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淡雅的腥味。
我回过身来,看见宋晨辉的女儿站在我面前,惊恐地看着我。我摸摸我的后腰,那刀子竟然插在那儿,很深很深。小孩子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问小女孩儿:“你扎我干吗?是为了给狗报仇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
宋晨辉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把女儿拖到身后。他搂住我,脸上全是泪水。他把刀从我身上拔出来,说:“你是我杀的,你是我杀的,和我女儿没关系。”
我马上就感到喘不过气来了,因为他割断了我的喉管。我完全知道他下一刀要干什么,我是怎么对待狗的,他就会怎么对待我。
“我对你是真心的。”他说,“我只不过是不能说出来罢了。我不想杀你的,可你毁了我的女儿。”
我笑了,我想说用不着这样,我无所谓,但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刀锋从身体上划过,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心。它很可爱,像一颗鲜艳的草莓,轻巧地跳动着。
我最后的想法是,人能看到自己的心,那可真是巧了。但这和爱情没什么关系吧。
电梯鬼影 一定要救我
1
还有一周就是交房的日子了,公司所有的员工都被动员起来,没日没夜地忙。
我们的大厦在三环路外,在古代有一座娘娘庙,后来拆了改成工厂的平房宿舍,再后来又拆了,改成我们这座大厦。报纸上都说大厦是这里的新地标,我们大厦也被吹嘘成引领时尚的商务中心。作为策划总监,我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概念都是我们一帮哥们儿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蒙眬状态下想出来的。然后我们就请记者吃饭,给他们发红包。他们拿了钱回到报社,假装自己抓到了大新闻。有一个女记者叫唐小麓的,还写了一篇分析性的报道,分析了我们整个地区的商业前景,也不知道她怎么琢磨出来的。这篇报道得了报社的好新闻奖,唐小麓也抖了份儿了。我们当然替她高兴,后来给她的红包也加了倍。
那天我正在广告公司和一帮美术设计人员加班熬夜设计新大楼上的广告牌,就接到了我们总经理的电话。他要求我火速赶回大厦,重新核对大厦住户的门牌号码,因为物业公司那帮笨蛋,把号码全给弄乱了,钉到墙上完全没了规律。比如说15层1521的牌子,钉到了1523上,关键是,不知道这样的错误他们犯了多少,所以必须重新对着图纸再核一遍。总经理说,急切之间找不到人做这件事,只能辛苦我回去核对一下,有了错误赶紧改过来。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多钟,心想反正也回不去家了,就痛快答应下来,跟设计说我天亮再过来看效果图,就打车回了大厦。
我从物业公司值班的小姑娘那里拿了图纸,就去大厦里核对门牌。除了监控室里有一个保安外,整个大厦都是静悄悄的。我等电梯上15楼,按了呼唤钮,电梯就开了。我走进去,按下15,电梯门关上。我的意思是说,毛病就出在这里。电梯并没有向上走,而是向下运行。当时我还奇怪呢,这么晚了难道楼下还有人吗?
电梯在地下一层停下,门打开。这里是地下车库,照明还没来得及开启,满地都是建筑垃圾。我在电梯里等着,但并没有人上来。这就邪了。我有点儿紧张,往外看,外面十分安静,我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见。我走出来,环顾四周,除了电梯里的日光灯照见的附近的几堆垃圾,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嘟囔着打算回去,就听见电梯的门轰隆隆要关上。这可把我吓坏了,我可不想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等电梯。我赶紧回身死死按住呼唤钮,还好。电梯的门总算重新打开。
这次没有什么问题了,电梯重新上升,到了15楼。我开始由上往下一层层核对门牌,我一忙起来,就不知道害怕了,一直干到天亮,把核对结果放到物业的办公室里,然后再回广告公司看效果图。
2
早晨又去了广告公司,再回到大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很困,可我不能休息,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比如唐小麓就给我打来电话,问上周写文章,反复提到我们大厦,这笔钱该怎么算。唐小麓这孩子哪儿都好,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就是没脑子,不知道和我们开发商保持朋友的关系有多重要,一定要把彼此搞成庸俗的交易关系,每笔账都算得特清楚。我说:“这我得和领导商量一下,我们目前也没这笔预算啊。等我忙完这几天行不行?”
唐小麓就不高兴了,说:“好吧。不过我明天会再给你打电话的,我怕你忘了。”
我放下电话,就看见保安经理于奎溜达进来。他想说什么,看见我脸色不好,就把话咽了下去,问我要烟抽。
我就问:“你怎么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于奎迟疑了一下,问:“昨天夜里你去地下一层了?”
我想起来夜里的蹊跷事,说:“是啊。我差点儿就忘了,咱们的电梯可能有毛病,我明明按的是15层,可它一定要先下到地下一层去。”
于奎问:“你确定没按错按钮吗?”
“那当然了。”我说,“怎么这事情很严重?”
于奎点点头说:“我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管在几楼,也不管要去几层,电梯总是要下到地下一层,有一次还把我一个人关在外面了,我差点儿吓得尿了裤子。这样的事情出了几回,我就开始留心了。今天早晨一来,我就调夜里的监控录像看,我看见你也下去了,还走到电梯外面。你没看见什么东西吧?”
于奎的口气让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我问:“能看见什么东西呢?”
“那我就说不准了。”于奎的表情越发神秘。
我推测:“会不会是地下一层的呼唤钮坏了?应该找人来修修。”
“这我想到了,也找人修了,不管用。这电梯刚安装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坏?”于奎压低了声音,“我啊,是怀疑咱们地下一层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劝你以后也小心点儿,比如坐电梯的时候不要往电梯顶上看,万一电梯里进来什么不认识的人,千万别让他站在你后面,他问你几点了,你可千万别说……还有,你要是必须晚上坐那个电梯,身上一定要带上家伙,你看我,就带着电棍。”
于奎说得我有点儿毛骨悚然,可我嘴上还得硬,我说:“至于的吗?你还相信这个?”
“小心点儿总是好的。你得承认,有很多事情科学是解决不了的。”
我冷笑道:“你那个电棍是电人用的,要是地下一层有人还成,要那个东西不是人呢?”
于奎说:“我已经想到这一步了,要不是人,我就先把我自己电倒。”
3
按照要求,楼道里应该铺上厚厚的地毯,但是因为很多垃圾没有清理,最后的施工还没有完成,所以地毯虽然买来了,却仍然没有铺。同样的道理,电梯里也覆盖了纸板,脚下垫的是压平的纸箱子,所以人在电梯里,更像是在一个盒子中。唯一和盒子不一样的是,有一块纸板搭歪了,这样就露出了一小块儿三角型的不锈钢墙面来。我见过物业公司或者售楼处的女孩子,总是禁不住诱惑去照那块儿不锈钢,顺顺头发啊抹个口红什么的。我是男的,没这臭毛病,所以我并没多在意。
在这个大厦里,我还就和于奎的关系不错。自从于奎跟我说了电梯的事以后,我要坐电梯时,都会去保安办公室叫上他。我们一起进电梯,倒还真没出过直接去地下一层的事情。可于奎不是为我服务的,他有他的工作,比如他经常要去应付挑剔的买主。不知道为什么,买我们这栋楼的浙江人很多,这些家伙都是卖打火机靠着几分几厘攒起来的家当,买个房也事儿事儿的,老找毛病。于奎每次去处理纠纷都带着电棍,他说:“我的原则是,骂绝不还口,但打是要还手的。”
总之,当老板叫我去电梯里去量一量今后电梯广告的尺寸的时候,于奎正好在大门外和一个骂骂咧咧的业主穷矫情。我看他实在忙,又正好是下午天还亮着,就壮了壮胆子,自己上了电梯。
我并没有打算去别的楼层,就让电梯门开着,自己拿着软尺,在那些木板上比画着。就在我专心致志地工作的时候,电梯的门关上了,电梯开始移动。
我这人工作的时候不容易分心,并没有留神这电梯是上行还是下行。结果电梯又停了,门打开。这时候我正好量到那一小块儿露出的不锈钢墙壁那儿。就当我把眼睛凑到不锈钢面前拿着尺子瞎比画的时候,猛然发现不锈钢墙面上模模糊糊多出了一张脸。
我当时就吓得丢了手里的东西,浑身汗毛倒竖,就差丢人地大喊起来了。这时候我才发现,电梯不知不觉地运行到了地下一层,而且,门还自己打开了。
我回头,电梯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而外面却是黑洞洞的。当时我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里。我一口气把一到十五层的按钮全按了,然后拼命按关门键。门不紧不慢地关上,电梯哼了一声就逐渐上行。走到一层可能也就几秒钟,可我的感觉就像一辈子那么长。在这期间我根本就不敢看那块儿不锈钢墙面,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靠着墙站,还是该站在电梯中央。
好在一辈子也很容易过去。电梯终于在一层开了门,我连滚带爬地出来,正好赶上于奎从前面经过。
我一把薅住他的袖子,一个劲儿地哆嗦。
于奎看见我问:“怎么了兄弟?你脸色不对啊?”
我把在电梯墙壁上看见人脸的事情说了一遍。于奎问:“你肯定不是你自己的脸?不是眼花了?或者是什么别的反光?”
“别开玩笑了。”我回想起来头皮还一阵一阵发炸,“那肯定是张别人的脸。有五官但是模糊的,但我看见了头发。”
“头发?长的还是短的?”
“……他没有头发,他是个秃顶。”我哆嗦得更厉害了。
于奎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快步走到电梯里,上下搜寻了一番,对我说:“我到保安部给你找个电棍,你带在身上。”
4
我是个好面子的人,可我此后也两三天不敢独自上电梯。当然我也不能要于奎的电棍,我总不能带着电棍进进出出,去见广告公司的设计,或者去见记者。
公司里其他的人并不相信我的遭遇,因为他们坐电梯很正常,想去几层去几层。唯一重视我的话的,就是于奎。有时候,我都想找人给看看面相,看看我是不是中邪了,或者是让霉鬼给缠住了。可惜,大厦交房在即,不可能有时间请假出去。
让我头疼的还有唐小麓,这孩子老是给我打电话,三句两句就扯到钱上,好像我是她报社的财务主任,我是该她的还是欠她的?当然我没法跟她发火,只能搪塞,后来她居然发展到亲自来找我。这天我刚上班,泡了壶茶正准备调整情绪,唐小麓就敲门进来了。
我嬉皮笑脸地对她说:“记者就是辛苦,亲自来第一线采访,真是让人佩服。”
唐小麓没好气地说:“心不苦命苦。”说完就大大咧咧往我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坐,也不看我,一个人闷头噼里啪啦掉上眼泪了。
我赶紧把泡好的茶给她斟上,心里琢磨这姑奶奶今天要演哪一出啊。
过了好半天,唐小麓看我盯着她,就是不发话,也觉得没趣,就拿纸巾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