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尸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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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尸之死-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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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父勉强忍住呵欠,点了点头。
  “嗯。我担心莫妮卡啊!都没有人来看她,我不放心留她一个人。”
  神父这样说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却挑起了葛林些许的罪恶感。昨晚闹得鸡飞狗跳,却没有半个人来探望这个身体不好的老太太。葛林心虚地问道:“那……莫妮卡还好吗?”
  “嗯,她昨晚告诉我心脏很难受。约翰以前也曾说过,痛风不只会让关节肿大,还有可能引发心肌梗塞之类的并发症。不小心不行啊!偏偏她那个人又极排斥看医生。不肯让人家碰她。不过今天一觉醒来,她精神好多了,还有点吵呢!”
  好像要证明神父的话似的,后面那个房间传来莫妮仁的歌声,是经典流行老歌《无法抹灭的回忆》(They Can't Take That Away From Me》

  “The way you wear your hat(你戴帽子的样子)
  The way you sip your tea(你喝茶的样子)
  The memory of all that no one can take that away from me
  (没有人可以把这些从我记忆中抹去……)”

  门打开,坐着轮椅的莫妮卡出现了。在她身后是像跟班一样随侍在旁的诺曼。脸上的妆化得比平常漂亮,抖动肥下巴唱歌的莫妮卡,心情显得非常好。如果不是脚痛的话,说不定她会像琴姐·罗吉丝(注:【19】琴姐·劳拉丝《Ginger Rogers,一九一一——一九九五)是出生于美国密苏里州的女演员与舞者,与舞王佛雷·亚斯坦为著名的银幕情侣,曾演出多部脍炙人口的歌舞剧。)一样边唱边跳。每个礼拜跟丈夫喝一次茶有那么开心吗?葛林心想。就在这时。马利阿诺神父扫兴地说道:
  “莫妮卡,保持心情愉快是对的,但是,待会儿你一定要让约翰瞧瞧哦!”
  莫妮卡的脸马上拉了下来。“提到他,我就有气。”
  马利阿诺神父连忙打圆场。
  “啊,昨晚他是过分了点。先别说他对天主教信徒不敬,光是用那种语气谈论还没过世的父亲就下对。可是——”
  “他那个人越来越自大了。”莫妮卡的愤怒苏醒了。“明明没有实力,只会模仿史迈利。坐父亲的椅子、戴父亲的眼镜、把父亲讲过的话再讲一遍,就以为自己很行了,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父亲。把墓园交给那种人打理好吗?杰森来做都——”
  “你刚才说杰森——”葛林正打算问个清楚,却被马利阿诺神父打断了。
  “不行啊。莫妮卡,你不能被愤怒所控制。我会找个机会开导约翰的,你就原谅他吧!这才是为信仰而生者该有的表现,不是吗?”
  莫妮卡勉强地点了点头。
  “别忘了来祷告哦!”马利阿诺神父说完就先告辞了。葛林一行人则前往史迈利的房间。


  ? 2 ?


  每次走进史迈利爷爷的卧房,葛林就会想起在英国乡间或是大学城里随处可见的典型维多利亚书房。在这类房间里,通常会有一座欧德式的大书柜,里面塞满一整排褐色的套书,壁炉台上则摆着烟斗和已经褪色的昔日橄榄球校队的照片,然而,“做完礼拜后,来我的书房!”那 种严肃的气氛在这里特别明显。
  事实上,这里原本是间书房。“我讨厌死在陌生的医院。我要待在自己喜欢的房间里,迎接死亡的到来。”——为了迁就史迈利的任性,家人帮他把床移了过来。这个房间和莫妮卡的房间并排,都位在屋子的东边,最能照得到早晨的阳光。从窗户望出去,墓地、殡仪馆的西厢和火葬场等一览无遗。普通人家的话,一定很讨厌一打开窗户就看到“夜总会”,但微笑墓园的基地盖得就像欧式庭园,不太容易让人联想到死亡。姑且不论晚上,像现在这样站在旭日底下。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变色的枫树、翠绿的灌木。以及五颜六色的供花园、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的各色墓碑,景致真是美不胜收。
  待在自己选定的“等死室”里,史迈利从刚才就一直眯着眼睛,欣赏着窗外的风景。边桌上手提式电视正开着,播放的节目是第九频道的 “晨间周报”。主播站在湖面,俯瞰着自己的倒影,开口说道:“……PH值异常低的酸雨带来极大的影响,天鹅湖的鱼有大部分正濒临死亡的危机。接下来是本周的酸雨预报……”
  “……被视为因臭氧层遭破坏而引起的皮肤癌,据加拿大安特略大学莱理教授的统计,将它与艾滋病的罹患率作一比较……”
  众人在墓园主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等候着。电视继续播出下一则新闻。
  “……州南部又发生了死者复活事件,对于之前医疗中心的应对合宜与否,各方的褒贬不一……”
  史迈利把电视关掉,轻轻叹了口气。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把白色床单照得像是会发光的云,躺在上面的史迈利不像是个垂死的病人,倒像是个腾云驾雾的老神仙。脸颊削瘦的老人高兴地说道:“你们都来啦!多么舒服的早上,连我肺脏里的癌细胞好像都很高兴似的……咦,怎么没有看到约翰?”
  “他从昨晚就窝在办公室里,我刚刚已经打了电话,他说马上过来!”
  伊莎贝拉话还没有讲完,敲门的声音就响起了。进来的人是约翰,大家不约而同地全盯着他瞧,因为他的头上多了顶很突兀的假发。围着床有一张L型沙发,约翰坐到其中最旁边的位置后说:“对不起,我昨晚熬夜了,刚刚才梳洗洗好,所以来迟了。对了,这个是爸爸爱吃的。昨天伊莎贝拉特地去买回来的。”
  约翰拿出怀里的包裹,把四角罐子放在桌上。盖子一打开,就看到撒了白色糖粉的巧克力整齐地躺在小方格里。
  看到约翰出现的莫妮卡刻意换上了和善的表情,说道:
  “哎呀!约翰,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我还在想你今天会不会臭着一张脸呢!看来是我多心了——”
  大概是不想在史迈利面前把昨晚的旧话重提一遍吧,约翰急忙打断莫妮卡的话。
  “嗯,我也是,我也很高兴能像这样,和颜悦色地跟您见面。”
  “我才是呢!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你。虽然你昨天说了那样的话。不过,我知道你始终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史迈利问道。     棒槌学堂·出品
  “不,没什么。”约翰马上否认。“对了,爸爸,您要吃巧克力吗?”
  在父亲面前,约翰果然又变回乖宝宝了。他昨晚的行为是很嚣张,但那只是对伟大父亲的一种反动罢了——葛林在心里这么想。
  “哇,是有加兰姆酒的呀!太感谢了。对了。你是怎么回事?不是很久没戴假发了吗?还有。那身衣服和那副眼镜好像都是我的东西。”
  约翰有点慌张地回答道:
  “我看办公室里有,就借用了一下。我的衣服被酒弄脏了……”
  “什么?你又喝酒了,所以才会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吗?”
  “……嗯,没有啦!”
  约翰神经质地摸着自己的脸。在他的下巴处。贴着昨晚混战留下的纪念:大大的OK绷。
  詹姆士以轻蔑的语气说道:“真是名副其实的酒鬼(John Barleycorn)。”
  约翰听了,显得很不高兴。“这无聊的笑话我从小就听到不想再听了,你能不能说些比较有营养的?”
  的确,不仅是约翰,只要是巴利科恩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曾因为这个笑话感到困扰过。所谓的barleycornba是指的是大麦粒,也就是说,它是一种酿酒的原料,而拟人化之后,就出现了“John Barleycorn”这个词。葛林的本名是弗朗西斯,所以只会偶尔被取笑,但连名带姓完全相符的约翰可就有得受了。话说回来,这样的约翰会染上酗酒的恶习还真是讽刺啊!葛林心想。
  针对约翰的外表,史迈利继续追问道:“那突然戴假发又是为了什么?”
  心情平复下来的约翰耸了耸肩,说道:“不,我在想,这墓园上上下下的人都听从我的指挥,所以也该是我注重自己门面的时候了。”
  “话说回来了。他这样好像年轻时的爸爸哦!”伊莎贝拉说道。
  是的,葛林昨天的想像确实成真了。眼前这对父子的发型和胡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高龄的史迈利已经花白,若站在暗处,或许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此外,眼镜戴的也是同一款,顶多就是约翰的镜片颜色比较深而已。
  葛林看向独自盘腿坐在窗台边的赤夏,果然,她一脸担心的样子,很害怕约翰之所以换眼镜的经过会被讲出来。幸好,史迈利还来不及开口问,玛莎就端着红茶出现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魔鬼教练”玛莎把茶壶和杯子放在沙发和床之间的桌上,说道:
  “今天找很忙,大家就自己来吧,茶已经泡好了,请各位自己倒进杯子里。”
  不客气地说完后,玛莎头也不回地走了。众人只好自己开始动手。葛林从放在自己附近的砂糖罐舀了砂糖倒进自己的杯子里,然后把砂糖罐递给约翰,约翰再递给莫妮卡,从窗台跳下来的赤夏又把罐子接了过去,正当她要把砂糖舀进自己特地点的牛奶里的时候,伊莎贝拉打趣地说:
  “咦,你不是在减肥吗?如果不像我那么小心注意的话——”
  被踩到痛处的赤夏可不是闷不吭声任人消遣的那一型女孩。
  “没事,我好得很。倒是我只要看到成天热衷减肥和装牙套的假仙女,就恨不得能痛扁她们一顿。所以,我跟年轻时候的妈妈肯定没办法成为好朋友。”
  赤夏说完,故意往自己的牛奶里加了满满三大匙的糖,这才回到窗台坐下。只是,就连这样的赤夏对巧克力也是敬谢不敏。众人各自喝着自己的饮料,等喝得差不多了,史迈利又再度开口。
  “说到今天茶会讨论的话题,我想就把它定为‘关于死亡’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回应。当着垂死之人的面,最忌讳谈的就是死不死的问题。偏偏这个主意还是快要死的那个人自己提出来的。史迈利似乎完全无视于众人的困扰,他笑容满面地继续说道:
  “呵呵!身为葬仪社的一员可不能避谈‘死’这件事哦!我无所谓,对于自己的死,我早就有觉悟了。我要紧紧盯着逐渐迫近的死亡,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跟它玩个游戏呢!我这辈子算是活够本了,为了有个完美的ending,我打算连最后的死都要自己支配。这时我突然想到,跟正在高唱生命之歌的诸位谈谈人类的生死未尝不是件有趣的事。好了,谁要先来?约翰,就从你开始吧!”
  约翰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忘了写作业却被点到名的学生。
  “不、不,我一时还想不出来……这种事应该先请教身为专家的哈斯博士才对……”
  找个借口躲开了。
  史迈利看向哈斯博士,用眼神催促他发言。哈斯博士没有推辞,立刻点了点头,看来长年的友谊已经让他们培养出极佳的默契。
  “嗯,史迈利会这么说,表示他是个十分强悍的人。平常讲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只要是人,总有一天都会死,只是对史迈利而言,那个‘总有一天’可能就是现在,所以我在想我们现在讨论这个是否恰当。”
  史迈利坚定地说道:“我是开葬仪社的,如果对死亡心怀恐惧的话,就不用做生意了。而且,我希望我们现在就来谈。”
  “既然如此,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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