是突然被复新过一样,残破的五官全部恢复原样,还多了这第三只眼。”
如果有考古学家在场的话,很可能立刻对希薇的画提出反驳,因为斯芬克司自从被法国远征军发现以来,一直都只有两只眼睛,与人类一模一样,所以才被称为“狮身人面像”。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对斯芬克司的人脸提出什么异议,希薇将会是打破这种权威的第一个人。
回去拿工具的工人们半小时内便折返回来,在铁盾围搭起一个四米高的简易三脚架,滑轮和钢丝绳也迅速安装到位。
“猜猜看,下面有什么?”我想跟希薇开个玩笑,让气氛缓和下来。
“我猜会是一个洞,一个危机与财富并存的深洞。我们当然不是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也许该暂停动手,把埃及文物研究所的人叫来看一下?”越是接近真相,希薇的声音就越显得极不自然。
考古和探险工作一旦牵扯到国家政治,永远都会纠缠不清,最后一切探索成辜会归zf所有,我们得到的只剩一张可有可无的奖状或者一枚模范公民的铜质勋章了。暂时看来,我并不需要zf机关的介入,并且此刻向开罗城的考古管理部门打报告的话,至少要在一周后才能拿到正式批文,没有人能耗得起那么长时间。
“研究所的人不一定比我们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对不对?”我否定了希薇的提议。
工人们把巨大的铁钩塞进铁锭下面,每边三只,当这十二只钩子尾部拴着的铁索挣紧时,两名工人合力绞动三脚架上的转轮,随着“嘎吱嘎吱”的铁索与滑轮摩擦声,铁锭开始缓慢移动,一股阴森潮湿的怪物也扑鼻而来。
铁锭如此巨大,其自身重量一定相当可观,幸好托姆带领的团队相当专业,十五分钟后,便把铁锭移到一边,露出下面掩盖着的一个两米见方的洞口。
一名工人试着用电筒向洞里照了几下,回头向热尼报告:“有一道阶梯向下面通着,其它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另一只手用力捂着鼻子,显然那种怪味令他非常难受。
“看看洞壁四周——”热尼大声吩咐。
我跳下箱子,几步走过去,拿过了工人手里的电筒,告诉他后撤,然后才谨慎地向洞壁照上去。起初,洞壁是干净而光滑的,泛着铁青色的岩石光泽,但向下五米之后,洞壁上就出现了红色的咒语,似乎也是鲜血写成。
许久没有开口的托姆终于靠了过来,抚摸着那一大块铁锭,别有用心地长叹:“陈先生,面对这样一个奇怪的洞口,此时此刻,你心里在作何感想?”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用中国的古语回答他。
“下去看看?中国人一向都有这种不怕死的特点,我为能结识你这样的东方英雄而感到骄傲。”他的脸上混合着惊诧和嘲笑,因为这种上天入地的探究工作,一向都是由城市里的消防队员来做,让那些“无知者无畏”年轻人们去做不计生死的探路石。
我不想再理睬他,仔细地检查着电筒的电力状况。热尼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额上装着射灯的红色安全帽,看了一眼托姆的脸色,才默默地递过来。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只有希薇紧跟着我,扶着我的胳膊踏上阶梯。
“等我的好消息——”我无法说更多,勉强地笑了笑,沿着陡直的阶梯向下。粗看起来,这一次我的行动有些草率,在没有更多安全措施和通讯设备的状态下,冒然进洞,完全违背了一个合格的探险者的做事准则。但是,我有非常明确清晰的第六感,就像莲花小娘子自爆之前说“蛇王弟子白小谢就在下面”一样,我也感到了麦爷、白小谢、老班等等的存在。即使他们仅仅是以“思想状态”存在,我也执意要下到深洞的尽头看个清楚。
“陈先生,保重。”希薇的声音飘下来。
我头也不抬,只是举起右手,随意地挥动了两下。洞壁上的红字笔迹非常狂野,如同唐人张旭的醉后狂草,笔画飞舞穿梭,一个字都认不出。向下三十多级台阶后,我踏上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回转之后继续向下。如此反复了六次,头顶的亮光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矿灯的白光景尽责地照亮着脚下的灰色石阶。
粗略估计,我已经下降了三十多米,却什么都没发现,满眼都只是大片大片令人头晕目眩的红字。
再向下走,侧面的石壁上每隔一段就会出现一个半米直径的圆孔,黑魆魆的,像是地下工程里常见的泄洪管道。我曾试着用电筒照向这些圆孔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直延伸到无穷远处。
终于,我踏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前面出现的竟然是一扇铁青色的金属门。
“一扇门?”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因为金属门是现代工业的产物,不应该出现在一系列阴冷石阶的后面。按照正常逻辑,这里就算出现门扇,也应该是古老的石门或者木门,好拿来跟石阶、铁盯红色符咒相匹配。
我伸手在门上敲打了几下,这扇看起来像是特种钢材锻制的小门上突然出现了一张液晶面板,光标正在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输入密码?”我更糊涂了,古埃及人的智商似乎还没到能够制造电子产品的地步,怎么会预先在这里埋下密码机关?
破解密码是蔡小佛的强项,但区区十二位密码编制的程序却瞒不过我,只需几秒钟便清楚了液晶屏上的禁制符号,伸手一推,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透露出一道纯洁无瑕的白光来。
那是一个方形的房间,到处摆着书、电脑、脏衣服、吃剩的碗碟,像一个刚刚被倾泄下来的大垃圾堆。房间中央的安乐椅上,斜躺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手里的烟斗正在冒着袅袅的青烟。
“白小谢?”我认出了他,并且冷静地道出了他的名字。
莲花小娘子推断得没错,他在这里,并且是优哉游哉地躺着,握着烟斗和酒杯,过得无比惬意。当然,因为缺乏足够的日光照射,白小谢的脸色看起来蜡黄一片,表情也变得阴森诡异。
“陈鹰?我就猜到你能找到这里来。”他欠了欠身,算是打招呼,同时拿开烟斗,大口地把整杯酒吞下去。
“你在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我环顾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金属房子,所有摆设一目了然,并且除了这道门之外,没有任何其它通道。
“当然在,就在这里——”他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掀开毫无血色的唇,给我一个惨然的讥笑表情,“你要找的那些人,大概都在这里,很多种思想正在我的大脑里逐渐安家落户,然后彼此摩擦砥励,最终变成我自己的东西。”
这是我早就猜到的结果了,他用特种手法杀人,然后敲骨吸髓,从而得到被杀者的思想。这种邪派功夫已经在江湖上绝迹多年,没想到又在他身上重现了。他被印度土王的人带走时,已经奄奄一息,谁能料到会在这里重新出现?
“陈鹰,欢迎来到地下世界——”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随手把酒杯掷向墙角,砰的一声碎成数十片,“看,这是一个多有趣的地方?深埋于地下数十米,远离地球人的凡俗世界。在这里,可以令思想任意驰骋,抛开一切约束,直至头脑运转的极限。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渴望有这样一个能让思想彻底解放的空间,现在终于得到了。”
我的小刀就在裤袋里,随时可以出刀杀敌,只是龙象女不在,白小谢是否只是一个被囚禁于此的牺牲品?
“龙象女呢?这里是不是她的巢穴?发生在大厦里的失踪怪案,全是由她搞出来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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