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没有办法,只得跟上楼敲门。当推开门的时候,他们愣住了: 慕绥新微微倾着身子躺在床上,平晓芳在床边半躺着,一只手把慕绥新的头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在给他梳头。他们脸贴着脸,平晓芳嘴里在轻轻地给他唱歌。
“慕绥新同志,我们要请平晓芳同志谈谈。”专案组的人在一旁看他们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为了工作不得不说。
慕绥新很不高兴,又摆出了市长的口气:“要谈就在这谈。”
不过,他已经辞职两个月了,不是市长了。因此,办案人员不卑不亢地提醒他:“慕绥新,我们不是跟你商量,是代表组织通知你,让平晓芳同志跟我们去把问题说清楚。”
慕绥新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无可奈何地说:“那行吧,去吧!”
那一刻平晓芳看到躺了一年多的慕绥新突然坐起来了,眼中含着泪水,充满了无奈与留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专案组的人领走了。她立即意识到昔日那个强大的慕市长已经重病缠身,没有能力保护她了,她只有自己保护自己了。
平晓芳虽然是一个30出头的美少妇。可是她在慕绥新的眼里,永远是个需要爱护,需要精心照顾的天真活泼、纯洁浪漫的小女孩儿。她在与慕绥新相处的时间里,每天都沉浸在慕绥新那宽厚、温暖的怀抱里,一天见不到慕绥新,都觉得如隔三秋。现在一下子被“两规”了,干什么都受到监视,再也见不到慕绥新了,平晓芳真有点承受不了了。
平晓芳无数次听慕绥新说他年轻时生活困难,没有经济条件享受;等他不断升迁家境好转后,贾桂娥又兴趣转移了,把心思全部用到抓钱上了,家里没有人管,没有一点乐趣,他晚上回家常常连饭都吃不上,时间一长就很少回家了。因此,平晓芳与慕绥新结婚后,调动了一切创造的细胞,在家里营造了一种艺术、一种格调、一种浪漫、一种音乐般的环境,使慕绥新在她这里寻求到了一种安逸、幸福。慕绥新每天都按时回家吃饭,每天都与她一起唱歌、谈心、感悟人生。慕绥新曾深情地对她说,她给了他第二春。可是她现在鞭长莫及了,谁来管慕绥新?慕绥新吃饭了吗?慕绥新病痛时,谁来抚慰他?……每每想到这些,平晓芳都情不自禁地热泪长流,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可是现在,办案人员叫她交代钱的问题。她心里非常清楚,她不能说,一说慕绥新准完了,她也就跟着完蛋了。她跟慕绥新好了这么些年,受了多少讽刺打击?遭了多少嘲笑白眼?历经了千辛万苦,刚刚取得了合法的妻子地位,而且是堂堂的沈阳市市长的妻子,这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呀!如果她一说慕绥新收了多少多少钱,那慕绥新的市长肯定当不成了!再说慕绥新离婚时,是被“净身出户”的,他后来捞点钱,也是怕她受委屈,为了她呀!所以,她要咬紧牙关不能说,坚决不能说。
还好专案组并没有对她实施她想象中的那些强制手段,而是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地打出了另一张“感情牌”——一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攻心战”。
办案人员总是话不离慕绥新身体,又从爱护慕绥新的角度出发,向她发起了一次又一次进攻,致使专案组的每一次谈话都使她仿佛经历了一次炼狱般的感觉,都使她那脆弱的神经快承受不住了!无数次心潮翻滚,话到嘴边脱口欲出!
可是,她心里非常清楚: 万万不能讲真话,只要她一讲……而现实是她面对专案人员又没有理由不讲……就在这极其矛盾的两难之中,她“疯”了!这个美丽的少妇已经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和举止了。
“霸王别姬”平晓芳的凄美结局(5)
办案人员问她话的时候,她不是低头不语、摆弄衣服,就是抓耳挠腮、哼哼着情歌。办案人员说,你别唱了。她就不唱了,改为舒展长臂,扭动腰身,左摇右晃狂热起舞。办案人员说,你别跳了,她就不跳了,开始挤眉弄眼,朝着办案人员嘻嘻傻笑。并且一边傻笑,一边一步一步歪歪斜斜地向办案人员身上扑,办案人员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后退。于是,她又开始唱歌,开始跳舞,开始哭,开始笑……
就这样,一次严肃的谈话被她搅黄了。
专案组在当天晚上,就针对平晓芳的种种不正常的迹象进行了分析、研究。其实判断她是真疯假疯很简单,专案组配备了专门的医生,只要看一眼就能确诊。现实是不用医生判断,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在装疯、假疯,为的是消极抵抗工作组的进攻。大家一致认为平晓芳的思想问题已经临近了突破的边缘,所以应该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小把戏”,让她正视现实。
第二天,办案人员没有等她表现就说,你不要装疯卖傻了。
她不知是被揭穿真相后无地自容,还是为了保全面子做最后挣扎,假戏真演豁出去了,于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脱下裤子就撒尿。
专案人员不得不掩上面孔,命令她提上裤子,不要再耍丑态了!并义正词严地教育她:“你是一个文化人,又是国家干部,怎么能不知羞耻,做出这种丑陋的行为来?连一个农村妇女都不如!”
她提上裤子,显得非常不好意思:“我是疯了,刚才真是疯了,我的脑子里出现了幻觉。”
谁也没有想到,当她装疯、假疯被揭穿,已经无法抵抗专案组的继续进攻时,为了慕绥新的名声,她决定以死谢“幕”。这样一来,她认为专案组追查慕绥新的行动将不得不终止,慕绥新还会继续当他的市长,她也将永恒地活在慕绥新的记忆里: 永远是那样年轻、那样漂亮、那样温柔、那样美好。慕绥新不仅会永远爱她,怀念她,还要感谢她。她也将因为有慕绥新深深的怀念,而永远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这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办案人员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面对一具冰冷的、不会说话的死尸,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于是,一天晚上,她与监视人员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在卫生间,她把一个化妆品的玻璃瓶偷偷地磕碎了,然后用卫生纸包好攥在手 慕绥新妻子平晓芳 (此照片载自《党风月报》,
特此鸣谢。——作者)
里,趁屋里同住的监视人员不太注意的时候,蒙上头钻进被窝里,用锋利的玻璃片划破了手腕上的细嫩表皮,渗出一点血,大概划后感觉到很疼,她害怕了,身体下意识地、情不自禁地扭动起来,以至最后喊了起来。她在喊什么,她说不知道。但是办案人员说,她喊的是救命。既然自杀为什么还要喊救命呢?显然不符合逻辑,所以所有的材料都说她表演了一个割腕自杀的“小把戏”。但是她坚持说,我是真想自杀。
“关闭嘴巴”、“装疯卖傻”、“割腕自杀”……平晓芳在“两规”中,能够表演的都表演了,能够抵触的都抵触了,已经到了尽头。专案人员也顺藤摸瓜,彻底地摸清了她的思想脉络,那就是她还对慕绥新东山再起抱有幻想。既然有幻想,专案组也就有办法叫她开口。
于是,专案组首先打破了她的幻想,明确告诉她,对于慕绥新这样的高级干部,中纪委既然敢把他的前妻贾桂娥,敢把她平晓芳以及他的秘书都“两规”了,就充分说明中纪委已经掌握了慕绥新大量的罪证,他已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条破船了,对于这样一条千疮百孔的破船,你平晓芳想用双手去堵,能堵得住吗?
接着,专案组又用贾桂娥作例子,告诉她贾桂娥一开始也抱有幻想,她虽然与慕绥新离婚了,可心里还是把慕绥新当成可以依靠的大树。没有办法,专案人员只得帮她分析说,慕绥新既然是骗你离婚,这就说明他根本不爱你了,你还在痴迷不悟地保他,你图个什么呢?贾桂娥一想也是,怨气就上来了,怨气一上来,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光凭贾桂娥的揭发,也足够对慕绥新采取措施和定性了。但是组织上没有这么做,说明组织是关心、爱护慕绥新的,是叫慕绥新自己向组织主动交代问题以减少罪恶。慕绥新自己不讲,只能说明他当事者迷,说明他“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霸王别姬”平晓芳的凄美结局(6)
专案人员的话绕了一圈,最后又把话拉了回来告诉她,你就是旁观者,旁观者清,你既然爱慕绥新,也饱尝了“对抗之苦”,再说你已经对抗到尽头了,能使的招都使了,也没有起作用,那么就应该帮助慕绥新。这样对你,对慕绥新都有好处。同时,专案人员并没有急于叫她立即揭发,而是叫她冷静地想一想,想通了再说。
她知道专案组的招有点“损”,隐隐约约感觉到专案组对她在玩花招——打“爱情攻心战”。但是,她觉得他们苦口婆心讲的都是真话,没有骗她。既然专案组真诚地把底牌翻给她看了,既然对慕绥新有好处,她又何必再坚持呢?
所以她的口终于被撬开了,她说她在沈阳有一个保险箱,现在朋友家里放着,并马上带着专案人员把保险箱取了回来。那个“百宝箱里”有一些现金、字画、金银首饰、手表等。这些东西虽然很值钱,可与办案人员心中掌握的有很大差距。他们分析,起码还应该有一些存折,可是一张也没有,为什么?她在抛出“诱饵”,试试办案人员的底细?还是在“挤牙膏”,挤一点说一点?
于是,专案组人员提示她“雪里埋不住死孩子”,叫她继续讲。她不知是抵挡不住了,还是说漏了嘴,突然冒出一句还有人送了7万美元。她说完时,看见专案人员眼睛一亮,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还好专案人员似乎没有听见,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起了别的事,她悬起的心才慢慢地放下了,心里暗暗庆幸躲过了一“劫”。她哪里知道这是办案人员在办案问话时的一种技巧?
果然,正当她放松警惕时,专案人员突然发问:“你说那7万美元在哪里?说!”防不胜防,措手不及的她一下子被问卡壳了,顿时脸上流出了汗水,双手哆嗦起来,把刚才的决心都丢到了脑后,她觉得只有说了才能解脱。她说在卡上。
“卡在哪里?”
她又说:“没有在卡上!”
“没有在卡上,在哪里?好好想一想,别急。”专案人员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开始安慰她,给她倒水喝。她很感动,并感到了一丝温暖。所以,她立即交代保险箱在大连。
于是,她又与专案组人员一起去了大连。在某家银行里,他们走过了好几道戒备森严的铁门,才来到那间存放保险箱的密室。专案人员看着她,又看看那一排排保险箱,希望她一眼就能找到她放钱的保险箱。但是她偏偏说她忘记号码了。
专案人员怎么启发,她也想不起来了。临门一脚踢空了,近在咫尺的赃款,眼瞅着就拿不出来。她是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招?怎么能忘记呢?这里不是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就是这个保险箱太重要了!如果今天错过了时机,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银行的规定非常严格,为了保护公民的个人隐私,只认开户人的指纹,不认其他任何人。在这里任何行政命令也不起作用。
专案人员说挨个试验,这个办法虽然很笨,但别无选择。
她只得向保险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